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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
“杨老师,你班有个小男生,他呀,很有意思!”陈娟老师一回到办公室,就饶有兴致地对我说。
“这节思品课,课文上好了,我让学生看课外书。这个小男生,就是那个门牙都掉了的,脸上肉嘟嘟的那个小男生,坐在第二组的,他跑上讲台,走到我的身边问:‘老师,老师,我们学校中学那边的大门口那个大牌子上,写的‘中考倒计时’是什么意思呀?’看他好奇迷惑的表情,真是可爱极了!”
我听了也不觉笑了,只是陈老师没有说出具体的座位,一时不确定到底是哪个学生。我猜测着,可能是何彬彬,也可能是蔡圣洁,或者是陈秦怡,她也在换牙,还有章思语,也是刚掉了门牙。不过,后两位是小姑娘,自然不是她俩了。
我正想着,陈老师接着说:“我看这个小男生满脸着急,就告诉他:‘中考是读完初三去考高中的意思。倒计时,是离考高中那天还剩多少天的意思。这个牌子是每天提醒初三的大哥哥大姐姐要抓紧学习复习,到时考个好成绩呀!’他听后,恍然大悟地咧嘴笑了起来,手舞足蹈地跑回座位,边跑边喊:‘我终于知道了!我终于知道了!中考倒计时原来是这个意思!’”
陈老师喜滋滋地模仿小男生的语气和动作,末了还一直笑着说:“这个孩子呀,真的很单纯哦!”
“是啊,也可能他每天从中学部大门进来时被那几个字困惑着,现在这个谜团终于被你解开了,那种快乐的感受让他兴奋呢!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开心就这么的自然、容易!陈老师,你也很有童心啊,看你高兴的样子,我也被你感染了!”
陈老师满脸泛着光彩,可以看得出来,这个小男生的言行举止在她的眼里是这么的可爱,让即将五十岁的她似乎也年轻了很多。陈老师又反复地说着:“哎呀,这个小男生真有趣哦,小孩子真的很纯真呐!”
我们正聊着,这时,我班的林福童喊着“报告”走进办公室,来到我的身边说:“杨老师,我捡到了一块钱。”
“哦,在哪里捡到的呀?”我摸了摸他的头。
“在教室里。”
“杨老师帮你写张纸条,把这事告诉朱老师,放在她的抽屉里,朱老师今天请假了,明天回来一看就知道了,她会欣赏你的!”
我拿出一张白纸,在纸上写了一句话:“朱老师:星期五下午,林福童捡到一块钱。杨老师 5月20日”
我把那一块钱平展在白纸里,对折,放进朱老师的抽屉,林福童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着,然后放心地跑回教室。
陈老师的眼神一亮,指指林福童的背影,轻声说:“嘿,就是这个小男生,就是他!”
“原来是他呀,我刚才一时没想到,他是蛮有趣的,平时也会向我问这问那!我班这样的学生还有好几个,跟我还挺亲近,我也喜欢同他们接触,说说话聊聊天,挺有意思!”
第二节上课了,林福童突然举手说:“杨老师,那一块钱是何彬彬掉的!”他又指了指第一组最后排的何彬彬,何彬彬也站起身来,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点着头说:“杨老师,是……是我掉的……”
“那以后可要放好钱哦,你要谢谢林福童!”我想了想,说,“钱放在朱老师的办公桌里,你稍等,明天朱老师来了就会把钱还给你的。”
下课后,我马上在那张纸上补充了一句话:“后来听林福童讲,钱是何彬彬掉的,请你处理。”
或许大家觉得奇怪,为何我自己不处理这件事,不直接把钱还给何彬彬,而是绕着弯等着班主任呢?我当时的考虑是,想以此设置一些情境,期待能“生发”出不同的教育情趣来。
承
两天后的星期一下午第二节,让学生阅读课外书之前,我给学生念了上面那篇日记,开始大家还不知道“小男生”写的是谁,等到“小男生”上台问陈娟老师问题时,第三组就有好几个学生兴奋地报出了“小男生”的名字来,尤其是陈和钦,更是一副了如指掌的神情,用力地挥动着食指,转过脑袋对身后的同学激动地说:“我知道,我知道,杨老师写的就是林福童,就是林福童!”
当日记的后半部分出现了“何彬彬”时,何彬彬立刻挺直了背,咧着嘴巴,眯着双眼,全神贯注地听着。等我念好之后,我就看见林福童有些腼腆地趴在了桌面上。
“听了这篇日记有什么想法,可以告诉大家,杨老师也很想听听!”
黄书文说:“同学们,杨老师还没读日记以前,我对那个‘中考倒计时’也不懂是什么意思呢,现在明白了!”
张茜说:“听了杨老师的日记,我知道了原来陈老师觉得林福童这么有意思,我觉得陈老师也很有意思!”
我说:“书文说的是呀,大概也有一些同学对‘中考倒计时’同样不明白呢,福童主动问了陈老师,把心里的疑问解开了,陈老师也很欣赏他,因为福童给陈老师带来了快乐,陈老师又把这个快乐传递了杨老师,杨老师记录了下来又传递给大家,有意思吧?像张茜说的,在陈老师的眼里,福童竟然是那么的有意思,杨老师和张茜想的一样,感觉陈老师也很有意思。现在,杨老师要为福童鼓掌,因为他让杨老师写出了这篇日记!你们也要跟着我一起鼓掌吗?”
“要!要!”大家争先恐后地鼓起掌来。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继续哦!”
周妍好奇地问:“杨老师,你这篇日记有取题目吗?题目是什么?”
“问得好!”读日记时,我直接读了正文,没把题目读出来,“有题目的,你们也想想,猜猜看?”
徐佳佳说:“我觉得是:林福童的疑问。”
陈南说:“是不是‘有意思的林福童’?”
陈和钦说:“林福童向陈老师问问题。”
“杨老师的题目是这样取的:‘这个小男生真有意思’,刚才这三位同学取得也不错,可以参考。”我又解释说,“杨老师没有在题目上写明这个小男生的名字,这样可以吸引读者去猜测,使他们产生好奇心。”
“是耶,杨老师你刚开始读日记的时候,我就在猜你写的是谁呢?”黄书文很有感触地说,“我在心里猜来猜去,很好奇,这个小男生到底是哪位同学呢?”
“那也可以取‘一个有意思的小男生’。”易思青说。
“行啊,你把题目倒过来说,同样合适!”我赞赏道。
“杨老师,我用‘有趣’来换‘有意思’可以吗?”陈秦怡说,“就叫‘有趣的小男生’!”
“有趣的小男生,”我重复了一下,问大家:“你们觉得呢?”
古启涛肯定地说:“我感觉可以,‘有趣’和‘有意思’,在题目里意思差不多!”
“那……那同样可以倒过来:这个小男生真有趣。”何彬彬想了想,又问,“这个小男生真可爱,也通吗?
我微笑地点点头……
正要结束这个话题时,我突然想起何彬彬掉的那一块钱,便问他:“彬彬,你拿到那一块钱了吗?”
“拿到了,杨老师,我已经拿到了!”
“谁拿给你了?”我明知故问。
“是朱老师呀!”
“嘿,杨老师没有亲口告诉朱老师呀,”我故作疑惑,“奇怪,她怎么知道呢?”
何彬彬好像抓住把柄一般,急急地说:“杨老师,你不是写纸条放在朱老师抽屉里给她看吗?”
“有,有,杨老师你怎么忘记了呀,是你写纸条告诉朱老师的,当时我就在你的身旁看着呢!”林福童情不自禁地站起来“作证”。
黄书文也接过话茬:“杨老师,你起先读日记时,我们都听到啦!谁捡的,谁掉的,你写得清清楚楚嘛!”
“哦,对!杨老师想起来了……”我立刻作出恍然大悟的姿态来,大家一看都笑了。
“哈哈,其实呀,杨老师是故意装迷糊,想考考你们有没有听清楚。看来,你们听得挺仔细的,让杨老师没法迷糊了!那天,虽然杨老师在那张纸条上就写了两句话,一直到现在都还没面对面同朱老师交谈过那件事,但是,朱老师一看纸条就很方便地了解了情况,把一块钱还给了彬彬,你们看,文字是不是很神奇呀?还有这日记,想写谁就写谁,像拍电视剧一样,随时都可以把难忘的事记下来,就再也不容易消失掉。你们要是有兴趣也可以记记日记,”我一边说,一边扬了扬手中的那本《教育随记》,“你们看,杨老师差不多已经记了一本了,都是你们的故事呢!”
有些学生脸上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转
“接下来,大家看课外书!”
我的话音刚落,何彬彬迫不及待地跑上来,手上捏着一本本子,问我:“杨老师,我现在不看书,写日记可以吗?”
“行呀!”
“好哦!”何彬彬手舞足蹈地跑回座位,趴在桌上,津津有味地动起笔来。我心里不觉暗暗地乐了,还以为他要问我什么问题呢,原来只是向我打个招呼。过了一会儿,他又跑到我跟前问:“杨老师,jǐngchá两个字怎么写?”
我本想让他查字典的,考虑到这样的话可能又要花去他一些时间,担心影响了他的“写作”思路,便在黑板上写了那两个字,他一板一眼地抄过去,又快速回到座位继续写。
半节课过去了,他再次跑到我身边,举着本子如同举着一面旗子,兴奋地说:“杨老师,我写好了,你看看!”
我连忙接过本子,一看,很短,就一小段,或者更应该说是一两句话而已,四十几个字,字迹潦草。即便是这样,我也很欢喜,为他的这份兴趣和热情,哪怕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据我了解,何彬彬的老家在四川省,他和姐姐跟随打工的父母四处漂泊。这学期刚从别的地方转学过来,成绩很差,也就考二三十分,父母忙着打工养家糊口,根本没时间和精力关注他,可想而知,之前的他对学习是没什么好感的。
我仔细看了一遍那段话,说:“杨老师很想看懂你的日记,就是……就是看不清楚有些字呀。”接着,我又低头看了一遍,问道:“要不,你读给杨老师听行不?这样杨老师就明白了!”
“我……我心里急着想早点写好给你看,字就……就写成这样了……”何彬彬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憨笑着,然后读了起来:“我在路上捡到一张100元,拿给妈妈,妈妈说交给警察,我就坐爸爸的三轮车飞快地去警察那里给了警察。”
“不错哦,就这么一句话,你就把自己做的一件好事清楚地记了下来!这事……是真的吗?”
“是真的,你也可以去问我妈妈。”
我又问了几个问题,何彬彬一 一作了回答,我让他把回答的内容补充在日记里。
“杨老师,我的日记变得长了耶!”何彬彬巴眨着眼睛。
“是呀,杨老师喜欢这篇日记,想把它读给大家听,就是怕看不清楚你的有些字,到时念不出来,结结巴巴的……”
“噢,那我把修改后的日记重新抄一遍,把字写端正些,你就看得清楚了,我现在就去抄!”他兴奋地跑回座位。
“你慢慢抄,不着急!” 我走到他身边,俯身摸了摸他的脑袋。
合
第二天一早,何彬彬把抄好的日记拿给我,这次,每个字我都看得清清楚楚。晨诵时,我读给大家听:
“那天,我在马路上捡到100元钱拿给妈妈,妈妈说钱不是我们的,拿过来不安心,我们不要花它。我说半路上捡来的,找不到丢钱的人,也不知道是谁丢的,怎么还呀。爸爸说,那拿给警察吧!妈妈说,这里哪有警察啊,要到县城灵溪的街上才有。爸爸说,那我们送到那里。我就坐着爸爸的三轮车去灵溪的街上找到了警察。我把钱拿给警察,警察叔叔说我是个懂事的孩子,我听了很高兴!”
大家听了为何彬彬鼓掌,他双眼笑成一条细缝,双颊泛红嘴角上翘,模样很可爱,彩陶一般……
陈益问:“彬彬,后来警察叔叔有找到丢钱的人吗?”
“我也不知道,爸爸把钱交给警察叔叔时,警察叔叔也说很难找到丢钱的人,只能把钱用作捐款。爸爸说没关系。回到家妈妈听后也说只要把钱交出去了,心里就舒服了。”
易思青说:“你的爸爸妈妈真好!”
“爸爸妈妈说,花自己挣来的钱才好。”何彬彬一脸的认真。
“杨老师,我也要为彬彬鼓掌!”林福童把头转了一圈,也学我昨天的样子问大家,“同学们,你们要跟我一起鼓掌吗?”
顿时,教室里又是一阵掌声……
“杨老师,你会不会把彬彬的事也记到你的日记里呀?”林福童问我,紧接着似乎又在自言自语,“我觉得杨老师会把他的事记到日记里的。”
“会的!你都猜出杨老师的心思了!对了,福童,昨天杨老师读了写你的那篇日记,你有什么想法吗?”
“嗯……”林福童侧着脑袋想了想,笑了,脸蛋红苹果一样,“很开心!……我还记得那天我问陈老师‘倒计时’的时候,看见她笑起来很好看!还有……杨老师你读了日记,后来又和大家一起为我鼓掌,我特别的开心!”
“就像我现在一样,我……我也很开心!”何彬彬说。
是啊,开心的不仅仅是他俩,我同样也是,或许还包括其他人。开心是可以传递可以演绎的,与人分享才能一生二、二生三……如同这篇文章的“从无到有”,正是缘于陈娟老师的那句“这个小男生真有意思”。虽然本文题目中的“这个小男生”,写的只是林福童,但是,何尝不是何彬彬呢?更可以说,我有缘接触和相处的每一个学生,每一个孩子,在我的眼里,原本都有各自不同的“很有意思”,以他们在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一个个存在而多姿多彩地呈现出来,这一切和成绩的“好差”无关,更无涉某些大人所谓的“乖”与“不乖”!
我想,面对孩子,没意思的倒往往是我们大人的某些“心态”和“目光”!
让每个小孩都喜欢你的秘诀,就在这篇文章里
当你感觉到孩子很有意思时,孩子迟早会喜欢上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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