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阿丑,咱们马上就进蜀回家了。一会路上若有卖甘蔗的我去买来喂你。”说着拍了拍阿丑的脖子,又从怀里掏出了木簪,看的怔住了,“兰妹,我回来了,这次就不再走了。”突然想起了什么,取来马背上的包袱,伸手摸索个不停,最后拿出了两个珠子,一颗湛蓝如海般深邃,另一颗雪白无瑕熠熠生辉。阿破一手拿着珠子,一手拿着珠子在木簪上比划着。
“兰妹妹,早先和你说要镶两颗价值连城的珠子,才配得上你。而今圣上赏了我好多宝贝,我挑了两颗最好的宝珠。”阿破嘟囔着,低头把弄着簪子,“你和我说不要拿人家东西,这可是圣上亲赐的......”
阿破又想起那夜色姣好的晚上,阿破和兰兰在后山并坐在一起。
“我不要,那是人家的东西,我不稀罕。”兰兰扭过头,对阿破说。
“没关系的,就数这个李大人欠我家钱最多,一根簪子,小意思啦。”阿破翻着本子。
“那也不行,别人的东西我不要,那些钱财还不是贪官从老百姓手里搜刮来的?也不许你再拿旁人的东西。”兰兰噘着嘴,正色的说道。
阿破突然想起王爷对他说,这珠宝均是从太傅府抄来的,便麻利地从腰间取了弹弓,眯起左眼,拉满了弓——
啪——啪——两下,把两颗珠子射了出去,惊走了几只麻雀。
“真的是老了,手生的竟连麻雀也打不中了。”阿破轻笑,揣好了簪子。
在路边只买了一根甘蔗,一边喂着阿丑,一边接着上路了。
阿破终于到了米城,城内依旧,路人行路缓慢,一片祥和。城门口的告示栏还在,但通缉的告示早已不再是自己了。
“这家面馆还在呢,连招牌都没有换。”阿破牵着阿丑望着路边的面馆招牌,“阿丑,我进去看看,一会我们就回家。”
“小二,拴好我的马,给他喂点水。”说着把缰绳递给了小二。
“好嘞,好俊的马啊,客官。”
“客官您来点什么?”店小二指了指墙壁上的木牌。
“你们家店内一点也没有变,和原来一模一样”,阿破看着店内的陈设,“清汤面,一碟小菜。”
“好嘞,清汤面,一碟小菜。”店小二向后厨喊道。
“客官看来您之前是来过我们店,我们店都有二十多年了,除了有一年大水闭店半年多以外,其余时间一直营业,店内陈设也没变过,这是老掌柜的吩咐。”说着,小二指了指店内陈设,“这店内摆饰、设施都换过,但都是按照早年一开店时的样子购置的。”
“怪不得。米城也一点没变,没有受过灾的样子。”阿破说道。
“米城的老太守为官勤恳,蜀中谁不知道。以前受灾的时候,他城灾民都来米城避灾。米城赈灾最为及时。”小二一边收拾这旁边的桌子,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老太守我知道,陈嵩。”
“没错,只是可惜喽。”小二摇摇头,“不曾想被查出贪污,据说还被九城知府联名举报,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就前几年,听说押到京城问斩了。”
阿破皱着眉,心想早闻人言可畏,果真如此。
“小二!又胡说什么呢?”掌柜端了碗面,走了出来,“好好干你活去,怎如此贫嘴。”
“来客官,您的清汤面。”老展柜放下面,说道,“不好意思,小二话多,打搅您用餐。”
“没事,这几日赶路,好久没和人聊天了。”
“您来我店算是来着了,我这店算是老店了,别看店小,可米城的达官贵人,都来过小店。”掌柜满脸的得意,“就像您刚才提到的老知府陈大人也来过,还有他女儿,她小看她长起来的。”
“你还见过他女儿?”
“怎没见过?那丫头嘴甜,会说话。就是疯癫了点,城中乡绅、显贵都被她捉弄过,又打不得说不得,毕竟是太守家女儿嘛。”掌柜满脸堆笑,“像是个野马驹子,野的很!”
在阿破心里,兰妹妹更像是自小就误怕的恶犬,自米城外一见,就被叼走了心弦,不曾归还。
阿破挑了一口面,吸进嘴里,这才方知何为——物是人非,这味道亦如与兰兰曾来吃过的一样,眼圈噙着泪,几口就吃下了一大碗。
吃碗面,老板接过阿破的铜板,说道:“您别听刚才小二胡说,我在这城中呆了40多年,陈大人是我见过最为勤恳的太守,八成是被人陷害,遭了难。”顿了顿又说,“再说了,如今这年月,当官贪了点钱又算得了什么?正常。”
屋外飘起了雪花,米城起雾了。
“好兆头啊,瑞雪兆丰年呐。”掌柜望着窗外喊道。
“少爷回来啦。”刘叔接过缰绳,满面喜悦,“没吃饭吧?我去做饭。”
“别忙了,我吃过了。”阿破微笑,“刘叔,近来身体如何?”
“好着呢,好着呢。”刘叔牵着缰绳,二人往马厩走去,“少爷,这次回来还走吗?”
“这次不走了。”
“哎、哎。”管家刘叔满脸笑容,“太好了,我这就去给老爷、小姐上柱香,告诉他们。”
“刘叔——”阿破望着刘叔,“大仇得报,就在几个月前,我手刃了仇人。”
刘叔嘴唇颤抖,泪如雨下,拼命点头,“哎、哎、哎,我去杀只鸡,买上两斤酒,祭拜老爷和小姐。”刘管家抹了一把脸,急匆匆的出去了。
阿破进了祠堂,给陈老爷和兰兰上了柱香,盯着牌位发愣。
如今大仇得报,只是答应兰兰一同出海的愿望恐再不能圆,又想起老爹对自己的长谈,老爹本就不想阿破继承水帮,如今孑然一身,只希望百姓能有几天安生日子过,对水帮的事更是提不起半点兴趣。
“陈大人,我刚从京城回来,见到了皇上,圣上谦和勤政,将稳固朝纲,救黎民于水火。”
“兰妹妹......你一走,我竟再也不知喜乐的滋味。这次我会一直在此,寸步不离。”
两年后
咚咚咚——
管家刘叔将院门打开,问道:“您找哪位?”
“阿破是住在这里么?”
“您认错门了。”管家就要关门。
那人一手擎住,“你去通报,就说六王爷来拜访,孤不信孤那兄弟不肯见我。”
不一会,刘管家就把王爷引进了客厅。
“草民叩见王爷。”阿破伏地下拜。
王爷瞟了一眼阿破,把头扭过去,有些生气,“孤真想一脚踹过去。”说罢,走到近前扶起了阿破,“有必要这样对孤吗?”
“王爷肯定是因为我不辞而别生气吧?”
“孤确实生了一阵子气,但这不气消了,来找你了么?”王爷端起茶杯,吹了吹浮茶,两口就喝了大半。
阿破连忙又续了水,“王爷赶路辛苦,用膳了么?”
王爷不答,只是用杯盖撇着上面的茶叶,半晌无话。
好一会,王爷幽幽地道:“孤知道,你也在生孤的气。”
阿破将目光投到厅外,没有说话。
“北关大捷之后,守关叛军数万人被释放返乡,还有数万人孤悉数守在帐下。”王爷顿了顿,“没错,这些事都是以孤的名义做的,孤知道你看破未道破。”
“破素闻君子者,知礼明义,不逾矩。宋君之士卒而子擅爱之,是子侵也,不亦诬乎?”说罢,就在不在讲话。
“呵呵,那年你救孤一命,孤竟没想到你会摆孤一道。”王爷抬头看着阿破,字字铿锵的说,“你察觉的不错,你知道孤要做什么。”
王爷放下茶杯说:“你交了兵权,坏了孤的大计不说,弄得孤也很被动。”
“你救过孤几次,孤不能拿你怎么样,两条路与你选,一是与孤一道,改换日月;二是不与孤一道,也不许你与朝廷一道。”
刹那间,阿破仿佛有种奇怪的即视感,仿佛这一切都似曾相识,他想起童年时老爹的嘱托。
“小子!不许上岸,岸上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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