为了照顾吕清盈,这几日简绣庄闭户不再待客,从前有约的也都一一派人上门致歉改约。虽说有数人在场,但男女多有不便,交给其他人简蚕娟也不放心。一连三日,她都亲力亲为,只有十分疲惫之时,才让衣衫单独照料。
其实吕清盈并没有那么严重,在昏睡了一天一夜后便醒了。但一直高热不退,身边离不得人,这才累得众人围着她转。待她高热退去,情况稳定后,众人才总算松了口气。方守正方守义两人在门外“阿姐阿姐”的叫个不停,时刻牢记着她要吃鸡爪的事,每天捧着不同口味的鸡爪在她外面叫嚷,实在让她哭笑不得。
她虽然不待见方成宇,但他毕竟救了自己一命。这些日子简蚕娟和衣衫在里间操劳,他们则在外间跟着北风和立夏为她取药煎药。她知道方成宇将她误认作女儿了,但他真正的女儿,此刻正在葛岳泉的身旁。她叹了口气,犹豫着是不是该放下成见,让他们两父女见个面才好。
可露玉拿刀对着她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怎能不让她寒心?她心底里却不怨,因为她知道,露玉害怕什么。古代的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露玉已经是葛岳泉的妻子,这是不争的事实。这一切,都是顶着吕清盈的名义得到的。一旦真的吕清盈出现,露玉所拥有的一切都将成为一场梦。从此无父无夫,无可去,无可从。
她长舒了口气,过于体谅别人的老毛病又犯了。从前冷华林就说过她,明明是伤害她的人,她却总是在为别人的举动找理由,最后不憎反怜。或许露玉是一个特例吧,从小长大的情义不假,身上的血缘关系不假,她们是真正的“姐妹”。所以不管露玉对她做了什么,她总能轻而易举地找到理由原谅她。她独自躺在床上,回想过往的趣事,心中的酸涩又消减了几分。
“咔哒、咔哒……”屋外轻柔的声音有节奏的钻进了房间,让原本平静的吕清盈辗转几圈后变得烦躁起来。
她坐在床边,望着门窗上映着的模糊身影。她倒要看看,是哪个家伙这么不懂规矩,半夜扰人清梦。
她重重的脚步声还没走到门边就被外面的人听到了,“咔哒”声停了下来。她猛地掀开房门,方守义正站在房檐下,手里端着一小叠瓜子。
他十来岁模样,呆头呆脑的。吕清盈念他年纪小,不好太过计较,便忍着怒气道:“你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
“嗑瓜子。”
“回去睡觉去!大半夜的在我房间门口嗑什么瓜子啊?”
“阿姐……”方守义怯怯地叫了她一声。
“别叫我阿姐,我不是你阿姐!”这小子傻愣愣的,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她控制不住地将怒气一股脑的全撒向他,随后“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可关上门的一瞬,她就后悔了。他还只是个孩子,也是担心她才在这里守着,不然这个年纪早就该上床睡觉去了。自己这样是不是有些过分了?此时她打了一个寒颤,才觉察到门缝透进来的风有些凉意。她犹豫再三,还是拿了件披风出去。
门外早已没有了人影,她叹了口气,想着明天再去给那孩子道歉。庭中月色正明,倒让她想起了“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的夜景。反正也睡不着,她索性坐在了檐下,赏起了皎皎月霜。
她掰起了指头,细数自己这些日子的悲惨遭遇。先是给陆凝芙买糕点的时候被青楼的打手给暗算了,再是浮生楼里被方成宇的手下踩在脚下,接着被冷华林打了一掌,然后是吕娇盈、阿裘。且不论其他人,若是寻常,她不可能连一个瘦成枯枝似的阿裘都打不过,可事实就是她差点在这他手上丢了清白。获救也完全是靠着运气,可想而知她有多憋屈!
萧玄为她打造了一支袖里剑,藏在衣袖之中不易被人察觉,可做防身之用。但她过于自信,认为以她现在的身手,虽然不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但对付一般人,过上一两招,争取一下逃命的机会还是可以的。这趟出来,她算是尝到苦头了。
她蜷起的手指被用力握成拳头,不断地责问自己,学了武功有什么用!她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保护其他人?她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强大,即使有鬼神护着,有众人关心着,在危难面前她连自救的能力都没有,只是靠运气才走到了现在。
当初学武她就憋着一股气,想着有些拳脚功夫,将来至少能自保,再不济也不至于输得太难看。然而这几场下来,她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她输了,彻底输了,输得体无完肤。
眼睛弥漫出浓重的酸意,让她不得不闭紧双眼。她把头埋进了抱着的披风之中,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声响。可此时此刻的她,除了哭泣着宣泄一场,什么也做不了。
待心情稍稍平复,她听着自己的心跳慢慢回落,许久才从披风里抬首,大口地将心中的不甘吐了出来。方守义愣愣地站在她的面前。
“阿姐,你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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