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呆了一二十年,从蹬自行车到骑电瓶车,整天在各个区的大街小巷穿梭,每天看着狭窄的天空,稠密的人流,高高屹立的楼盘,总觉得上海好大好大,仿佛一片汪洋的海,我溺在其中,看不到岸。
在很多次热汗长流的时候,不争气的耳朵里总会飘进一两句话语,哟,乡哈人呢。随后总会拖拖拉拉的,串出一些笑来。
当别人以手掩鼻,避之不及时,我知道,我们之间正在炸裂,炸裂出一条巨大的鸿沟。
是的,我是乡下人,我是来自湖北麻城的一个乡下人,我是一个来自N线城市的乡下人,而且我还是一个来自N线城市,N线乡镇,N线村的乡下人。
我的腿上还带着泥土腥味,我的手上还残留着稻谷的芬芳。
这么些年来,因为要过着的日子,虽然生在麻城,长在麻城,但我并没有机会在城区流连。更多的时候,我只是像一只笨拙的鸟,扑闪着单薄的翅膀,孤独地鸣叫着,飞向远方。
我只能将眼睛贴在火车的窗玻璃上,看着低矮的楼房,苍旧而空旷,看着稀疏的人影,寂寥而颓丧,看着无声的田野,掠过我的面庞。
厚厚的玻璃来不及冰出我的眼泪,这个城市早就一别而去,与我天各一方,偶尔只在梦里徜徉。
那个时候,总觉得麻城很小,小得像一只火柴盒,盛不下几只蚂蚁,小得像一口池塘,扎不下一个猛子,头已触到石头上。
眼珠来不及转动,就只能在余光里回味。
如今,因着以后要过的日子,以及两肩挑的责任,我留在了麻城,开始在城区流浪。我依旧是一个乡下人,腿上依旧沾满着泥土,手上依旧有稻谷清香,脸上依旧热汗长淌。
只是,我的麻城,忽然就大了,大得无边无际,没了方向。
到处是高楼耸立,到处是车子轰隆隆响,到处是尘土飞扬,到处是北调南腔。
到处都成了一个模样,铺着一样的路,砌着一样的墙,开着一样的窗,栽着一样的树,晒着一样淡薄的阳光。
密密麻麻,急急狂狂,挨挨挤挤,争争抢抢。一路向北,一路向东,一路向南,一路向西,我的麻城,所向披靡,四处冲撞,拓土开疆。
青山矮了,稻田少了,飞鸟远了,天空小了,麻城大了,越来越像一线的模样。
我又像沉进了海洋,尝到了漂泊的滋味,孤独而惶惶。只是,我没有车窗可靠,我的眼泪不能顺着玻璃流淌。只是,我不知道再该退向哪里,何处是我真正的故乡。
也许,在某一天,我的耳朵边又会想起那些熟悉的声音,乡下人哈。可是,在窃笑的时候,你们有没有看清楚,我真实的模样。
尽管我依旧热汗长淌,可是我的脚只能触到厚厚的水泥浆,我的手只能倒映城市的沧桑,我的眼看到的,只是歌舞飞扬。
而我的梦,只能抽着空,在暗夜里,以风驰电掣的速度,越过城市的边缘,寂寞地横冲直撞,寻找那一片白月光,以及一缕缕久违的清香。
呵,乡下人,将去向何方?
微信,bieshanjushui。公众号,别山举水。美篇签约作者。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散文集《人生处处,总有相思凋碧树》已经上市并全网热销,有需要签名精装版的,微信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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