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婚

作者: 恩亚 | 来源:发表于2022-08-28 14:39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月季在路边绽放,它努力扬起枝头,将血一般的颜色呈上脸庞。
    微风徐来,一些泥土的清新味道,犹如往年的春天。
    四季往返新生依旧,唯有爱情,在那个年龄中,如血一般绽放的浓烈爱情,在每个人的生命中,仅有一次。

    欢乐是虚幻的,拥有很短暂,只有悲伤却真切长存着。
    在这个昏暗酒吧角落,大概一周有两三天的样子,总有个干净清爽的男人来孤身独饮,大部分的时间他两眼无神的拨弄着手机,好像噪杂的环境并不存在。

    “你到底在等谁呢,”妖冶的订台领班每次都给他送去一小盘水果,以此来聊上几句。虽然这个男人看上去更适合书吧而不是酒吧,但她不想把他推荐到其他地方去。
    第一次碰面,她就被他沉静的气质所吸引,一双深邃的眼睛在对视瞬间将她紧紧攥住,随之而来的是猛烈心跳。
    在这样的环境工作,原以为看穿了世上所有男人的她,此后只要他来,便从一副逢场作戏的工作风格中挣脱出来,变成了一个温柔细心的姐姐。

    “酒量这么差,还要到这里来,”她扶他到门口塞上出租车,又目送他消失在夜的霓虹中,好几次她为这个男人的冷漠感到气恼,即使下定决心再也不闻不问,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那些眼神深邃的人,要么如孩童般天真无邪,要么是在饱受生活摧残后看到了生命的真相。对于这个年轻男人,陌生人在初见时只以为是个未经世事的单纯男生吧。
    事实却并非如此,跟随父辈举族搬迁,漂泊坎坷的幼年生活使他早早体会了生活艰辛和生命无常,人生如梦似幻,肉身迟早消亡,是他相继经历亲人离世后酿成的悲观思想。

    但这又有什么用呢?为情所困的痛苦并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强大而变弱。
    爱情一旦发生便无可阻挡,它是肉体和灵魂的双重渴望。

    度假回来后,田原内心的每个缝隙都填满了确切的爱,他对尤玲的渴望以无所不催的威势席卷生活的每一部分每一秒钟,过往的二十多年里,他已然通透的心从未刮起如此暴风骤雨。
    这爱却不切实际。
    旅程结束回归现实后,尤玲回到从前的忙碌工作中似乎从未发生过什么。田原这才意识到俩人之间原本相隔的千山万水的距离。
    无处诉说的煎熬让怨恨见长,即使曾对灯红酒绿嗤之以鼻,现在的他,却和酒吧里热衷喧哗和追求激情的大部分人一样,借酒精掩饰自己的空虚软弱和无能为力。

    如果美好离开是会留下悲伤,还会选择让美好进入心门吗?他似乎无法回避内心的追问,如果重新选择,还是会去吧。
    但欢乐有如潮汐,来得快便去得快,容易得到便容易失去,当它们离开,悲伤会弥漫在广阔无边的海面。

    为了从痛苦中解脱,作为小小基层职员,他想到的唯一办法是“逃”,他已经准备好了辞呈,却又寄希望于她会良心发现迟迟没有呈递。

    爱情没有对错,一旦发生,便不可遏制,它与对方的身份地位,甚至行为品性都不挂钩。
    “尤玲姐,这是下午三点的活动,我会提前二十分钟安排司机在楼下等;”
    “尤玲,新闻频道想借你出镜,他们是晚八点的直播;”
    “尤玲姐,大堂门口几个粉丝等了一上午了,说非要见你,你一会千万别出门;”
    “尤玲,晚饭你到总台饭店,台领导在那里有签约晚宴。”

    这是她主持人生涯的第三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名气了,忙碌,从不消停的工作与应酬,永远看不到尽头。
    只有所有声音消失,独坐在化妆间卸妆时,时间才属于她。
    她并不享受台前荣光,每每意识到自己只是一颗任人驱驰的棋子,内心的抗争便越来越强,工作被捆绑,生活也被安排,这样的人生毫无意义。
    当她想到田原,一阵心酸袭来,差点流泪了。那个触动她内心最柔软地方的男生一点都不主动,似乎丝毫不体谅她的苦衷。

    回来以后,她就筹划把他推荐到摄制组去,她跟栏目组说摄制工作更适合他。真实的原因却是她害怕见他,不敢直面内心真实,那条遥远的自由之路,现在的她尚不敢突围前往。是什么原因促使她发出的邀请?
    此前她只对这个同龄男人忧郁淡漠的气质有着好奇,对他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感到满意,但这并不足以让她冒着葬送职场前路的风险与他共度假期。是因为单位的管束越来越紧,还是出于对家族婚姻的不满?

    都不尽是!准确说来,是一个女人在接受命运前,倔强的抗争。
    她的时间不多了。

    作为高官的父亲与战友的约定似乎从来不容她多说半句,好像两家结亲是天经地义的事,柔弱多病的母亲即使窥察到女儿的心情,也无法帮她说上半句话。那个出国进修的未婚夫身材高大,他侃侃而谈强烈自信,仅有的一次见面给她留下不好相处,稍显幼稚的压力感。她默默接受这样的安排是因为自己没有更好的选择,遇见田原后,她不敢想,再过一年她就要嫁人了,和一个陌生的人一起生活。

    她邀请田原度假,本是单纯的追求美好和自由,现在却将自己的心搭了进去,在泳池拥在一起对视的瞬间,她彻底动心了。她常失神在海岛斑斓夏日的光芒里,田原滚烫的手掌将男性力量从她皮肤的末梢神经传往到全身,让心感到安全而温暖。他干净清香的模样带给她温柔亲切,让身处各种压力环境中的她无法忘怀。

    在真情这条路上,女人似乎永远都不可能赢。

     人们无法假装不曾发生,毕竟记忆永远无法抹除,它是构成我们的一部分。
    “田原是一个男人,并没有那么脆弱,”这是她唯一的自我安慰。
    现实却不如她所想,当栏目领导将田原的辞呈递到眼前征询意见时,她意识到了这带给他的是伤害。

    “不能让他辞职,”尤玲脱口而出。
    忐忑,难过,歉疚,好像都不能形容她此刻心情,是心疼,从未有过的感受。
    “他是有能力的人,如果不想待在演播厅,建议安排去摄制组更好的岗位,”她平复心绪匆匆走了,她永远那么忙,忙得没有人来得及察觉她的表情。

    田原重回摄制组获得了正式编制,这下可比舞美自由得多,同事们私下议论,觉得这是他放弃辞职的原因。
    真实原因却是他悄然打开了心结:一厢情愿只会徒增伤悲。把海岛度假当成两个人的秘密故事,心里泛起的便是值得回味的美好,这么转念一想,他便为此感到庆幸。
    获得内心解脱的田原从酒吧的沉迷中脱身,回到了挥汗如雨的球场,每天下班后,他和几个同事在那里挥洒一天的余热,生活逐渐恢复起简单的模样。

    这是一个闷热的傍晚,没有人愿意待在户外,黏嗒嗒的汗渍让人厌烦。
    田原独自一人从球场下来,戴上耳机享受酣畅淋漓运动后的愉悦感,汗湿的额发散垂着,球衣贴在轮廓分明的胸大肌上,随着运动的频次增加,他变得壮实了。
    他不紧不慢,想回办公室换件干衣服。
    走进大厅,一阵清凉扑来,他一身轻松的等着电梯。

    电梯门开了,竟是尤玲,这个赶着上晚间节目的主持人装扮得神采奕奕,与疲态潦倒的田原产生了强烈的反差。
    有些日子不见的两个人,显然都没想到在这儿碰面。
    尤玲迎面看着田原,深深凝视,千言万语在心中却不知从哪开口。
    看着端庄优,雅的尤玲,田原忽地觉得自己根本不配,他转身要逃。

    “田原”尤玲在身后轻声叫唤。
    他原本要大方的和她打招呼,体现一个男人的大度和作为同事的基本礼节,好多次他在内心预演该如何应对再次碰面的场景,他应该是豁达的,包容的,平静的。
    可此时此刻,因为爱她,所有的预想被委屈覆盖了,他无法停下脚步回头。
    电梯门缓缓合上,田原那道背影不知为何,显得瘦弱而单薄了。
    隆隆电机声像放大了一万倍震耳欲聋,激起突来的一阵耳鸣,尤玲痛苦的闭上了眼。

    当爱染上了愧疚,会令爱付出更深。
    尤玲在各个重要现场摄制节目中推荐田原,让他获得更多表现的机会,让他有机会收获更多收入和职位,这是她眼下唯一能想到的补偿。
    田原对此一无所知,日趋忙碌的工作让他充实,四下受到的认可使他斗志昂扬,如果说此前还有委屈与不甘,此时的他对这段感情已经不再执著了。
    当他接到尤玲的户外摄制任务时,他一改上次碰面时的幼稚表现,重新找回了大方沉静的状态。

    这是一期需要深入贫困山村摄制的节目,是省台对扶贫政策的宣贯与支持,取材难度大要求也高,尤玲被委派以记者的身份全程参与。
    她选择田原作为摄像搭档,藏有一部分私心,与田原相反,她内心的爱正在激烈发酵。

    出行由车队的专业师傅接送,一大早便出发了,两人坐在后排,从碰头到现在一句对话都没有。女人虽然容易用情至深,却比男人更善于伪装。工作场景中的尤玲,是高雅淡漠的,此刻任内心的炽热感情翻滚,脸上却平静如水。
    她在等着,默默的等着,哪怕他能说起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

    从车水马龙的街头到空无一车的乡郊大道,从一片片鳞次栉比的农村新屋到破落荒芜的山村,初冬四野一片萧肃,蒙蒙灰暗的天空下,枯黄的叶子在高枝上摇摇欲坠,干裂的田野中稻梗散落,寥寥散散的雀群从头顶飞过。
    田原始终望着窗外,他看着干涩的灰尘从车边扬起,失神在一片荒凉的思绪中。

    车子终于在乡道上慢了下来,坑洼的路上晃动着,两个人肩碰着肩,即使能感到对方身上的温度,却好像都丧失了言语的能力。
    沉默,像漫长的黑夜。

    为期两天在阴冷山区徒步跋涉,食宿多有不便,水土不服的尤玲在完成任务的当天就发烧生病了。
    司机接两人进城时已夜色降临,尤玲浑身滚烫,手足无措的田原将她送到医院后,让司机先归队去了。可医院门诊无法输液,他只得再打车回到租住小区的社区医院就诊。

    尤玲醒时已近午夜,睁眼看见田原仰躺在一边,心中泛起一阵感动。
    她掀开外套站起身来又晃坐了下去。
    “还在晕吗,再休息一会吗?”田原睁眼,满心担忧挂在脸上。
    “不,我好了,几点了?”
    “凌晨了,”空荡荡的注射室只剩他们两个。
    “田原,你,冷吗?”他只穿了一件薄毛衣,外套一直盖在她身上。
    “不冷,我送你回家吧,”话音刚落,他便打了个喷嚏。
    “真不冷,是鼻子挺痒的,”他抬头看着尤玲,却为自己的谎言尴尬笑了。
    “你先回家吧,要是你也感冒了,明天回台里就交不了差了,”尤玲也笑了,气氛变得温暖了。
    “我要司机把素材带去台里了,我要先去填饱肚子再说。”
    “可是我也饿了,”尤玲小声说着,她温柔害羞的样子田原见过。
    “我可以回家给你煮面条,不过那里太乱了,你确定要去吗?”

    也许上天造人时刻意把肉体和灵魂相生并存,相互牵制不可分割,才不足以造成野兽般肉欲横行的人间地狱,又能避免凡人追寻精神自由而催生神的诞生。
    这是尤玲第一次造访,准确的说是第一个女人来访,田原很激动却也忐忑,他内心从来没有放弃过这个想法,就是拥有她以后便可以让痛苦的内心获得救赎。但他的理智总在反复提醒,他只会堕入更深无法自拔,最明智的做法便是与她保持距离。

    “这就是你的窝啊,挺干净的嘛,”尤玲坐在电脑椅上,转了一圈,四周打量起来。
    “别笑话了,一个可以栖身的狗窝而已,”田原钻进厨房翻箱倒柜查看了一番。
    “你先洗个热水澡吧,”确定有足够的食材后,他又火急火燎跑到卧室取来新毛巾给她。
    “你用过的吗?”尤玲拿着毛巾,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睁大眼睛问。
    “新的啦。”

    厨房里的碗具声和浴室里哗哗的水声,让小屋溢出前所未有的生气。
    一阵香波味袭来,尤玲穿着田原的球服从浴室出来,露出大片洁白的身体,湿漉漉的黑发炫目得田原不敢直视。
    他逃进厨房,怔怔的盯着锅里正在翻滚的肉泥汤,内心交织着忧伤与欢欣,尤玲就在屋内,却是他无法企及的美好;但此刻拥有这样的信赖,已经足够了。

    “真美味,”连最后一滴汤都倒进嘴里的尤玲,似乎彻底恢复了。
    永远都不能让女人饿着肚子,否则她们会变得极难相处,当田原这么想,不由得窃笑起来。
    “干嘛笑,你讨厌吧。”

    “你睡房间去吧,我在客厅看会电视就睡了,”田原从浴室出来看见尤玲坐在沙发上,抱着枕头把自己埋在毛毯里玩手机,那是他打算睡觉的地方。
    “有好看的电视吗,”尤玲慵懒的挪着身体:“不想睡。”
    田原坐到旁边,打开了一期动物世界,他把声音调得小小的。
    他与尤玲之间,保持着一米的距离,那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再突破的距离。

    空调很温暖,房间很安静,电视的画面变得缓慢起来,没过多久,尤玲便卷着一阵馨香躺了下去。看着秀发掩住的脸,如此惹人怜爱,田原感到心满意足,迷迷糊糊睡着了。
    醒时已是凌晨两点,夜很静,窗外一片漆黑,电视已经没了画面,淡淡的荧屏光投在尤玲洁白的颈项上,田原感受到了内心的兽性,他告诫自己,保持理智回房间去。

    起身瞬间,因为小心翼翼而笨手笨脚的田原,将尤玲身上的毛毯卷落在地。
    洁白的肌肤像打开满载珠玉的宝箱在夜色中熠熠生辉,有种无形的强大磁力将他捆住,他挣扎起来,当记起海岛时的场景,便深深呼吸闭眼将毛毯盖了回去。
    尤玲缓缓打开了那双无限深情的眼眸,田原紧张羞愧不知所措,瞬间脸就红了。
    他慌乱起身,朝房间走去。

    兽性的本能和极力克制它的理性之间的斗争往往以前者获得最终胜利而结束。

    “田原,你去哪?”尤玲轻声唤他。
    “没,去房间睡,”他背对着她,没再挪动脚步。
    “你就在这好吗,”她起身走近,缓缓的从身后贴过来:“我在等你。”

    无论如何,田原都不会想到尤玲这个决定,她身体的清香爬上鼻稍,他感到后背一阵酥麻,很快传往全身,心脏急剧跳动起来。
    他转过身看向她,内心还在剧烈挣扎,过去被无视的委屈和此刻的激动交织,他那张被额发遮挡的俊美脸上不知缘何挂满了悲伤。
    很快,深藏在心底的爱如地下涌泉不停外溢淹没了一切犹豫,看着尤玲垂下蝶翼般的睫毛,将头埋到自己的胸膛,他已经无法自持。
    “你心跳好快,”尤玲感觉自己全身酥软,瘫坐在沙发上。
    田原被她带了下去,胸前柔软的质感瞬间把他的本能唤醒,这是他无数次幻想过的场景,全身的血液燃烧了。

    男人的致命弱点除了伤了真情,便是动了肉欲,无论他们怎样自诩拥有高尚的灵魂,都将被本能狠狠击落在地。
    猛然,他将她抱紧,深深的吻了上去,双手顺着宽大的球衣,从她腰间滑向光洁的背,那种来自女性身体丰盈的质感让他再无任何理智顾及后果。
    尤玲感到一阵眩晕,她失去了矜持的力气,把自己完全的交了出来。

    “田原,”尤玲轻唤着他的名字。
    健硕的身躯贴在丝滑冰润的肌肤,喘息的声音起伏,他们的吻交织在一汪黑发里,两颗心如在天空飘荡,在深谷翻滚,激情永不枯竭,身体彻夜燃烧……
    深秋冰凉的月色将窗外照得一片素净,世界恢复了安静。

    尤玲柔软的伏在田原胸口,将手放在他的掌心摩挲,她身体散发的洁白光芒,如同月下女神。田原触摸着她的发丝,巨大的满足感充实着胸腔,倦怠的身体击不败依旧亢奋的神经,时间如此短暂,他久久不愿意睡去。
    当他渐入睡梦,有个人影出现,追着他搏斗,还有一些不认识的陌生人,不时在他身后发动袭击,他努力反抗,跌入泥潭,抓住一根浮木挣扎。
    尤玲在半睡半醒中感受到他手掌的力量,看他将她拉进怀里,口中喃喃诉说着什么,不由得幸福的笑了。

    不及清晨,尤玲已经离开,她的白天和夜晚似乎判若两人。
    浑身酸痛的田原回味着一夜温存迟迟不愿意起来。
    当他看到空荡的房间里,再也没有任何痕迹证明她将来过,心便重回一片荒芜。
    尤玲全然接纳了他,究竟是因为什么?
    当为昨夜发生的事情找原因时,这件自然发生的事,在田原看来,忽然间预示了某个结局。

    爱情不会如成人游戏那么简单,游戏会在固定框架下,遵循标准规则进行,爱与情无法不被任何理性束缚。
    藉于彼此整日忙碌,度过了一个相安无事的冬季,对这层关系并无定义的两个人,将过去的事像从未发生一样深藏心底。

    大年二十九飘起了小雪,台里最后一批值守人员也回家了,田原约了尤玲见面。
    他们坐在临窗的咖啡屋里,凝视着对方。
    后来的每一次遇见,他们依然要确认对方的眼神,无论过去有了怎样的亲密关系,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要重新开始。
    他们的感情基础,竟然不由过去所发生,而由彼此当前相处的氛围所决定。

    田原眼里燃烧起的欲望,总被尤玲一汪平静的湖水浇灭。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在白天的正轨上,他在尤玲面前便失了话语权。
    “我打算今天带个女友回家,”在她面前,田原的玩笑显得生硬木讷,虽然在摄制组,在频道里他已经有了一定的影响力。
    尤玲捧起咖啡,望向窗外,有的时候她觉得他很不成熟。
    “听见我的话了吗?”他有点生气。
    尤玲看着他干净的脸,上面有了生硬的胡茬,最近的田原,男人味浓了很多,这让她觉得欣慰。

    “田原,你什么时候留胡须啦。”
    “不要转移话题,问你呢,跟我回去吗?”
    这是他的试探,既然不敢直面的关键问题去谈论尤玲的未婚夫和日趋临近的婚期,从侧面进攻成了他自我满足的方式。这些日子他一直调整内心,压制欲望,但他不甘心。

    “出去走走吧,”尤玲低头回避。
    空气冰冷刺骨的年关,城里的街道已经空荡了,她一个人远远的走在前面,走到了公园门口。她终于想好要说的话,站在那儿定住了。
    一阵风卷来,枯叶转着圈飘落脚下,几只在墙角啄食的麻雀似乎被惊到,扑哧一下飞走了,雪下大了,地上已经积起薄薄一层。

    “尤玲……”
    “田原……”他们同时开了口。
    “你愿意吗,现在的你,愿意跟我回家吗?”尤玲扬起头,鼓起全部的力气反问。
    “以你的男友身份去吗?”良久,田原问。
    “不,未婚夫的身份,可以吗?”

    未婚夫?这是怎样陌生的概念,他够格吗?
    迄今为止,他只是活在一个人毫无包袱的世界里,工作和生活还没厘清,对自我身份缺乏认同,在那些追随者面前毫无优势,他可以跳过尚未公布的恋情,跳过尤玲既定的婚约,直接介入过去吗,一个一无所有的人,会被她的父母接纳吗?
    即使深爱着她,他却只是茫然的站在那里,像寒风雪舞中萧瑟无力的枯木。

    尤玲闭上眼深深呼吸,转身离开时,泪水情不自禁滚落下来。

    爱应是对结果的承诺,待人们明白这一道理时,属于当时的那份爱已随风远去。

    路边槐树露出淡淡春绿,寒冬退去,新的一年开始了。
    年初上班的第一天,田原在领导办公桌上看到了尤玲婚礼请柬,他假装镇定似乎只是重温一个概念,却止不住内心猛烈的搅动,跑到卫生间哭了。
    上天不会偏袒任何人,至爱曾在手边却无法持有,像人们的青春,会自然流逝。

    春寒席卷着整个城市,失了心的田原白天在单位竖着衣领东奔西顾,像背着犁耙一般刻苦工作,晚上他重新回到了那个酒吧角落。
    那时的每一晚,他都醉着,和那位领班女孩一起回家,成了他唯一的慰藉。

    浑浑噩噩的日子没有尽头,无法释然的田原终于还是递上了辞呈。即使无限好的前程摆在面前,他丝毫没有珍惜,他筹划了南下的行程决定搬家离开,要从这个伤心地消失得不留任何踪迹。
    爱情是以结合为目标的,用以完成肉体和灵魂的融合,当无法得到对方,就会滋生怨恨,但田原的恨,根源却是因为自己无能,他连找她理论的丁点想法都没有。

    确认全部的东西都封藏完备的田原,躺在沙发上卷起身躯重温那一晚温存,他走过房间每个角落,长嘘一口气,将房门关闭。
    提着最后一件行李下楼,从梯墙的开阔处看到了那双深色的皮靴便认出了她,她永远气质动人,面容却比从前憔悴很多。
    尤玲出现在楼下,在搬家的这个时间,是她看到辞呈后即刻赶来的。

    田原深深呼吸坦然看向她,既然选择重新开始,就应该释然过往向她问好。
    但那双冷艳的眼眸已失去光泽,悲伤和无助重重的向他投射过来,那已经不再是风姿绰约的尤玲了。
    他根本不知道,拒绝未婚夫出国旅拍邀请的尤玲,已经站在了人生最关键的岔路口,在她的内心,只要田原愿意,她会选择逃婚

    田原将行李放在货车上,仰起头看了看灰暗的天空:“你来帮我搬家吗?”
    她没有回话,默默看他将几件简单的生活用具绑在空荡的货厢里。
    “你要去哪里?”她终于开口,是他一直等候的声音。
    他爬上副驾,用力笑着:“我要南下去了,尤玲。”

    “是去哪里!”
    ……田原没有再回答,此刻他没有了恨,只想逃得远远的,既然是个错误的开始,就让它安静结束吧。
    司机发动了引擎,徐徐的往外开车。

    “田原。”
    “田原!”
    尤玲小跑着,急促的呼吸似乎烧穿了肺叶,全身变得无力起来,她蹲下身捂住胸口。
    ‘对不起,尤玲,是我不好,’田原闭上了双眼,不敢去看后视镜里她的样子,他的心被什么东西给撕裂了,不知觉已是泪流满面。

     “田原,我爱你,我爱的是你,带我一起走......”
    尤玲的心仿佛被缠绕在那远去的车轮上,被撵得粉碎,她撕心裂肺的呼喊,被抛入风中……

    月季在路边绽放,它努力扬起枝头,将血一般的颜色呈上脸庞。
    微风徐来,一些泥土的清新味道,犹如往年的春天。
    四季往返新生依旧,唯有爱情,在那个年龄中,如血一般绽放的浓烈爱情,在每个人的生命中,仅有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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