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应当叫武者与文人,因为从历史的记录看,产生武者的年代要远早于文人,其后则是两者相互纠缠,交织着助推人类文明进程的漫长岁月,至今不息。而今,除了新闻传播的那些军备竞赛和少有的局部战乱,似乎武者的概念已经离人们渐行渐远,反而是文人成了每天生活接触的必须。然而,事实果真如此吗?
太久远的不说,就民间而言,中国的侠客、日本的武士和欧洲的骑士当属“尚武”典型,且是长期以来被社会歌颂的英雄,各自社会也都以此为荣。人们认为,这些武者形象具备一种美德,这种美德包含忠实、勇敢、同情、坚毅和博爱,他们往往有严格的训条和原则。但是不可否认,在很多的情况下,尚武之人确实没逃过政权的利用,自然也生出不少依附关系,形成特殊的群体精神。就像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一样,武者难免也发展成一种阶层,这种阶层要不具有较高社会地位,如欧洲的骑士;要不过着悠闲的生活,如中国的侠客;要不沦为政治的工具,如日本的武士。这样说或许略显偏激,但客观存在。
当尚武之人的美德被无限放大,而社会地位又如此之高,普通人就只能仰视而崇拜了。因此,古时的武者难免活跃在人们的想象中,而想象又进一步放大武者精神,保留其美好一面,消除其丑恶一面,逐渐冠以武者偶像般的力量。这便铸成了人们意识中的侠客、骑士或武士,正如众多的文艺作品所表现那样。
另外一种武者,是职业的武者,即军队和军人。军队和军人被认为是保护国家和人民的武装力量,是国家的暴力机器,今天大部分时候人们直接接触不到,只有在战争和军备竞赛时才得以展示。历史上的战乱要远比和平时代频繁得多,人们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并了解那个时代的军队和军人。因此,在人们心中军队和军人的武者形象也要具体得多。
在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军队一方面保卫国家的领土,甚至抢占邻国的领土,另一方面主要是维护统治阶级的利益和权威。这就必然造成人们与统治阶级之间的长期对立关系,因而人们需要寻求额外庇护,于是在中国,侠客应运而生。侠客是不屑与朝廷爪牙为伍的,后人对此有很多猜想,但其主要原因还是人们与统治阶级的对立关系赋予了侠客独特的地位。
随着时代变迁,纵观当今世界的军队和军人,更多时候则纯粹是种威慑,而非实质上的武者。换句话说,即便仍然具备实质上武者的诸多特征,技术的进步也已经迫使这些特征不再在个体层面表现得那么突出,尽管军队的精神仍然存在,但个人的力量已经不再强大如斯。在这个时候,所谓技术兵种就越来越重要,从而武者也开始具备了一些文人的特质。
且不谈文人的德行,但相比武者,人们确实接触和了解得更多。一方面文字与文人分不开,文人的思想和文化基因更容易得到记录和传播;另一方面,文人善于表达情感,往往不直接着眼于赤裸裸的利益(尽管文人很多时候也赤裸裸地为了利益),其思想和行为模式让人们更容易接受。一个易于传播,一个易于接受,还有什么比这更能得到发展的呢。
人们每天和文人打交道,社会越发展,文人的办法就越得以彰显和传播。中国的科举制度自然是打通了一条由草根通向贵族的道路,在当时是极大的创造。从那时起,读书人的地位就越来越巩固,读书成了地位的象征,成了脱离苦难的明灯,成了万般皆下品的信仰,也造就了一批又一批文人,因此也留下大量千古传颂的名篇佳作,代代传承,生生不息。因为严格的熏陶和磨砺,所以文人总认为自己与众不同。
文人的最大特点就是有文化,没有文化最可怕。可以说没有文化寸步难行,即使到了今天,文化人仍然容易获得人们的尊敬。这是广义的文人或文化人,狭义而言,则更多指知识渊博或从事文艺创作的人,他们的地位被推得更高。随着历史演变,文人的地位已经高到了统治天下的局面。
但是,文人的缺陷也很明显,他们往往手无缚鸡之力,渴求外力庇护,否者生存力将大打折扣。这就促成了文人与武者的结合,实际上也是文人与政治的结合。一个有聪明的头脑,一个有强大的武力,两者的结合所向披靡,以致统治人类文明数千年,仍不现颓势。
在历史长河中,可以明显看到文人和武者相结合所产生的巨大力量。第一次结合使人类从原始社会冲进奴隶社会,社会组织形式更加紧密,人们之间的依存关系更加密切,人对自然的竞争也更具优势。但由于被统治的对象是奴隶,统治阶级仍以武者为主。第二次强化的结合使人类从奴隶社会跃进封建社会,从此人们可以不再漂泊,可以享受安居乐业的局面,可以腾出更多的精力和时间潜心研究文化,发展经济。这时的被统治对象已经具有少许文人特质,统治者就有必要成为更“高级”的文人,因此统治阶级已经不再全由武者霸占了。第三次更深入的结合则使人类从封建社会演变为资本主义社会,人们有了更多选择,社会分工得到极大发展,文人作文人的文章,武者练武者的功夫,分工合作,共同维护社会稳定和发展。到了资本主义这一时期,文人已经在势力上远远盛过武者了。
文人政治的时代已经来临,说武者已经演变成为文人服务的工具也不过分,武者的地位似乎不再如奴隶社会那般重要了。
毫无疑问,文人是聪明的,甚至是狡猾的,否者怎么能统治那么强大的武者,让武者心甘情愿庇护他,为他服务呢?
文人的狡猾在历史中可见一斑。正如奴隶主从来鼓吹自己是神的代言人,以此威慑广罗大众,统治和剥削奴隶,尽管他们还不像“真正”的文人那般聪明,但显然已经有了较好管理奴隶的办法;也正如地主施行的所谓仁政,无非是想笼络长工的心,大炮加糖衣,打一棍子摸一把,以此维持剥削地位,也不用再消耗如奴隶社会那么多的武力;还正如资本家创造的种种管理哲学和管理方法,打着人人平等的旗号,呼号着民主大义,大肆夸奖甚至赞扬工人伟大,说得工人就像是自己祖先一样,但其实质还不是为了洗脑,让工人多干活少拿钱,以此增加利润来源。上述聪明看似并不赤裸裸为了利益,但本质上还不一样吗?
所以说是狡猾,狡猾之处还在于,工人被剥削了,还在那里感恩戴德,竭力使自己适应那些编造出的归属感。可是真正的平等呢,真正的归属呢,资本家是绝不关心的。
问题来了,工人有那么傻吗,就没有一个工人认得清形势吗?也不是这样的。具有文人特质的资本家的狡猾深入到骨子里,他知道工人也有文人的特质,但是没有武者的力量,只要不组织起来,他就不害怕。他还可以离间,可以各个击破,让工人组织不起来。这样他就可以安享太平,既不耗费一枪一弹,又不损失利润来源。即使工人真正地组织起来了,罢工了,反抗了,资本家也还可以支使军队和军人镇压。当然那是要花成本的,只是万不得已才会采取的办法。由此,武者也并没有离人们远去,只不过是被资本家圈在后院,成了“文人”的附庸,一旦圈养者需要,他就会跳出来。
在社会主义社会中,统治阶级是无产阶级,是工人阶级,是工人阶级中的知识分子,也是文人。武者也被赋予不同定义,维护的是人民利益,而不再是少数人的利益。尽管政客依然存在,也时常蹦出来捣乱,但文人和武者的关系已发生根本改变,他们要做的是共同维护人民的根本利益。他们是相互依存的关系,而不再玩潜伏和依附的游戏。在这样的社会中,无论文人还是武者,代表的都是人民自己,因此这是人们可以信赖的探索。
武者的消逝并不是真的消逝,文人的温情也不全是温情。在技术大放异彩的时代,侠客、骑士和武士的力量日渐削弱,但军队和军人维护统治阶级的使命并没改变,唯一改变的是,文人的势力成长得更强盛。文人当道,世界当以和平为本,否者处处战争,武者又将大有用武之地,最终遭殃的可能还是人民。与其让武者反转,宁肯由文人治理。当每一个人都成为文人,都具有很高文人特质的时候,武者是否终将消亡,文人是否一家独大,将只能有历史去判断。
文人与武者,或许有短暂的光芒,或许有彼此的擦碰和包容,或许有相互转化和维护,或许共同助推了人类文明的进程,但都只是历史长河中的一颗砂砾。所有事情都还在演变中,让我们拭目以待。
二零一七年九月十一日利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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