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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无眠,心塞。
每次回家,离开时,都无法忍受父母一天天老去的身影,但从来不觉得有一天他们也会离开这个世界。
我无法直视病床上父亲极度消瘦的脸庞,浮肿,苍白,蜡黄。在我的记忆里,父亲一向能吃能喝也能生气,爱和我妈使性子,从来不知道有一天父亲会虚弱到如此地步。我只是心塞,心情无以言说,并不知道何为悲伤。父亲强势了一辈子,嘴巴硬,总说自己身体很好,不需要吃药,喝点淡盐水就好了。人家一辈子确实很少打针吃药输液,我一直羡慕父亲强大的肠胃功能,但父亲这次是真的倒下了,而且进医院就是重症,无以挽回的重症。
上周见到父亲时,我还给妈说,有钱难买老来瘦,瘦了好,但我给爸买的是大号衣服。谁知道,我们的医学常识太匮乏了,忽然消瘦并非好事,医生从所拍影像上判断肝在两年前就出问题了,但父亲胃口不好也就近一个月的事情,以为是吃坏了肚子,喝着一些治疗肠胃的药。因为父亲身体一向很硬朗,老头子又倔,总说自己没病。直到这两天不进食,他才屈从母亲到了医院。
从已经“脱相”的父亲身上,我能真切觉察到死神的气息,它在一点一点抽离他的精气神。我期待一滴一滴注入的液体能够恢复父亲的身体机能,只要父亲能够恢复胃口,兴许他就能如母亲所说,出现生命奇迹,出现医学例外。但父亲毕竟已经是八十多岁的人了,这个叫“肝癌”的死神之手真的能放过他一年半载吗?
父亲一辈子嘴硬,让他休息他骂人,让他穿新衣服他骂人,让他看医生他骂人,不知道父亲是固执到极点,还是生存成本低到极点,还是节俭到极点。这次,他终于没骂人来到医院了,一个“强”人轰然倒塌了,倒得再也难扶起来。我和母亲边剥玉米边说,这一切也许都是命运的安排,每个人的命数老天注定,能有什么办法呢。
不管怎样归咎于命数,我还是难以直视父亲那具已经被抽走三分之二魂神的躯体。衰老本已可怕,而在走向死亡道路上的衰老,更让人感觉面目可憎,我真期待自己不要有这一天。我想起纪晓岚在《阅微草堂》卷十二中记录的他的侍姬沈氏的故事,沈氏曾对他说“女子当以四十以前死,人犹悼惜。青裙白发,作孤雏腐鼠,吾不愿也。”结果她竟真于三十岁时泊然长逝。我没有她如此理想化,仅期望自己寿限到时,能死的干脆利索,不要让孩子看到被死神慢慢拖走的过程,孩子精神受折磨自己身体受折磨。
父亲的躺倒,让我忽然期待母亲能够活过九十岁。再过十年,小祐就十岁了;再过十年,圆就二十八岁了;再过十年,这个世界还会有太多新的变化。我现在害怕失去,我期待母亲长寿再长寿。每天从医院看完父亲,我就回家去陪伴母亲,我希望看到母亲忙忙碌碌的身影,家里一切打点得井井有条,前后院种满蔬菜花草,玉米棒子排列得整整齐齐,剥好的玉米粒摊晒在房前,屋里收拾得干净整洁,我知道这样的母亲,瘦小而精神矍铄,步履蹒跚但无病无灾。
寒夜无眠,我祝愿父亲不要忍受病痛的折磨,祝福母亲安康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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