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留在记忆里儿时的年味,都是幸福的味道。
那时候的我和妹妹、弟弟,一到冬天就盼着快点到过年。在我们心里,过年就意味着有新衣服穿,有许许多多平时没有的好吃的可以吃。
盼望了大半个冬天,年终于快来了。过年之前的那一阵子,是繁忙的,爸爸妈妈的单位,都会分过年的物资。
鱼、肉全都称好,搭配好,一堆堆放着,贴上号码,然后就是抓阄,抓到什么号,那堆鱼肉就是你家的。这种抓阄分鱼肉是每年过年之前的大事,这种方法公平,不会有人有意见,鱼肉都是一样多,肥瘦就只能靠运气了。
每次我都和弟妹像跟屁虫样跟着爸爸,抢着要抓阄,负责抓阄的人没办法,总是让我们仨一人抓一个,再从三个阄里拿一个出来给爸爸。
我们仨脑袋瓜挤一块,看着爸爸展开那张纸,一起去领肉和鱼。如果领的鱼肉好,瘦肉多,我们就开心地又蹦又跳,完全不管旁边还有那么多人,毕竟那个年代,一年到头也吃不了几次肉。
春节放假之前的那段日子,除了鱼肉,爸妈单位还会分油、瓜子、花生、蚕豆、粉丝,记忆里大概就是这些东西。
之后的时间,爸妈就忙着准备过年的东西。
分的鱼肉腌一部分腊鱼腊肉,剩下的用来做肉丸和鱼丸、鱼面、剁鱼刺。爸妈炸肉丸时,我们姐弟三人,一定会眼巴巴地等在一旁,第一锅炸好,爸爸一定会用小碗,分三碗给我们三个吃,那之后就不准再吃,剩下的肉丸要留着过年慢慢吃。
爸爸给肉丸我们就会说:“慢慢吃,吃完就没有了。”肉丸香香的诱惑,哪里还能慢慢吃,我总是第一个吃完,吃完就只能看着弟弟妹妹的碗咽口水。
刚做的新鲜鱼丸,和肉丸一样,我们仨也会一人一小碗尝鲜。鱼面是不让吃的,那个爸妈做好会切片晒干留着熬汤。
做鱼丸、鱼面剩下的鱼皮、鱼骨、鱼肉,剁成小块,放盐搅拌均匀,沾上调好味的浓稠面糊,放进油锅里炸,炸好的剁鱼刺别有一番滋味,爸爸也会给我们每人分一些吃。
除了做肉丸之内的食物,还要自己炒葵瓜子、花生、炸南花豆。细沙倒入铁锅,放入葵瓜子不停的慢慢翻炒着,瓜子的香味越来越浓,闻香观色,感觉差不多了,爸爸就会把瓜子盛到筛子里,筛下细沙,把炒好的瓜子放到篾箩里凉着,接着炒下一锅。
我们三孩子围着篾箩,看瓜子稍凉一点,立刻一人抓一把吃,这个只要不是吃得太离谱,爸妈一般不会限制我们吃。
炒完瓜子会接着炒花生,我们守着篾箩不停地吃,小嘴巴里都是幸福的味道。
炸南花豆,也是过年才会有的,清水里放点八角、花椒、少许盐,再放入蚕豆泡着。泡了一两天的蚕豆,一个个都变得胖乎乎的,捞起洗净晾干。爸妈会带着我们一起,用剪刀或小刀给蚕豆的一头开个一字口或十字口,开到蚕豆一半的位置就可以。
开好口的蚕豆就可以炸了,炸好的蚕豆全都开了花,又香又酥,撒上少量的盐和胡椒粉,香酥南花豆就做好了,我们都馋的流口水了。
还没开始过年,我们就在这些美味的食物里幸福着。
那时候的我们,冬天都是穿妈妈做的棉衣棉裤。棉衣棉裤外面会套一件外套,过年的时候,妈妈会踩缝纫机,给我们做一件新外套,一般都只给做一件上衣。
妈妈喜欢过年喜庆,记忆里妈妈给我和妹妹做的新衣服,永远都是红色的。
大红、桃红、粉红、朱红、紫红、小碎花红,一模一样的两件,除了每年变一下不同的红,永远都是一种样式,小圆翻领,最普通的黑色扣子,外加两边方方正正的大口袋。
弟弟的衣服也会是红色,偶尔会是咖啡色,不过一般都是适合男孩子的红,衣服的样子跟我们的差不多,只是把领子换成了小方领。现在想起来,我严重怀疑妈妈只会做这种衣服,不会其他的样式。就算是这样的新衣服,我们也是开心的,那个时候,我们的衣服除非小的穿不下,一般都没有新衣服穿。
腊月二十几,爸爸妈妈会带着我们仨孩子一起打扫房子,干净扫把绑上长竹竿,把屋子顶部的扬尘蛛网都扫干净,再把家里收拾整洁,换上干净的床单被子,准备迎接新年了。
年三十那天家里过年的东西基本都准备好了,爸爸会熬一些面糊,带我们一起贴对联,对联一般就是大街上,别人用红纸手写的,不记得多少钱一副了,反正很便宜。爸爸在门的上面和两边均匀地刷好面糊,小心的一次性贴好对联,如果不小心贴歪了也只能让它歪着了,对联不能撕下来重贴,一撕纸就破了。贴了对联,爸爸还会在大门上贴门神,他说门神可以保护我们平安。看着崭新的红对联,花花绿绿、威风凛凛的秦叔宝或尉迟恭门神,年的味道瞬间就出来了。
我们家一般会在除夕的中午吃年饭,爸妈无论如何都会做十个菜,十象征着十全十美,希望来年顺顺利利,一切都越来越好。
除夕的晚上家里会烧一个火盆,那时候我们家也没有电视机,晚上大家围着火盆烤火,聊天吃瓜子花生。有时候爸爸也会带着我们玩扑克牌,输了的在脸上用口水贴纸条,输的多的,很快下巴上就粘出了一条胡子,谁的胡子多,我们就笑他,家里甚是欢乐。
除夕夜爸妈一定会守火盆到夜里12点,妈妈说守火盆是守财,火盆旺旺,来年财运滚滚。我们三孩子熬不住都会先睡觉,夜里12点整,准会被劈劈啪啪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吵醒,每家每户都在放一挂长长的大鞭炮。之后,复归平静,终于可以安心睡觉了。
大年初一的清晨,很早就会被鞭炮声吵醒,立刻穿上新衣服,给爸妈拜年,爸妈会给我们一人五毛钱,拿着崭新的五毛钱,赶紧好好地藏起来,生怕一不小心弄丢了。
过年期间除了好吃的,还有一件我最喜欢的事,收集糖纸。那个年代能吃糖果的时候少,过年就不一样,爸妈会买一些糖果。有糖果自然要满足一下孩子们的嘴巴,多少我们都会吃到些糖果,那时候的糖果对孩子来说,也是舌尖上的美味。
漂亮的糖纸也是我们喜欢的宝贝,过年时肯定要收集糖纸。自己吃的,别人扔的,看到地上有糖纸就捡起来,最后把糖纸收拾干净,小心地放进书里夹着。
过段时间,糖纸变得平平展展,拿一张玻璃糖纸放在掌心,糖纸就在手心慢慢弯曲变形,我们会开心地大叫:“看,糖纸活了。”我们会比一比谁的糖纸活得更久,那些五彩缤纷的糖纸,带给儿时的我们很多不一样的快乐。
还记得有一年过年,四爷的儿子友兵哥,觉得自己长大了,又是男孩子,把他收集的糖纸全都送给了我。当时高兴坏了,一下拥有了一堆糖纸,简直太幸福了。
儿时的我,过年时最不喜欢的就是放鞭炮。看到别人放鞭炮我就会捂着耳朵,跑得远远的,自己也从来不放鞭炮。爸爸妈妈也觉得放鞭炮很危险,从不鼓励我们玩鞭炮。
弟弟总想偷偷玩鞭炮,乘爸妈不注意就偷偷放鞭炮。有一年,一不小心,他就把手炸伤了,鲜血直流,大年初一去医院包扎,幸好不严重,从此以后,我更怕鞭炮了。多年以后,春节禁鞭了,很多人觉得过年没有了鞭炮,少了热闹的气氛,我却格外高兴。
春节期间,亲戚之间相互拜年,我没什么印象,爸爸的父母早就不在世了,我没见过爷爷奶奶,爸爸这边的亲戚也少。妈妈的父母和兄弟姊妹隔着千山万水,那时候不像现在,没有电话,更没有手机,通讯不发达,过年也不会有联系。儿时拜年的事我完全不记得了。
儿时和父母一起过年的时光,初一的饺子,十五的花灯元宵,集糖纸,鞭炮声声,春节期间的舞龙灯。回忆儿时的年味,感觉这就是留在我记忆里的全部。现在想想,这种简单的幸福再也回不去了。
爸爸早已在我十四岁时去了天堂,最爱我的爸爸不在了,我没有爸爸了。多年以后,过年再也没自己炒过花生瓜子,炸过南花豆,再也没有收集过糖纸,妈妈再也没用缝纫机给我们做过衣服。
那些儿时辛辛苦苦收集的,五颜六色的糖纸,早已不知去向,我已忘记它们最后的归宿。
儿时的那台蝴蝶牌缝纫机,哪怕多次搬家,却一直都在,只是它已完成了它的使命,它孤寂的待在妈妈家的一个角落里,从此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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