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2016年十月中下旬。
这是我写下第一段文字的时候。这原本是一份检讨。那时候我还在就读于一所艺术高中，我被学校的老师惩罚停课一周——其实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学习态度不端正。他们勒令我回家反省，直至我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休学的日子很无聊，真的。当我看着还生活在工作日里的人们行色匆匆，大街车水马龙，顷刻间我竟有了恍若隔世的感觉，仿佛和这世界都无关一般，谁都无暇搭理我这遗世独立的闲人。
孤独感随之而来。
从什么时候，我第一次能感觉得到孤独呢？大约是在2013年的仲夏开始的吧。
回想了一下，那大概是挺久之前的事情了。
恩，我恋爱了。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同时感觉到快乐与忧伤，温暖和孤独。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也许是第一次的缘故，自此之后，我再也没有找到过这种既柔软又坚定的情愫。它赋予过我对未来的期待，也赠与我前行的动力。那时候，也许是我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去为自己所定的目标而认真地读书。
但是让我苦恼的是，休学的我，如果在检讨上写下“我需要谈恋爱才有动力去学习”的话，我会不会……不能再回学校了呢？
2013年7月9日。
我一如既往地在期末考试中取得了让家长十分不满的成绩。但这次不同的是，他们意识到了我已经准备进入初三，意味着已经要开始备战中考了。然而以我当时那零星点点的成绩，基本上与家长的期望是无缘的。所以他们经过近半个小时的商议，决定让我去成为一名艺术生。加上我小时候也学过钢琴，我便同意了。毕竟我的面前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了。
暑假的第一天早晨，我便要去上课。
然而事情并没有这么顺利。第一天上课，我便找不到路，迟到了近15分钟。
然而我还是如此的没心没肺。即便是迟到了，我依旧是慢吞吞地走进教室。于是——
故事就开始了。
（一）
我一向不是很喜欢形容太阳有多么光明，因为这种形容过于锋利，让人不可直视。所以我会说，那天的阳光很无私，透过树叶渗透在地面上，形成斑驳的碎片，谁也无法踏碎它。
经过一番寻路，终于找到了上课的地方。推开带着水渍的玻璃门，我走了进去。
所有人都看着我，都是带着一闪而过的疑惑的眸子。我在众人的目光下坐下在最后一排，同时也习惯性地环视了一下周遭的同学。有一双稍微比其他人迟了一点收回的眸子与我对视了零点五秒。
这一下子让我好奇地留意了一下这人的脸。然后我后悔了。因为这让我第一次意识到什么叫相形见绌。
这是一双女生才有的眼眸。我依稀记得那时候的眼睛，清澈，乌黑，眉眼间流露着叫人欢喜的隐隐的笑意。眼睛的主人五官端庄清秀，皮肤白皙细腻，阳光经过玻璃做的落地窗，投射在她的脸上，竟好像发出微微的光芒。温柔，美好，迷人，顾盼生姿。这让我怔怔地愣住了。相比之下，木讷呆滞的我实在是自行惭秽。
我觉得我经历了人生中可能独一无二的一天。接下来一天的课程，我并没有听进多少。我只记得，天空在青阳下显得格外地遥远深邃，满天的柏树静止在空调的噪声中，陈旧的钢琴依旧能够弹出标准的琴音，每个人都努力地唱着老师新教的《夕阳红》时拼凑出来的声线，仿佛在流动的空气中凝固。她也不例外。不过那天我再没有正视到那双眼睛。她再没有转过头来，无论是不是看我。所以我只能看着偶尔装作不经意地瞥向她的背影。
恩，她的披肩长发也挺好看的。
（二）
即便是如今，我也是这样子认为。
我在此之前从未试过会对一个女生如此在意。在意她的一颦一眸，一举一动。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已经对她有好感，或者只是对美好的事物感到的好奇。整整一个暑假，我也还没有弄清楚我的情绪来自于哪里。南方的夏季总是这样，好像这里的蝉儿总是比别的地方更加嚣张跋扈。慢慢的，七月份走过了，八月份走过了……我又重新回到了学校。在阳台洗澡的时候，我对一个当时关系不错的舍友倾吐了我的疑惑：我好像对我们特长生里一个女孩子有好感，但又不知道是不是……
他很好奇地追问我：她叫什么名字？
我不太好意思说她的名字。于是就打算棱模两可地混过去：就是……里面最好看的那个嘛……你好像也认识的 ……
他想了想，慢慢地变了脸，大概是猜到了我说的是谁，于是他就坏笑着说：是谁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我只好吾吾支支地说：恩……她叫罗海莹……
他笑着说：噢，是她啊……然后用一种类似推销员的语气跟我说有关于她的事情。她在年级里面挺出名的，之前好像有过不少男朋友，确实是长得很好看，算是我们年级的级花……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心里想的并不是她在年级里的事情，我只记得她的音容笑貌。直至推销员问我：你想去追她吗？
我愣了一下，像是心脏的某一处被不知名的情绪猛烈的撞击了一下……我弱弱的回答：这可能吗……？
推销员露出少有的严肃的表情，说：我觉得还是有可能的。毕竟你也不丑，如果打扮一下，注意一下形象的话，还是有可能的！
我的心情变得好像好了起来，一瓢洗澡水往自己身上一甩：真的吗！
推销员也好像很热情：真的！她之前的男朋友都没你帅！不过我建议你把头发往上梳！你这样遮着额头不好看！
我开心又忐忑的心情，像极了那些对手是大神的快乐风男，不知道自己的前路是坎坷还是顺利，期待着迷雾尽头的风景。
我开始注意自己的形象，但我始终没有勇气撩起额前厚厚的刘海。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好兆头。天气慢慢的开始入秋，人们都开始穿起了长袖外套，我也穿起了长袖。遮住了胳膊，显得当时的我还没有这么弱不禁风。
2013年10月下旬，音乐生班又开始上课了。那是我开学后第一次见到她。她依旧笑颜如花，散发着迷人的魅力。但当她的视线能在我身上停留多半秒，哪怕眼神中多出一丝欣赏，一丝笑意，我都会欣喜若狂。但是我不敢表现出来。她就像舞会里的谈笑风生从容不迫的主角，举手投足都让人不禁拜倒在她的裙裾之下；我不过是场外唯唯诺诺的小跟班，在人群中畏畏缩缩。
晚上的三中夜色很好。初秋还是会有落叶，然后落在艺术楼前用石头砌成的一潭碧波上，荡出徐徐的涟漪，交错地纠缠着池鱼，极像她的发丝；月亮总是若隐若现，伴着轻盈的晚风，仿佛是她的吐气如兰。琴声断断续续地从琴房里传出来，连同这女生们的笑声，男生们的打闹声，一同镶嵌在这片天空下的校园里。
我决定了，我要追她。
（三）
2018年5月18日。
今天上形体课，我看到了有个女孩子跳舞。她跳的很有气场，利落干净。然而我不会跳舞，所以我只能在场下看着她在人群拥簇中起舞。我看着她在台上光芒万丈的时候，总感觉曾有过这样的熟悉的场景。这不禁让我想起了你。
2013年11月中旬。
决定了要追她以后，怎么开始便成了一个难题。由于我太怂了，所以我几乎不可能去问他拿联系方式。我需要一个借口。于是，我想了一个当时觉得无懈可击，现在回想又无地自容的借口。
一天晚上，我和一群朋友们在走廊打闹。就在拐角的地方，有人推了我一下，谁知道刚好她和她的朋友也刚好路过那里……我踉踉跄跄地撞在她的身上，男生们一边起哄一边笑着跑走，留我一个狼狈地在原地。我当时下意识地望向她，她的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我不知道她眼睛的焦点望向哪里，但我仿佛能感觉到她眼里的责怪，失望……那将是我最害怕的东西，如果它来自我喜欢的人。我拍拍裤子，讪讪地走开了。
接下来的几天都有点心神不宁，每当去上课的时候我都会下意识地看看她，看她会不会转过头来，留意她会不会在走廊上看我一眼。
但她依旧有声有笑，仿佛没有把那件事挂在心上。这让我松了口气，但又突然感觉到陡然一沉。
是她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吗?还是她根本就没有在意我呢？我不知道。我也很想知道。
这个星期一天天地过去了，周末接踵而至，我既兴奋又紧张。兴奋的是我终于可以回家加她的QQ（以前学校禁止带手机），但我很少跟女生说话，所以也不知道该跟她聊些什么。我捏着推销员写给我的字条，里面写着她的QQ号码。
我用力的捏着，生怕在半路掉了。我不想弄丢它，好像拿着纸条就等于奉旨行事一样，一切都会变的十分幸运。纸条已经被我握得微微发软，大概是碰到了一些手汗的缘故，皱巴巴的，稍稍用力便会扯烂。
坐在颠簸又拥挤的公交车上，我看向窗外的人潮熙熙攘攘。我能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觉得自己已经十分的幸运了。
人行道上走着很多女生，有些成群结队，有些形单影只。有些孑然一身，有些身边陪伴着自己的爱侣。但他们都不够她漂亮。我心里暗笑着想。然后又接着玻璃的反光努力从车窗里审视自己的脸。
那些男的也没我长得好看，果然还是我和她比较般配。我一边想一边艰难地从背包里拿出偷偷带回学校的MP3，戴上耳机，耳边响起英语课上那个胖胖的英语老师播过的歌，James Blunt的《You are beautiful》：
……
You’re beautiful,it’s true
I saw your face,in the crowded place
And I don’t know what to do
Cause I’ll never be with you
……
下一次我见到你的时候，我会怎么做呢。
舟车劳顿，但我还是一回到家就打开了QQ。那时候QQ还是很普及的东西。我小心翼翼地输入她的QQ号码，嘴里默念了三次确认无误，忐忑地按下好友申请。
她会怎么回应我呢？我不安地躺在床上，每隔几十秒又打开QQ来看一下，又摁熄屏幕，在床上左右翻滚一圈。
但我并没有翻滚多少次，手机里传来了QQ消息。
我急忙打开，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我该怎么开口呢……
于是我做了一个奇怪的决定。我跟她说：上次的事Sorry啊。后面还加了一个表情。万事开头难，果真如此。我心里想。
过了几秒，她恢复了：什么事啊/疑惑
真的是不记得了……我的想法十分单纯，心情又慢慢地放松下来。她好像很健谈的样子，无论是从那时大火的爸爸去哪儿，还是从其他的话题，她都能信手拈来，打开你的话匣子，热情温和。即便是现在她也是这样——只要她想要和你聊天。
那天晚上，我和她聊了很久，直至两点多，家里人都睡觉了，我还是躲在厕所里跟她聊天。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很傻，我把自己一直以来做的傻事，所有的二货行为，幼稚的世界观，毫无保留地跟她倾吐。我并不担心她会嘲笑我，她从没透露出任何一丝鄙夷或者不耐烦。她是一个很好的聆听者。
终于我们在两点半左右停了下来。我昏昏沉沉地拖着疲倦的身躯，连滚带爬地躺上床。床边的窗帘没有拉好，放行了暗黄的灯光进入我的房间。我在床上伸出手想去把窗帘拉得严实，但是当我无意撇想窗外时，我停下了动作。
凌晨的城市亮着零星的灯火，街上变得有些荒凉，仿佛整个世界都除去了喧嚣。偶尔会有火车经过，尖锐的鸣笛声混合着行走的轰鸣声，那时候便会击碎这个尘世的宁静，待它走远之后，平静又会重新愈合，覆盖在这片天空之下。深沉的夜空如同黑洞一般吸引着我的目光，让我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渺小，渺小但又很平静。我不由自主地想看穿这片夜空，看穿云层，直至看到星辰大海。我以前从未看过这座城镇的夜景。我从未亲眼见过这么美丽又深邃的夜晚。
感谢你的无意之举，让我看到这般的良辰美景。
（四）
我其实并不了解她的所有，但是我能感觉到她对着我的时候，总是能让我燃起希望。以前的我不知道方向，不知道路途，一个人在迷茫中漫无目的的走，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她的出现犹如迷雾中的一束光芒。我从没细想过这束光从哪里射来，也不理会会通向哪里。但是光芒是如此柔和，如此美好，我坚信着这能带我走向以前只存在于语句中的未来。
我和她变得越来越熟悉，渐渐地开始可以开一些玩笑。在走廊上碰面的时候，她会很大方地打招呼，我只会不好意思地小声回应，好像我才是那个矜持的女生。偶尔她会看向我，偶尔她会刚好碰上我的目光，我会急忙地移开。我还是不太敢正面看她，那张姣好的面容，还有那双如同温热糖浆一般的，会说话的眼睛。我过于不自信，我害怕我会从她眼中找出我不想看到的情绪，虽然这一直都只是我的臆想。
我的臆想还有很多。比如不上音乐课的时候，无论老师在讲什么，我都神游在外，想象着和她在一起之后的画面，又或者搜寻着能逗她笑的笑话和她会感兴趣的话题。直到傍晚在艺术楼见到那个朝思暮想的她的时候，我却不敢跟她搭话。我一直期待着她会等我，等我们熟悉到没有任何顾虑。
最好就是她跟我表白，或者她逼我表白。
我觉得我缺少一个名义。我不敢把自己放在追求者这个位置上。我很害怕没有安全感。所以我需要一个理由，哪怕是瞎编的也好。
现在回想起来，我都觉得自己怂的一批。即使这是初恋，但是留下的遗憾也太多了一些。
于是我们保持了这种网上才会打开话匣的关系莫约有两个月的时间。
然后，春节来了。
在除夕夜的前几天，我和她聊天。她说她希望除夕的12点整，我能给她打电话，对她说新年快乐。
如果是现在的我重新回到那时候，我怎会仅仅对她说新年快乐呢。我会提早5分钟给她打电话，然后用痞痞的腔调跟她说，我就是要一直占着线，我不想任何人打进来，特别是其他的男生。如果你有朋友要跟你说新年快乐，就由我来待说，你有多少朋友要说，我就说多少次。
可是那时候的我不敢啊。
新年虽是新年，但是空气会比平时更加浑浊一点，带着一丝丝的烟花的硫磺味。南方的冬天虽然不会结冰，但是寒冷仿佛会穿透衣衫，穿透皮肤，让人冷得觉得自己像是一张纸张一样薄。在亲戚们的喧闹和举杯中，我吃完了年夜饭，早早的回家躲在房间，给她发了条消息：我吃完啦。
她还没回复，估计还在吃饭。于是我开始翻看和她的聊天记录。一天前的，两天前的，一周前的……我会很习惯性地翻看和地聊天记录，尝试从里面能够寻找出她对我的态度。
过了一会，她回复我信息：我也吃完啦。
我连忙回复：嗯嗯。然后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了想，说：我去看烟花了。
消息发出去之后，手机寂静了几十秒。
她说：记得今晚你要做什么吗？
我突然很开心。她对那个约定很认真很在意，我很庆幸她给了我一个理由，让我跟她说新年快乐。我回复她：恩恩，我当然记得。
她发来一个表情，然后手机在11点59分之前都没亮过了。
家乡的镇上开始放烟花了。
烟火徐徐升起，在漆黑的夜空中划出一道绚丽的弧线，升到最高处之后，便会开始向下坠落，不过顷刻间就会绽放开来，如同水滴落在坚硬的石头上一样，在天空中散开耀眼的羽翼，漫天交错在一起。我能想象到高空的空气砰出剧烈的风浪。
烟花最美的时候，不是它升到最高的时候，而是微微坠落时爆炸的那一瞬间。那一瞬间，美的不可方物。所有人都聚焦在这涅槃重生般的颜色里。
可有谁想过，那个时候，烟花已经粉身碎骨了呢。
时间不急不缓地流淌着，电视里开始播春晚了。说着和去年差不多的相声，唱着我并不感兴趣的歌。亲戚们的小孩都跑出去放烟花，点燃后尖叫着跑开。他们的烟花就没有刚刚的烟花那么壮观，但是他们依旧很开心。我坐在床上，等待着春晚结束时的倒计时。手机的拨号键盘已经输入了她的电话号码，只要按下拨号键，讯号就能通过电缆，传播到远在他方的她那里。
5……4……3……
我开始站起来，在房间里踱步。
2……1……
我急忙把手机贴近耳边，即使我知道电话还没有接通。耳边传来触感有点冰冷，也许是她还没有接通的缘故。
可是电话并没有接通。眼看已经12点01分了。我的心有点慌乱，还没等提示语音说完我便挂了电话，然后又重拨了一次。
在嘟了不知道六声还是七声之后，她的声音涌进了我的耳朵。有点疲倦，但是仍旧柔软如绵。
喂？我弱弱地朝手机吱了一声。
你是……？她的语气很平静。
是我。我说。我刚刚12点整的时候打过你的电话的不过你没有接到……
噢，我刚刚在打电话，打了挺久的了。她的语气变得有一点点急促，同时又轻轻地笑了一声，说道：什么事啊？
恩……你那次叫我打电话给你说新年快乐……我吾吾支支地说。那……新年快乐……
恩。她说的很平淡，现在想想肯定是因为我这么说让她不满意。不过也是自然，哪有人会这么跟人祝福地呢？那更像是执行公事。
但我并没有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也没说话，电话的两端都陷入了沉默。我在期待着她说点什么，一如既往地依赖着她打破僵局。
新年快乐。十秒钟后，她的声音又传进了我的耳朵，依旧还是有些柔软，仿佛多了一丝笑意。我傻笑了一声，说：那我挂了啊。
她再次恩了一声。
其实我是舍不得挂的。于是我等了一会儿，看看她会不会说些什么，问一句话也好，骂一句话也罢，我只是想听到她的声音。
但是并没有，我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总是感觉错过了一些什么。
夜空又升起了一颗流星，撞在半空中碎成一片，显得空气都坚若磐石。
（五）
然后我就开始无端地惶恐。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除夕夜之后，我就开始有点怏怏不乐，像是心里缺少了一块，冷风吹过的时候的那种空荡荡的凉意。
但这并没有改变我是个怂货的事实。可能真的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不过世事难料，有时候本性也许没这么难改变。
2014年2月20日。
因为那天是我一个同学的生日，所以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生日的那个同学请我去在KTV参加他的生日party。其实除了是我同学生日之外，他的表妹也是我们音乐班的同学，于是他也邀请了我们音乐班的一些朋友去，所以她也会去。那个时候，我们宿舍的人和一些他们的朋友都知道我喜欢她的事情，我宿舍里有一个舍友甚至已经吐槽另一个男生：你看看你有没有出息，你看人家车干（我名字最后一个字的拆写）追的女孩，再看看你，你有梦想吗……其实也是玩笑话。
所以我是肯定会去的。在此之前我只跟家里人去过一两次，这一次可就与之前的大相径庭了。里面的歌都是我所不熟悉的，房间里的光线格外阴暗，满桌的啤酒，大家猜拳的猜拳，喝酒的喝酒，吹水的吹水，唱歌的唱歌。但我当时推开门，第一眼去看的并不是这些。我固然是寻找她的身影。她正在和她音乐班的朋友们喝酒说笑。我推开门进来的时候，她扭过她那张漂亮的脸看向我，笑了一笑，挥手示意我坐过去。我感到不好意思，不过我还是坐了过去。她把话筒递了给我，让我唱首歌。
虽然我是音乐生，但是唱歌这种事我还是在高中才学会的。初中的时候，我不仅不会唱，我甚至还意识不到我唱的很糟糕。当我用我私以为最好的歌声唱完整首张信哲的《信仰》，发现她在偷偷看着我笑得时候，我还以为她是在对我表示赞赏。我……
房间里的银幕开始播放另一首歌的MV的时候，她拿过了话筒。我记得那首歌是纯净的钢琴独奏开头的，与房间里嘈杂的气氛有些格格不入。那是卫兰的《杂技》。
她开口了。
我不怕死心不息爱你/表演讨好的杂技/不惜更改性格都想配合你/施展魔鬼的妩媚/加起修女庄严难以令你在意得到转机/
林夕的词果真字字诛心。
然后我假装潇洒对你/偷欢偷不到妒忌/花心痴心竟然同样不震憾你/哭泣表演可怜你嫌弃/大概正中你厌恶的禁忌/难道要我说我爱到想死/威胁若拒绝我便逼死你/又怕越快被你抛弃/
她唱的很好听。不需要用什么技巧，但就是很好听，好像只是在述说一个悲伤故事一样撼动人心。我看向她，她的眼睛里倒映着白色的光芒，像朗月下的干净的贝加尔湖，在昏暗的包房里格外明显。下一刻，她停止了发呆，转过头来看向我，看见了我在看着她，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笑脸。
我的心陡然变得有些酸涩。房间里的其他人依旧又说有笑，忙着自己的乐子。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竟觉得气氛有些沉重。
那天我提前离开了。离开的时候，我从半掩的大门旁看了她一眼。
她没有看见我看她。
请你再等等我，就一会好吗。我想重拾从前看漏眼的欣喜，然后就会走到你的身边。
（六）
我决定要表白了。在初三下学期盛春里的一个细雨天。
天空密布着乌云，空气里充斥着潮湿的阴天的味道。校道的路灯无情地把惨白的灯光打在地面上，让这条路看上去犹如一条长着白斑的青灰巨蟒，带着湿漉漉，毛绒绒的感觉。我不禁加快了去艺术楼的脚步。不是因为毛毛雨让人感到不适，而是我要赶在晚上上课之前，在琴房里对她表白。
大家都知道我要去表白这件事。他们为我出谋划策，商议着在我表白的时候，他们会在隔壁琴房弹《梦中的婚礼》。
我走到了琴房。她就和她的朋友坐在琴房里弹琴，不时传来嬉闹的笑声。我犹豫再三，还是鼓起勇气，敲响了她的房门。
门开了。开门的是她的朋友。我小声地说：我有话想对她讲……
她朋友偷笑着回头看了她一眼，闪身走出了琴房。我走进去，关上了房门。她就坐在琴凳上，如往常一样身穿校服，但难以掩盖自身的清秀。她低着头没有看我，说：你来找我什么事啊？
隔壁响起梦中的婚礼，磕磕绊绊，连我一半的连贯都没有，还不时发出杀猪般的笑声。我开始后悔了。
半响。我还是开口了。房间没有开灯，挂钟的夜光指针，一格一格地发出嚓嚓的声音。
我喜欢你。
恩。她说这个字的时候，有一点点拖沓，好像在掩盖着什么。
那……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我吐字很轻，我不确定她有没有听清楚。隔壁的琴声又响起了。我有些想杀了他们。
她犹豫了一会：恩……我考虑一下……
我霎时愣了，这不像她的作风。难道是她想拒绝我，但是又在找一个委婉一点的接口吗？想到这儿，我蔫蔫地回答：好……拖着步子走出了琴房。
接下来地整晚，我都没有心情上课，也没有去看她那双会在春天里泛着秋波的眼睛。我生怕我那愚钝的洞察力会看出一些什么睨端来。
晚上一下课，我就走了。直接走回宿舍。我有些心烦意乱，往嘴里胡乱塞着小卖部买来的百力滋。舍友们问我怎么样了，我说：她说她要考虑一下。
舍友们纷纷说，那应该成事了。
我有点懵。原来这跟我想的不一样啊。连忙追问我的舍友们。但他们对我说：也没有什么依据，就是随便猜猜的。
……我去。我的心情变得更加郁闷了。
（七）
慢慢的捱过了这一周，我又回到了家中。上了QQ，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发了一条消息。我还加了表情来掩饰我的心情。
你想的怎么样啦？
仍旧是接近3分钟的忐忑。然后她回复了。
恩……我还没想好呢。
那要看你怎么对我咯！我看到这句话的时候，脑海里浮现的是她在另一方咯咯地偷笑。我顿时心情好了不少，胆子也肥了起来。
好吧亲爱的，你别想太久噢！我如是说。
恩恩!
我简直高兴疯了，在床上肆意地弹跳打滚。她算是默认了吗！知道我妈在房外敲我的门，我才稍稍平静了一些。
窗外的天空仿佛格外的蓝，大约是到了初夏时分的缘故。微风是刚好惬意的程度，阳光也是刚好惬意的程度。一切都是刚好惬意的程度。
我忘了我和她最后是怎么怎么在一起的，我的印象里只有顺理成章。但是也许是这样，我开始就错了。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东西是不需要理由的。就像蝴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恋花，人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爱人。爱从来就与名义无关。以自己去爱人的才是恋人。以名义去爱人，那大概是宗教。或者只有神才会这么说。
我如此需要理由，也许我爱的，不过是她带给我的光芒而已。
算了，既然是第一次，我还是去做一束烟花吧。
和她在一起后，我终于鼓起勇气正视她的脸。这是我第一次正视她的脸庞。渐渐的，我迷上了和她共处的时候，凝视她的脸。那是一件乐此不疲的事情。我能注意到，她笑的时候，眼睛会弯成一片桃花一样，眼眸像王羲之的那一汪墨池，深邃，令人着迷；长长的睫毛微微向上翘，扑闪扑闪的时候就像飞翔的鸟翼；端庄的五官如果出现在有点昏暗的地方的话，轮廓就会变得既柔和又分明。她的皮肤白若凝脂，带着女生天生的体香，不占半点脂粉气，浑然天成的模样，犹如雨后沾着滴水的花瓣一样惹人怜爱。
她有时候回来主动找我，但我很少去找她。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执着于这种无用的闷骚和矜持。于是我们会吵架，我们会不搭理对方。但是每当我去主动找她的时候你，她都会由衷地露出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这种笑容很美很好看，不时我会看呆。我觉得我于愿足矣。
日子过得越来越重复而平淡。我们音乐班从晚课改成全天课，于是我便可以一天都和她呆在这片不大的地方。我的基础比她好一些，所以不能和她上同一节课，未免有些遗憾。但每当我买完面包走校道回到课室，看到她上课时认真的样子，我的心情都会觉得很好。
每当周末我上QQ，我都会跟她聊很久。我跟她聊未来，鼓励她认真地学习，全力以赴地去考试，一起进入高中部。我也给她许下了很多空洞的诺言，我也会给她很多狂妄的情话……但是令人感到悲哀的是，即使我想要说的话这么多，无论我的话多么的不切实际，她亲耳听到都会很开心吧。我一次都没敢亲口对她说过，只是一味期望她明白我对她的情意。这种病态偷偷地在这段恋情中深深地扎根，除之不去。
阳光日复一日地照耀着三中，渐渐地变得炽热了起来。校园里都是成荫的大树，校道旁的草坪不再湿气弥漫，散发着强烈的青草特有的味道。偶尔会有落花掉在地上，于是第二天值日生们便会把这些花的尸体连同细碎干燥的尘埃一起扫进垃圾堆里，然后花瓣最后的残香会被垃圾的臭味遮盖掉，完全变成了与其余无异的垃圾。
我和她最后一次因为谁主动而吵架的问题便发生在考试前的最后一天。
这次她估计是真的生气了。我为了哄回她，特意晚了一些回去，和她去坐同一班公交车。一路上，她都只和她的朋友说话。我在公交车上尝试去拉她的手，她看也没看我，直接把手缩了回去。我轻轻地跟她道歉，但她好像没听到一样，对我不理不睬，脸上写着满满的不开心。我有点害怕了，害怕她会一直这样不理我。在奶茶店的时候，她一言不发地喝着奶茶，直到我要走了，我对她说再见。她还是低着头，闷气地嘟哝：再见。
她可能不知道我走的时候看向她的眼神。现在坐在电脑前码字的时候我回想了一下。
歉意，自责，悲伤，像一只被赶出家门的小狗。
恩。是这样的。
那天起我发誓不会对她忽冷忽热了。但是发誓没有用呐，我要用我的行动去哄她。
第二天早上，我就要和她一起去南海艺术高中考试。她那天穿了一条白色的长裙，穿了一双高跟鞋。虽然她还在生气，不过比昨天消了一些。我如释重负，顺势夸了她一句：你今天穿的很好看。我能分辨出她掩饰笑意时的神情。
下车之后，我和她站在单双杠的附近。她走过来，面对面跟我比了比，扬起笑脸跟我说：我快有你高了呢。
那个神情使我很想伸手去摸她柔顺的长发。即使我刚刚时顺势赞美她，但她真的很好看。我心想着。这时候领队老师示意我们要进去了，打断了我的神游。
我便和她一起进入了考场。
排队的时候，我偷偷去拉她的手，对她说：你能不能原谅我?我保证我不会再那样了。
她露出了少有的，我不知道如何去形容的神情，像是害羞，又像是其他的什么，混合在一起。但我可以找到的是，她有过一瞬间的开心。她用了一点点力气想去挣脱我的手：哎呀这考完试再说……
我笑着看了她一眼。
她低下头，推了推我，催促道：到你啦你进去吧……
我松开了手，最后再看了她一眼，然后把准考证交了出去，踏进了考场。
我比她先考完，于是我早早地坐在操场旁的栏杆上，看着艺高里的人们。有人在跑步，有人在踢足球。有人在唱歌，有人在联系乐器。不过没有人像我一样坐在栏杆上什么也不做，空闲得格格不入。
也许是格格不入的原因，她一出来就看见了我。于是她和她的朋友一起向我走来。她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一回头就能看到她的笑颜。她说：你好像很孤独的样子呢。
才没有。我说。但我心里真的觉得孤独。特别是有你在旁边的时候，我一定不能发呆。我一发呆就会想起我以前迷茫的日子。每天看着别人笑，傻傻地就跟着笑。但我其实不知道我为什么在笑。
是你给了我温暖，只是同时也让我意识到了我有多孤独。我希望光芒能够盛放得更强烈一些，那样我就无暇顾及其他的一切，眼里，脑海里只有你。
我和她去了小卖部买雪糕，也给她朋友买了一支。然后下午考试的那班小伙伴们就到达了。之后的时间，我会和考完试的人一起坐在乒乓球桌旁，吃雪糕，聊天，谈谈考场的事。我偶尔会望向她，她好像那天一整天都在笑。
那样我也会笑。不过不同的是，我知道自己为什么而笑。
(八)
音乐考试过了之后，我们的音乐课也随之结束了。我们以后都要呆在班上，每天拼命地补习文化课。她的文化课很一般，所以需要付出别人更多地努力。我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我不时地会鼓励她。我每星期五会和同班的一个同学一起去补习，下课后坐公交车去补习老师家附近的小食店吃晚饭，然后买一杯奶粉冲的饮品晃晃悠悠地走去老师地家。老师人很好，在完成当天的任务之后，我可以用她家的电脑。我的同学一般用台式来玩拳王之类的小游戏，我会用笔记本上QQ找她聊天。一般情况下我找她的时候她都差不多时间回到家。
然后周末就会在英雄联盟还有和她的聊天中度过。她跟我说她也会玩英雄联盟，我也不说破，有时候还会问她这个英雄怎么出装，她总会很久之后才回复我，说的都是十分标准的出装顺序。
在学校的时候，我已经无所谓谁去找谁了，只要我有空，我就想去找她。她也一样。在这个时间段里，我逃了我人生中的第一次课。
那天晚上上晚修的时候，我趁着班主任不在的时候，偷偷得溜出去。跟我一起逃的还有一个前音乐班同学。他正在追她的一个朋友。于是我们和她们一起躲在教学楼某个不起眼的楼梯里，坐在一起很小声地说话。
那晚的蝉鸣声很响亮，但我并不觉得厌烦。这是我第一次和她坐的这么近。一开始我还很拘束，慢慢地我便放开了。她身上的味道让我很安心。楼道里很黑暗，但每当她看向灯光的时候，我就能从她的眼里看到清晰的倒影。轮廓模糊在昏暗中，却并没有褪去她的秀丽，反而愈发浓烈。
我和她说了很多，无关痛痒和情意绵绵，相濡以沫和忍俊不禁。她一直把目光放在我的身上，灼热得让我情迷意乱。每次她说话的时候，我都想亲上去。只是我在此之前我从未亲吻过女生的双唇。她把头枕在我的肩膀上，我伸手去摸她的头发，温柔的触感从指尖传递到我的感知神经里，仿佛发丝缠绕着心脏。这种感觉融进了那晚的每一寸空气里，形成了我的记忆。
我们一直聊到下课，然后便走着校道，一同走去小卖部。她在长街上斑驳的灯光下蹦蹦跳跳地走着，像一直小小的兔子。偶尔发现我在看着她，她便会嘟起嘴卖个萌。
她问我：你生日的那一天，有没有想做什么事，或者达成什么愿望呐？
我说：没有什么想做的事呢，只要跟你在一起就行。
她若有所思，说着说着语气就变得有些激动了：那……那，那天可以给你买一个蛋糕，然后我们去看电影，看完电影去吃寿司或者你想吃什么都行！你说好不好？
我笑笑说：你决定就好啦。
她的眼里带着一点光芒：那就这么说定啦！中考之后我就来和你庆祝生日！
说完后，她又蹦蹦跳跳地走在了我的前面，像一只小小的兔子。
（九）
有一天期中考试，突然学校的广播通知音乐班的同学考完之后去办公室找音乐老师。
我知道这大概是考试的成绩出来了。我有些忐忑，毕竟这是我第一次彻底知道自己的音乐水平到哪里。我在转角处遇到了她，和她的朋友走在一起。她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我有点心疼，安慰她说：没关系，你一定会过的。她点点头。
当我走到门口的时候，我看见一个同学在办公室的门口坐着，埋起了头。我感到更加不安了。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我竟然是全区第二名。
不过这并不要紧，最重要的是她也过了，比及格线高出了一分。她听到后开心到蹦起来，激动得握着我的手。当她意识到还有老师在场的时候，她急忙不好意思地松开了。
我心想我要凉了，楚楚可怜中带着无奈又带有期待地看向音乐老师。老师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并没有说些什么。那不像是想要揭发我的眼神。
但这个全区第二名改变了我的未来的路。我的父母觉得我也许真的在音乐上有那么点天赋，加上艺高那边的招生办来电话，希望我能够过去读书。于是他们希望我能去南海，至少这条路比我读普通高中的希望要大。
可是这样，我也许就不能见到她了。那个星期五晚，我在笔记本上跟她聊天，我想知道她的想法。
我忘了我那天晚上说了什么，但我记得她好像在听说说完整件事之后，仿佛长舒了一口气一样：我还以为你要跟说分手呢……
这句话像反曲弓上的箭矢一样，划破空气射进我心里柔软的地方。我突然感觉鼻子有点酸：我不会跟你分手的。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还想和你做很多很多的事……
如果你不说分手，我都不会跟你分手。
我郑重其事地按下输入栏上方的那个剪刀的图案，把保存路径设置成桌面，然后登陆了QQ空间，创建了一个私密相册，把图片上传了上去，然后把桌面上的图片拉进回收站，按了一下清空。
这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记忆。
2014年5月1日。因为有上一些篇幅没写日期了，所以我觉得还是想写一下，我想表现得跟传记一般隆重。
中考越来越近了，我有时候会忙得没有时间去找她。劳动节是我在三中初中部放的最后一个公众假期。
本来晚上我也是闲坐在家没事可做，突然收到了她的信息。她说她刚好路过我家附近，问我要不要出来见一面。我说好，但是我全身上下只有四十块。她说没关系。
于是我见到了她。我和她一起走在我小学时候放学才会一个人走的小路上。我跟她说：我小学的时候，放学了不会立刻走回家。我喜欢在这个斜坡的草坪上坐下来，自己发发呆，看看斜坡上面的铁轨什么时候没有火车经过，可无聊了。
她笑着摸摸我的头。
她拿过了我的手机来玩。我继续看我的月亮。那晚的月亮很亮，不时会被卷云盖住，但不出一会它又会重露它的银辉。树叶沙沙的摇曳着。慢慢地，我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她的身上。她的侧脸沐浴在月色的清辉下，我想这大概就是余光中老先生所说的第三种绝色了。
不一会，她鼓着腮帮子看向我，指了指我的其中一个聊天记录：这个女生是谁啊？
我惴惴不安：她只是坐在我的后桌……
是吗？她瞧了我一眼。
我大气不敢出：是的……
我知道她不会因为我一句是的就消气的。她跳下草坪，一言不发地往小径的深处走去。我只好跟上去。
走了一段路程了。她还是不说话。我弱弱地说：你别生气了……对身体不好……
我没生气！我很好！她赌气的模样很可爱。我不禁笑了一笑，走上前拖着她的手，说：我以后尽量少跟她说话好不好？
别的女生也不行！她撅起嘴。
我赶紧说：好好好都依你……
好吧~
她的步伐重新变得轻盈，脸上露出愉快的笑容，就像那重新露出来的月光。
抬头一看，那个散发着清辉的光源好像黯然失色了。
（十）
2014年6月8日。
高考结束了。我们整个初中部的人，每当经过靠近高中部的校道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被他们离开学校的情景吸引上几秒钟。大家都想看一看那些经历过最辛苦的日子的人解放时的情景。但我看到的，并不全是解放的情景。他们有的人带着笑容踏出校门，也有的人坐在榕树底下一言不发。有人相互深拥，有人孤身一人。也许校道才是最明白的旁观者。它看了这些年来所有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我不知道我毕业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心情。我会把所有的书都扔掉，然后仰天大笑，把这些年来那些刁难我的老师大骂一顿，然后头都不回地走掉吗？
为什么有人会一言不发呢？我虽然不知道我毕业会怎样，但我不懂为什么会一言不发，看起来好想载了满满的心事一般。
2014年6月19日。
中考结束了。在中考第一天的前一晚，我在小卖部送了她一条德芙，说了一些鼓励她的话。这是我最后能她做的事了。那一刻我是真心希望巧克力是有提神的效果的。
中考的结束，意味着我也要搬离这个宿舍楼了。那一刻，我开始有点感觉到他们为什么一言不发。一种突入而来的疲惫感向我袭来。我开始回想起这些年的时光。从2011年9月踏入这片校园的那一刻开始回忆，悉数这些年做的事情。初二下学期的暑假，音乐暑期班，初三，寒假，新年，表白……当我回忆完了整个初中生涯所做的有记忆的大事之后，我发现这一切不过用了三分钟。这种岁月流逝带来的无力感，使我说不出任何的话语来。这一刻，沉默是最好的语言。
我只是想休息。至于到什么时候，我也不知道。
中考后的第二天是我的生日。之前在校道上我曾与她相约过一起出去庆生。但我失约了。留下她一个人。
要是我的话我也会生气吧，这明明是已经约定好的事情。这是我和她之间的感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十一)
我不想详细地写下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失恋巧克力职人》里松本润曾说过，纱绘子对待任何人，任何事，都努力去看它美好的一面。我觉得这样很好，我也想让自己变成那样的人。就让烦恼的东西抛在脑后吧。
暑假来临了。这是我第一个什么都不用去做的假期。我有很多的时间去做我想做的事。
既然我错过了自己的生日，那么她的生日就不能再错过了。暑假的前几个星期，我都住在朋友家。所以买礼物不是很方便。
她之前在聊天中曾经说过，生日想收到一个人一样高的派大星。于是我就开始着手找这种人高的派大星。我很奇怪她为什么会喜欢派大星。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经常给大家制造麻烦，还在睡觉或者发呆的时候不停的流口水，关键时候总掉链子。我总感觉有一些熟悉的影子在上面，但说不出来。
我找不到派大星。于是我找了个龙猫。我觉得龙猫也很好，起码不会流口水，很cute。
但我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待日子终于走到了她生日的那天，也是在KTV举行的生日会。我记得来了很多人，有一些我很熟，有一些我认识，有一些我只见过一两面或者只是知道名字，有些则不认识。那些不认识的人，好像很早就走了。最后走的，都是和我相熟的朋友。
我记得我刚进门的一瞬间，她赤着脚在沙发上边跳边唱着歌。她发现我走进来的时候，不好意思地笑了，坐了下来。我坐在了她的旁边，我闻到了一些啤酒的味道，但她还是面不改色。
慢慢的，人们都走了，包房里剩下零星的几个人。我抱着她，不再畏畏缩缩。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可以抛开平日的拘束，或许是酒壮怂人胆的缘故。她眉目如画，脸上带着藏不住的笑意。我能看到她如同花瓣般娇艳欲滴的嘴唇，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地诱人……我忍不住亲了下去。
我才知道原来接吻是这么美好的事情。她的脸泛起微红，双臂缠上我的肩膀，靠在我身上，柔软无力。
为什么会脸红呢，她也喝醉了吗？那神经也太不发达了吧。
那天大概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一天。
我们是最晚离开包房的。我和她还去了麦当劳。她吃汉堡的时候，色拉能够沾满整个下巴。我窃笑着帮她用纸巾抹去色拉，她一开始看到我伸手的时候怔了一下，然后开始傻笑。
后来在路上走到一半，她的鞋子断了绑带。我想试着背她去买鞋子，无奈那时候的我瘦弱得有些过头了，背着走了几步有点撑不住了。她大笑着从我背上跳下来，赤着脚开始走路。我才发现原来10厘米的差距原来是这么远的，加上我穿的鞋子鞋底比较厚，她看起来就像是我的妹妹。但实际上，她比我大差不多一岁。
我们最后走到了北江大提。那里的江风很舒服，很多人会在那里放风筝。我记得我以前跟她说过一句话：我不想成为灯光，那样太耀眼，我会为你成为安静的渔火。虽然现在想想这句不知所云的话就觉得很尴尬很中二，但她当时用惊喜的语气跟我说：真的吗！我甚至能想象出她眼睛里泛着的星星。
来到北江边，我再一次正视了渔火。然后我发现渔火跟灯光是没有区别的。
我们沿着大堤一直往前走，走到无人的地方就掉头，走得累了就坐在江边，有时候我枕在她的大腿上，有时候她枕在我的大腿上。我抚摸她的脸，如同抚摸着精致的雕塑。走着走着，迎面走来一个秃顶的中年胖子，穿着近乎衣不蔽体的白背心，她等男人走过之后笑着对我说：那是50年后的你。
然后我们接着走下去，迎面走来一个大妈，一边用收音机播放着粤剧，一边捶着腰走过去。我等大妈走过之后，对她说：这是10年后的你。
她用十分郁闷的眼神看着我。我一脸真诚地说：别这样，你就算变成那样，我都不会嫌弃你的。
她说：那你过去跟她表白啊！
诶……你看那里有荧光棒卖呢。
过！去！表！白！她一字一顿地说。然而当她随着我的目光望过去的时候，眼睛又再次变得清亮了起来：哇我要买！
为了避免表白，我便与她一同去买了一些荧光棒。她把荧光棒弄成一个大圈，挂在脖子上。荧光棒勉强在黑夜中勾勒出她下巴和颈脖的轮廓。
夜深了，大约到了11点左右。我要回到我朋友家了，太晚会打扰别人家里人的清梦。
于是我和她道别。我要去路边截车。于是我们走到了准备离别的路口。在她准备下台阶的时候，我发现她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孤单。我叫住她，她诧异地回过头。
我拉住她的手，顺势一把拉她进怀里，怀里传来熟悉的温度和触感。我埋头印在她的嘴唇上。
“我爱你。”
（尾声）
我们总是要感受过爱，才懂得怎样去爱。
还记得我说得烟花吗？它们会在升到最高得时候绽放。
分手之后的一段时间，我也曾对你怨恨过。但慢慢的，我开始看透了，开始理解你。
为何要执着于过去所失去的呢？倒不如呷上一口苦涩的茶，看看自己拥有什么吧。
那天晚上是我过得最快乐的一晚。我希望你也是这么想的。
现在我知道你为什么当时会选择我了。那时的我，青涩，幼稚，不谙世事，关键时候总是掉链子。我只是不会发呆就流口水而已。
开始之前，我孑然一身，在迷茫中无序地前行；结束之后，我重新变得茕茕孑立。只是不同的是，我不再迷茫。我踹怀着你给过我的故事，即使是在拥挤的人潮中逆向而行，我也再没有感觉到迷茫。
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是一边听着歌单一边写的。有Taylor Swift的，Ed Sheeran的，Bruno Mars的，有张国荣的。每一首歌都影响着文字的感觉。我发现如果播放器里播放的是米津玄师的歌的时候，这篇文章的写作感觉是最合适的。每当我听着他的歌的时候，我总是会把她字打成那个你字。
那种悲伤中带着力量的感觉。
之前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你给我带来的情愫。直到最近的《Unnatural》的出现。我突然明白，你对我的意义。我不了解现在的你，但是在那个时候，用这句话形容却显得十分确切。就用这句话作为这篇文章的结尾吧。我觉得挺合适的。
那句话是：
Even to this day,you’re still my light.
时至今日，你仍是我的光芒。
没有遗漏了吧？那就到这里结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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