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说到唐朝的诗歌,有两个人是怎么也绕不开的,一个是混血儿李白,一个就是抑郁王子杜甫。
杜甫他们家不像李白坐拥家财万贯,但是家里的书本很多,是货真价实的书香门第。
早在唐朝初年的时候,他的爷爷杜审言就站在了文坛的舞台中心,成为“文章四友”之一。
世人见惯了杜甫的老成稳重,是能想到他的爷爷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自负男儿。
在一次聚会上曾当众称赞自己,说自己的赋和屈原、宋玉的相差不了多少,自己的书法就是王羲之见了也应该自愧不如的。
不过人家也确实有两把刷子,唐诗中的五言律诗能够发扬光大,都是站在杜审言的肩膀上完成的,他是唐代近体诗的奠基人之一。
成就归成就,做人还是有一些太高调了。除了喜欢称赞自己之外,还不太爱和俗人打交道,寻常的人他是从不拿正眼瞧人家的。就连他的上级,他也不怎么尊重。
用现在的话说这叫个性,用通俗的话说这叫作死,尤其是在官场上混的人,这么棱角分明的,当真是嫌自己活的不够长。
于是,有一天杜审言的同事和上级就合起伙来给他定了个死罪,罪名呢,也是中国历史上常用的“莫须有”罪名。
当然杜老爷子的性命并没有这般稀里糊涂地丢掉,这还多亏了他养了一个好儿子。
杜审言要被定死罪的消息传到了家里,全家人都没了主意,只能干着急、四处求人。
可是他的儿子,也就是杜甫的叔叔杜并当年只有13岁,英姿飒爽、风度翩翩,月黑风高的晚上,就提着一把剑去刺杀陷害杜审言的上级。只可惜当场毙命。
杜并为救父亲走上刺杀之路,本来就已经超过了一般人的想象,但是被刺死了,那就更是震惊朝野,朝内外一片哗然,都说这是个大孝子啊。
武则天身处后宫,听了这事,也连忙下旨把杜审言的案子又查了一遍。最后恢复了杜审言的清白,还给他升了官职。
杜老爷子的一生是一部跌宕起伏的宫廷史。
武则天的丈夫李治在位的时候,杜审言中了进士;武则天第三个儿子李显在位的时候,看不惯他巴结武则天的男宠张易之,就被流放了。这一流放就去了越南。
没在越南待太久,就又被叫了回来,做了国子监主薄、修文馆直学士。
这般的大起大落,这般的有个性棱角,不仅是杜甫一生中最崇拜的人,也是很多被陈规旧俗约束的人,向往但又不敢效仿的人物。
毕竟人要是没有一点才华、没一点真本事,一旦被打入尘土,就真的很难再站起来了。
二
有一个这么有才华、有个性的爷爷,杜甫他们家是不用交租子、服兵役的。生活看似很幸福,但是杜甫的童年也颇有些演戏文的感觉。
亲生母亲在生下他后不久就死了,他老爸当时也正年轻,又是家里的长子,只有杜甫这么一个儿子怎么够呢。
于是就给他找了一个后妈,给杜甫生了三个弟弟、一个妹妹。虽说是同父异母的弟妹,但杜甫对他们也是相当好的,在杜甫的诗文中你也能经常见到他们的名字。
不过在那个盛行奢靡之风的唐朝,我们的杜甫却是站稳了脚跟,坚持奉行一夫一妻制的。
他一辈子就只结了一次婚。他29岁的时候,游学完了以后,娶了主管农业和财政的副部长杨怡的女儿,那一年她19岁。
两个人感情很好,30年来,相濡以沫,不离不弃。他的妻子为他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这杨氏一辈子没有享受过荣华富贵,反倒是家道中落,日子一天也不如一天。
这30年来,出身官宦人家的杨氏饱受了贫穷、饥饿、疾病、频繁的分别与担惊受怕,甚至因为家里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在面前死去。
但是杨氏是一个明事理的人,她深知老天爷是公平的,不能样样都满足你的,给了你一样,就要拿走另外一样。
没有锦衣玉食的日子,但是却有一个深情的丈夫,更不用与其他女人共享一个丈夫,或许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有的人或许不以为意,大不了女人靠自己,要男人干嘛?
唐朝虽然很是开放,但仍然是个封建社会,就是到了现在我们经常挂在嘴边的“男女平等”都还没有实现,更别说那个“以丈夫为天”的时代了。能得到丈夫的喜爱,甚至钟爱,仍然是那个时候每一个女子的奋斗目标。
因此杨氏不满意生活,但是很满意杜甫这位丈夫。
人到中年,或许就没有那么多的深情了。但是杜甫即便是到了45岁,也是很爱对妻子杨氏的。
那首“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的《月夜》,就是写给远方的妻子的。
后来两人来到了成都,在朋友严武的帮助下,杜甫在城西浣花溪畔,建了一座草堂,世称“杜甫草堂”。
出身名门的杨氏,在这里也终于能够暂时忘却贫穷、饥饿、疾病、分别,静下心来与心爱的丈夫下棋,泛舟,弄文墨棋画,过上成亲时向往的生活。
一生一世一双人,大概说的就是他们30年的相濡以沫,一往情深了。
三、
杜甫在35岁以前,主要是读书和漫游的时期。着这个时间段里,他与李白见了两面,又遇到了写“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的高适。
仅仅是见了两面,杜甫和李白就成为了至交,在随后的很多年里,两个人经常有书信往来。到了后世,人们直接把他俩并称为“李杜”。及时后来写文章写的不错的杜牧、李商隐,也只能望其项背,被称为“小李杜”。
接下来的十年,也就是杜甫35岁到45岁之间,这一时期杜甫千方百计的投帖子、拜官员,最后只得了一个掌管兵器库钥匙的小官。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饶是现实就像白骨精那般骨感的只剩下骨头了,杜甫仍然是没有停止诗文创作,我们现在熟知的《兵车行》、《丽人行》等批评时政、讽刺权贵诗,就是在这一时期完成的。
安史之乱,带走了芳华绝代的杨贵妃。谁能想到呢,几年前还是歌舞升平的长安城,现在已然成了废墟。也让杜甫的颠簸人生上升了一个新的高度。
杜甫把家人安置好了之后,就去投奔皇帝肃宗,半路上却被叛军俘虏。后来侥幸逃脱,找到了大部队,但是上级依然不重用他,依然给了一个小官职。
和平时期,没能受到重用;战乱年代,依然不被重用。看来杜甫命中注定与高官无缘了。
不过这三年他完成了名垂青史的“三吏”、“三别”, 以最普通的老百姓为主角,真实深刻地反映了安史之乱前后一个历史时代政治时事和广阔的社会生活画面,把战争的残酷、人性的冷漠毫无保留的展示了出来。忧国忧民始终是他的主旋律。
战争爆发后,除了血淋淋的杀戮,饥荒也是很容易出现的。眼看着物价一天天的上涨,杜甫那点公务员工资,连米都买不起了。于是杜甫再一次携家人逃难。
这一次,杜甫来到了成都。
细雨蒙蒙,绿树红花。这里和战火纷飞的外面相比,成了杜甫稍作歇息的桃花源。
杜甫给了妻子一个稍微安定的生活,也完成了《春夜喜雨》、《茅屋为秋风所破歌》、《蜀相》、《闻官军收河南河北》、《登高》、《登岳阳楼》等大量名作。
这十年,杜甫为了生计,依然是各处漂泊,但主要是在西南地区,最后病死在湘江上。
杜甫的一生是漂泊的一生,他的诗文在他活着的时候并不怎么出名,与他的好朋友李白这样的一流的诗人相比,我们的杜甫基本上是属于末流的诗人。
不是因为他的诗文写的不好,主要是唐朝在那个时期,对诗文的审美都是浪漫、文艺类的,杜甫偏偏是写人间疾苦,这种写诗的手法说白了就是在揭露社会的黑暗面,当时的人是没几个人喜欢看的。
到了后世,人们从大唐繁盛的美梦中醒来之后,才开始审视到其中的价值。而且发现读杜甫的诗,越读越有味道,能读出每一个人在外漂泊人的影子。
漂泊,是杜甫身上显著的标签。
也正是漂泊的艰辛、生活的苦难、战争的摧残,杜甫才能蘸着人间苦恨,勾画出一个时代的动荡画面,成就了自己的文学地位。
巴尔扎克曾说过:苦难对于天才是一块垫脚石,对能干的人是一笔财富,对弱者是一个万丈深渊。
同样苦难也是杜甫成为“诗圣”的必修课。
不过很是庆幸,杜甫灰色的人生中,还有妻子杨氏这抹色彩温暖着他,鼓舞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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