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的人生 30

欧歌原创作品——

长篇小说《前辈的人生》

        第三部    皖南岁月

                第三十章    再到五团

薛世光谢过几位乡亲，急忙离开此地。那只大马猴这次大概是彻底受到了惊吓，没有再跟上来。

薛世光边走边想，这只猴子为什么就独独看上他，非要和他较劲，即便是像那父子俩说的，是为了讨吃食，也不该如此死缠烂打呀。要饭的叫化子上门讨饭，一家不给赶紧去下一家，是不会赖在门口不走的，这猴子已经和自己斗了一番，为什么就不能另换一个过路人讨要呢？

走一路想一路，始终没有想明白。但是这次路途奇遇，却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以至于此后每与熟人叙旧时，总要说一段南陵县界斗马猴的故事。甚至解放后给孩子们讲战斗故事时，中间都要插一段与大马猴打架的花絮。

当晚，薛世光在途中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下午到达繁昌县三支队五团的驻地。团部参谋处，孙参谋接待了他，并安排他住下来。

又到五团，薛世光有种到家了的亲切感。当初从四连调往军部时，指导员林昌扬曾亲自陪同前往，中途在三里店一家照相馆，两人照了一张合影，又分別在二营营部和五团团部转开了介绍信，二营营长梁金华还留他俩吃了顿饭，喝了点小酒。回想起来，这些事仍历历在目，林指导员的热情，梁营长的豪爽，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是现在，林指导员已经在战斗中牺牲，使他失去了一位好领导，好兄长，每每想想起，都会陷入无尽的悲凉。梁营长现在还好吗？上次在小河口军部后方医院治病时，他还到大病房来看过自己，他比自己早出院，没有进休养连，没有经历重新分配，他出院应该还是回到老部队，应该还在五团二营……

“请问二营的驻地在什么地方？”薛世光向孙参谋打听。

“二营离团部不远，”孙参谋回道，“你找二营做什么？”

“去看望我的老领导。”

“谁？”

“营长梁金华。”

“嘿嘿，找营长梁金华？”

“是啊，有问题吗？你笑什么？”

“你那是老皇历了，梁金华就在眼前，他现在是我们团参谋长。”

“升啦！”薛世光惊讶之余，也放下心来。刚才听孙参谋嘿嘿傻笑，还以为梁金华出了什么事，原来是老上级又晋升了，从营部进了团部，成了团首长，可喜可贺啊！

随后撇下几位参谋，直接去找梁金华。

“报告！”

“进来。”

正对着墙上看地图的梁金华转过身，眼睛一亮：“嚯！是小薛啊！”

说着话，快歩走来，在薛世光肩上擂了一拳，又问：“你不是在军部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薛世光被擂得身体晃了晃，赶紧站稳，立定敬礼：“报告团首长，我来向你报到。”

说罢，掏出那封信函，双手递过去。

梁金华接过信函，一边抽出信笺，一边嘟囔道：“什么团首长，咱俩还是病友呢。”

看完信，又盯着薛世光看了看，关切地问：“病全好了吗？怎么看着还这么瘦？”

薛世光挺直身板，拍拍胸脯道：“没问题，瘦怎么啦，瘦点精神呢。”

“嗯，好！精神状态不错。”

想了想又说：“小薛，放心吧，你去江北指挥部的事，包在我身上。你先在这里住下来，好好休息几天，到时候我会安排人送你过江的。”

接下来几天，梁金华白天都很忙，薛世光根本就见不着他影子。内部已传来消息，军部很快就要北撤，可能要从繁昌这边过江。支队正在组织先遣队，打算先行过江做好接应准备。五团也在积极准备中，随时待命，承担先遣任务。

但是再忙，梁金华晚上都要抽时间过来，陪薛世光聊一会儿。

聊得最多的，是小河口军部后方医院的事情，毕竟两人都在小河口住过院，说起来就像是在共同回忆往事，觉得十分亲切。

薛世光还把在休养连疗养时，和王指导员一道，深夜赶往杂货店老板那个小竹屋，准备抓特务的故事，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梁金华听后哈哈大笑，连声说：“可惜了，可惜了，这个特务没抓成，真是太可惜了！要不也是大功一件啊！”

薛世光看着梁金华那明显带着嘲讽的笑容，忽然就想来个恶作剧：现在要是对他说，医院附近村子那个地主家的两个小姐，肚子大了。这样逗他一下，他听了还会笑吗？

转念一想，终觉不妥，这样闹有戏弄首长之嫌，到时候怕收不了场。他为自己突然想出这个有点下道的点子，很感惊讶，不由得苦笑起来。

“你这个笑有点怪呀，”梁金华发现问题，“笑什么呢？”

“高兴啊。”薛世光回道。心里却在想，当初要是按照王指导员的指示，去附近村庄调查梁金华同地主家闺女搞对象的事，若是真有那么点影子，不论事大事小，就凭王指导员做事那股认真劲儿，肯定会报告上去，那么，自己这位老上级可能就很难进步成参谋长了。如此一想，没执行王指导员的指示，还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薛世光在五团团部住了五天，第六天下午，梁金华参谋长将他叫到团部，介绍他同繁昌县县委书记金涛等人见面，并告诉他，今天晚上，金涛书记将亲自送他过江，另外几个人也同他们一道过江。随后，梁金华参谋长还同他们一起开了个小会，研究了过江的具体事宜。

会议结束后，梁参谋长要管行政事务的副官，给薛世光发了几天伙食费。为安全起见，又找来一套便衣，让他换上。

一切安排妥当，薛世光告别五团。临走时，薛世光庄重地向梁金华参谋长敬了个军礼。

至此，五团的转送任务完毕。

薛世光跟随金涛书记等人一道，赶往山外的县委驻地。在这里，薛世见到了另一位县委委员张同志。

张同志向金书记汇报，过江的小船和划船的船工，都已经安排好。船工常年在江上打鱼，是老船工，也是一名地下党员。

金涛说，好，按原计划行事。

晚饭后，一直等到天完全黑下来，一行人才向江边赶去。

金涛书记和县委张同志都身背驳壳枪，薛世光和另外3位也要过江的同志，都身穿便衣，不带武器。那两把驳壳枪，就是护送的全部火力。就这也比瓦西里护送列宁要强，那次护送，只有瓦西里一把枪，瓦西里要给列宁一把枪，列宁不要。

一行6人走到江边，薛世光发现，些微的月光下，一只双浆小船已停靠在那里。一切都很默契，谁也没说话，同来的6个人跨上船，船工解下缆绳，轻身一跳上了船，旋即操动双浆，缓缓向对岸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