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微小说《我的堂弟》‖关注留守儿童

我的堂弟

文/李奕涛

        如果你听过很多堂弟果的故事，对他的死，你就不会觉得意外。

        作为资深留守儿童，他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了十五年。三个月大时，爹去了深圳，四岁时，妈也去了深圳。陪伴他的，只剩下他鳏居的赌棍爷爷，果爷爷爱赌是有遗传的，因为我的曾祖父曾经是远近闻名的赌仙。传，有一年春节，他赢了两百担大米，那年恰逢大干旱，后来地主都找他借粮。这事，每逢三两酒下肚，果爷爷一定会拿出来摆一摆，他似乎是在为他的嗜赌找到合法依据。

        见过曾祖父的人都说曾祖父脖子有一个和果一样的胎记，果大一点后，总觉得自己就是曾祖父的投胎转世。果常陪爷爷去赶场，有时候是仓库，有时候在别人家堂屋，环境最差的是牛棚。

        果九岁那年，有一晚陪爷爷赶场。连出十一个单，按理这是个槽子，还会出单，赢了一小堆钱的的果爷爷一时犹豫，恰好肚中五谷抢着去投胎，就嘱咐果照看好钱等他回来。所有赌客都陆续将钱押在单上，并催促庄家开盅，庄家满头大汗，还在咋咋呼呼的喊：还有没有下的?这时果把面前的钱全部推到双上，胳膊不够长，差点爬上桌子，不过后来人们提起，说当时果胜券在握的表情完全就是他曾祖附体。庄家略愣了一下，口中嘟哝着，奶奶的，管你妈谁下，老子照开。开！双！从茅厕回来，看到变多一倍的钱，果爷爷也很吃惊，大家争先恭维他“后继有人”，旁边的人就给果爷爷说道一遍，果爷爷当时沉默了。从那以后爷爷再也没有带果去赶场。

        果十三岁上初中并开始住校，住校后，果一改曾经内向沉默的性格，与另外三个同是留守的孩子打的火热，经常逃课、上网、打游戏，还混到一帮兄弟。没钱的时候也凑份子到赌场小试牛刀。有一晚，他们四个赢了一千多，回校路上，被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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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找大哥帮忙出头，大哥对这些小孩也不当真，说就凭你们几个垃圾，还能赢到这么多钱？不如，我和你们赌？

        赌什么？果说。

        你们到门口大垃圾箱里面挺一个晚上，我给你两千块。

        行！大哥说话要算数。

        时逢腊月，数九隆冬。天一杀黑，四个倔强的少年，穿上他们所有的保暖衣服，躺进了垃圾箱。夜晚下起鹅毛大雪，寒冷异常，有人要打退堂鼓，果给他们打气。那晚的雪确实太大了，百年难遇，1个时辰，大地就像盖上一床厚达一尺多的棉被，迷糊中，孩子们觉得仿佛在童话中的森林小屋，妈妈像白雪公主一样给他们盖上厚厚的雪白棉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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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大哥派马仔看他们是否早已撤退，打开顶盖，垃圾箱内热气腾腾，四个小孩从睡梦中惊醒。大哥兑现承诺，现梭两千块给果。三天后被抢的钱也追给他们。从此，果不再进单双赌场，他像一个初尝胜利的角斗士，寻找愿意出钱看刺激的有钱人——他开始赌命。

        他经历的赌局很多，略说。

        第二年夏天，果约到一个养猪起家的煤老板（猪场已转卖），他就是希望看看别人在酷热的猪圈忍受粪臭。赌注三千元，单挑果一人，方式很简单，穿个裤头捆住手脚在猪圈呆一个晚上。

        这一次果赢到三千块，但差点丢命，昏迷了一天，打了三天吊瓶才恢复。酷热和臭气不是大问题，果没有想到的一样东西是致命的，那就是蚊子和牛蝇。

        那以后，在那个变态的圈子里，果名声大噪，屡次大难不死，果已上瘾。

        最后的赌局，庄家是个女的，初中时被骗失身，上吊时被救。现在熬成一家KTV的老板。她的要求很简单，希望看到一个男人在她面前上吊。当然不是真的要杀人，保护措施有三，一用一寸多厚海绵拖鞋底隔住绳子垫住脖子，二如果不能支持，随时挥手停止，三由果最信任的同学控制绳头。标的赌注上不封顶，坚持一分钟就得一千块。

        这一次，果死了。在女老板的烟圈和冷笑中，果坚持着，四分钟也没挥手，同学看到的果逐渐发紫的脸，预感不妙，吓得松掉手中绳头。果重重的掉在地上，到医院也没能抢救过来。

        KTV老板以过失杀人罪被起诉。

        为什么明明坚持不住，果不挥手放弃？开始大家认为果赌得太贪。后来法医给出了很科学的解释：颈动脉、颈椎神经受压迫时，下行神经的传输被阻断，即使想动手臂也不行。

        转月，果爷爷病逝。叔婶办完后事，就再也没有回贵州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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