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母亲打电话告诉我,老屋已经卖给了二伯伯。之前也听父母亲商量过要卖掉老屋,但因为价格不尽人意,我和哥哥也竭力反对,所以这件事就搁下了。虽然知道迟早都避免不了有这么一天,但一时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对于老屋,我和哥哥都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其时我正在离家五十多公里外的县城求学,听到消息时,很是难过地哭了一场 。
老屋是一栋两层楼房,说是老屋,其实修建的时间并不长,是爷爷分家过后父亲拆了祖宅重修的,也就十几年的历史,但因为后来又到别的地方定居,所以习惯上把它称作老屋。新建老屋的时候我只有三四岁的样子,我的记忆初始就在这里。
村子里人家几乎全都姓童,就在村子中央的位置修了个童氏宗祠,宗祠往上走有一大片竹林,竹林为我家和另两个堂叔共有。竹林边上有个两层小楼,二百平米左右,就是我家的老屋了。老屋格局左右对称,中间是堂屋,大大小小七间屋子。我和哥哥住一屋,父母亲一屋,宽宽敞敞。我的房间挨着杂物间,里面堆放着些农具谷物什么的。再边上就是厨房了,一个小土灶,里面永远烧着明晃晃的煤火;一个大长桌子;上面整齐摆放各种厨具;一个梨木碗柜,碗筷干干净净地摆放其中;靠墙是通向二楼的楼梯,边上有个小土坑,一家人时常围着烧火取暖;土坑上必然挂着几大块黑溜溜的腊肉,这是招待客人顶好的吃食。
那时父母亲白天要到山坡劳作,在灶台上给我们预留下吃食再交代一番,就任由哥哥带着我到处玩耍。门前的竹林是那时我们的乐园,哥哥会带着我到竹林里面去挖竹鞭、找竹笋、爬竹子,附近的小伙伴们也会跑来同我们一起玩耍;或是一大群孩子砍几根竹子拖到平地,然后削竹剑竹刀,再痛快地打上一场。
老屋向右有半栋两层木楼,为什么说是半栋呢,因为还有一半被记忆中的一场大火烧没了。说是当时我的三爷爷,也就是后来买了我家老屋的伯伯的父亲,半夜里抽土烟点着了蚊帐,等到后来那些叔叔伯伯们把火扑灭,屋子就只剩下了半栋,三爷爷也在那场大火中走了。后来二伯伯带着一家人到外地谋生,半栋房子也就空了下来,成了我童年的另一个游乐园,一群大孩子小孩子就在这楼里寻宝探险躲猫猫……
半年后,母亲打电话告诉我老屋卖掉了的那个暑假,我一个人又回了老家,去找我的老屋。宗祠上面有一片竹林,竹林再往上,我的老屋……我的老屋没了。屋顶贴上了崭新的瓷砖琉璃瓦,四周的墙用白灰刷得亮亮堂堂,几扇大门都用朱漆刷得鲜艳……房子还是那个房子,却怎么都不能和我记忆中的老屋重叠起来。二伯伯从门里走了出来,忙招呼我进屋里坐,我稍愣神,推说有事不得空,改天再来坐,然后就回了家。
到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老屋九年。这九年来,我每年都会回一趟老家,但每一次都刻意避开了老屋,我一直想它,却不敢见它,生怕我关于老屋的回忆就此磨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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