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白涧溪,女孩儿背着一箩筐劈好的柴,这是她今天的成果,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要多。她打算走去雪毓轩跟师父汇报。雪毓轩是若飞雪的住处,也是她教授徒弟的场所。只是其她师姐妹都已经开始练习入门剑法——飞雪落,唯有她还在遵师父的命令整日以手劈柴,师父说她天资较差,基础必须牢固,但她敏感的发觉若飞雪对她很是厌恶,无论她如何努力、诚恳向学,师父永远都一脸嫌弃,并不满意。
正想着,迎面看到急匆匆去往轩辕阁议事厅方向的蓝颜卿和她的一众弟子,每个人的面上都是一脸的严肃和惶恐。女孩儿赶到蓝颜卿面前,恭敬的俯身低头唤道:“蓝祖姑好!”。因蓝颜卿是上任阁主,即当今阁主的父亲薛重天的师妹,所以依辈份连如今的阁主薛仕年都要尊其一声:“蓝姑姑”,而现在的阁中弟子,除她自己亲自教习的以外,都一律称其“祖姑”。蓝颜卿人如其名的美,虽然已经年逾50,却依然有着少女般的容颜,这也得益于其有白涧山中的蛊族人血统。蛊族族人神秘莫测,本族人很少与山外人来往,他们天生具有衰老延缓的特点,平均寿命都在140岁左右。此时,蓝颜卿一身紫色广袖袍衫,头上简单挽了一个墨云髻,髻上叉了一把紫金乌木钗。眉眼间清淡肃穆,她冲女孩儿略略点头道:“瑶儿这是要回雪毓轩吗?”,“是。”女孩儿答道。“不用去了,你这就随我一行人同往议事厅吧。”蓝颜卿言毕,也不管女孩儿是否错愕,就径自继续前行。
女孩儿也不敢多问。因为她知道蓝颜卿一向为人淡漠,从不愿多言多语,但只要她说出的话却是自然有其道理。于是,女孩儿则随一行人前去。路上,女孩儿禁不住好奇,轩辕阁只有在发生震惊全阁的大事或每年重大节庆之时才会相聚议事厅,而今日只是极其普通的一天,到底是出了什么样的大事才会召集众人呢?“洛瑶!”,如昕小声轻唤了一下她,这是当初与她一同新晋的女弟子,是她在轩辕阁最好的朋友。只不过被分到了蓝颜卿的门下。“若法尊还是不让你学剑法吗?”如昕很是同情的问着洛瑶,一边说着一边好心的帮她提着箩筐,以减轻她背负的重量。洛瑶只是爽利的一摆头,颇为大气的说:“没有,师父让我先把基本功扎实做好,我还不能把周身的力量运用自如,怕是急于剑法也不能很好掌握。”如昕听其自己对此很是心宽,倒也就不再多言。只话锋一转,颇为神秘道:“诶?你还不知道为何前去议事厅吧?”,洛瑶茫然的摇了摇头,如昕四下看了看,周围众师姐妹都在埋头赶路,无人注意她们,便小声说:“是你同门师姐朵云霜,她居然擅闯通往山西侧玄灵苑的阁中禁地'雾障森林',结果入了林中的'星棋阵',据说身受重伤,是被山中游猎的蛊族人发现带来的。”
雾障森林玄灵苑洛瑶倒是知道的,是一个奇怪的地方,住着一个被逐出轩辕阁的人,据说此人离阁以后就在白涧山西侧建立了亭台楼阁,取名“玄灵苑”。而十三年来与轩辕阁之间以“雾障森林”为界,玄灵苑本身不是阁中禁地,但雾障森林则是。阁中可以穿过森林中的星棋阵且毫发无伤的人只有当今阁主,另一人则是玄灵苑的主人。这是当初阁主与其人之间的约定,本阁之人除阁主以外均不踏入玄灵苑,否则在林中有任何情况,擅闯者后果自负。至于对方,阁主薛仕年并未对其禁足,只不许他出现在其余阁中之人面前罢了。林中的“星棋阵”则是阁主与那被逐之人共同设置,其中利用了五行八卦、毒蛊动植等多项秘术,连熟知山中所有的土著蛊族人都从不踏足。这些既算轩辕阁的旧闻,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秘闻,因为十三年前为何要逐出门人,被逐之人姓什名谁,上至阁主及众位师父,下至阁中其他有些年岁的执事婢子统统缄口。所以,搞得这么多年以来,所有后日新晋弟子均对往事不甚了解。只道是谨尊阁规就是,毕竟,谁也不想无缘无故的命丧黄泉。
“啊?!朵师姐为何要违阁规擅闯禁地啊?!她是知道'星棋阵'存在的啊?!”洛瑶对朵云霜的举动甚是不解。虽然她真心不是很喜欢这位同门师姐,因为师父明确规定她要“以手劈柴”半年才能修习其它技艺,这项特殊的要求也得到了阁主的许可,所以导致洛瑶一直被其他弟子视为无能的异类,尤其对她最不满的就是朵云霜。曾当众叱责她整天无所事事,并联合其她师姐妹把本该轮流打扫浆洗的日常活计统统让洛瑶一人完成。但即便如此,洛瑶还是衷心佩服朵云霜的悟性之高。对师父教授的所有技艺都是最先领会并牢牢掌握的。
思忖间,一行众人已经来到议事厅前。议事厅位于白涧溪的源头,水流自厅院中央鲤鱼雕塑的嘴中汩汩流出,这是来自白涧山的山泉水汇成,此泉终年不断,故久而久之积聚成溪。整体议事厅是傍山而建,所以去往主厅要拾级而上,主厅大门两侧各置有一只上古青龙神兽,其工艺古朴而逼真,似要即刻腾云而飞。兽身背后各有一石柱,柱上雕龙画栋,细观之,发觉俨然是一部轩辕阁阁史,其中人物事物栩栩如生,令人惊叹。
议事厅洛瑶看到朵云霜倒在主厅大殿正中,她素来喜着白衫,此刻白色变成了红色,那红色是朵云霜自己的鲜血。空气中有一丝丝血腥气,若飞雪跪在朵云霜身侧,不过却是面向殿中主座上的人,那人便是轩辕阁阁主薛仕年。阁主脸上的金缕面具散发着傲然的冷意,但自双眼处的孔洞中似射出了两道利剑,玄青色宽袍使薛仕年显得更加的威严清冷。其余众人都随在各自师父身后自动排成竖列。洛瑶赶忙回到自己的队伍里,默默的站在最后。
“阁主,飞雪管教弟子严重失职,致使霜儿擅闯禁地,违了阁规,现在霜儿深受重伤,即便性命无忧,武功修为也是尽废,对此,飞雪难辞其咎!!恳请阁主严惩!”,一席言毕,若飞雪郑重的低下了头。虽然她的语声朗朗,言辞掷地有声,但实则内心恐慌异常,因为她可以明显感觉到阁主透过面具带来的威慑。一滴冷汗顺着脸颊滑落,轻轻的一声“滴答”,汗珠晶莹剔透,掉落在大殿的大理石瓷砖地上,瞬间如莲花绽放般。若飞雪一动都不敢动的跪伏着,大殿的空气凝滞的令人心悸。
“我已飞鸽传书给终南山的朵氏一族,三日后朵氏就会派人上山接走朵云霜。这三日就烦蓝姑姑照顾一下,我知蓝姑姑精通医术和毒蛊,把人置于您的'佳卿馆'我很是放心。”薛阁主平静的看着蓝颜卿道,他的声音疏离而寥寂,不带丝毫感情,却令人不能反驳。若飞雪仍然是伏地的姿势,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但阁主似乎有意晒着她,并不予以回应。薛仕年站起身,走下主座,一直走到众人面前停下。他巡视着所有人,眼神从他们的脸上一一扫过。“今日朵云霜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他终南山朵氏一族以善刀术在江湖立足,有'刀客朵氏'之名,但对于违阁规致残之事,朵云霜的父亲,也就是当今朵氏族长朵长峰也不敢为此向我轩辕阁发难!因此,我再次警告各位!如若再有擅闯禁地者,一律逐出轩辕阁!并且,轩辕阁也永不收被逐出者本族任何人为弟子!同时,我也已告知蛊族首领,若日后再发现身受重伤的擅闯者,也一并不用交回我轩辕阁了,就让那些对阁令置若罔闻者自生自灭吧!”
当最后一个字的回音也在大殿中消失的一刻,若飞雪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虚脱了。汗湿了背后的衣衫。鬓角的发也由于汗水贴在了脸上。伏地支撑的双臂也有些微微颤抖。“所有人都回去吧,若法尊留下。”阁主忽然声音里透着一丝疲倦,但重新坐于主座的身姿却依然挺拔。那种威慑力是与生俱来的,并不需要维持。只是让她留下,却仍然没有要她起身的意思,朵云霜被蓝颜卿的两个弟子抬了出去,若飞雪的余光看到众人纷纷后退,各种袍角从视野中消逝。直到大殿中再次寂静无声,只有主座上的薛仕年几不可闻的呼吸声和若飞雪的汗水滑落的嘀嗒声。终于,若飞雪无法承受,声音颤抖的小声道:“师…师兄…,我管教弟子不力!…请…请…请你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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