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周围一片漆黑,月光如同蒙上了面纱,显得周遭有些惨淡,两边的林子传来阵阵虫鸣,偶尔微风飘过,生出了不少诡秘暗影。
杏花村险遇在不远处,一个人形在冷月下一瘸一拐地向前走着。
前方不远的村落在月光下略显阴森。
龙二尽管已经痛到直冒冷汗,他也不敢停下脚步,无法放松。他是一刻也不敢停下来,一刻也不敢放松下来,自己这条命,呵,是亲兵们用鲜血换回来的,就算死,也要死在战场上,死在圣殿上。
一路走来,他痛得咬出了一口血水,他吐了血水,终于算是到了村里。
龙二记得这个村落,是洪门关两百里外的一个叫杏花村的地方,前年大军回边时还经过此地。
他再不多想,以剑作拐,拖着伤腿移到了村里的一口井边上,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打了水上来,鲸吸牛饮般灌了十几口才停了下来。
村里人少,狗却是不少的,因靠近密林,村里人怕夜间大虫出没,多会养些土狗防卫,所以龙二一进村,村里的土狗便开始一声高于一声地叫了起来,在深夜里显得有些突兀。
龙二喝了水,身上总算是有了些力气。
他在井边的草地上看了好几眼,终于在一残墙边角处找到一株止血的药草,他忍着苦涩在嘴里咀嚼了几下,然后敷到了伤处,在身上搜寻了一下,发现未有能用的绑带,再环顾四周,也没发现有可用之物,不禁有些沮丧,靠着残墙坐下稍作歇息。
“谁!”
忽然残墙边上传来了一道声,伴随着更加热闹的狗吠声,吓得龙二立刻执起了放在身侧的剑,全身绷紧。
声音的主人从残墙边上走了出来,左手捧着一盏油灯,右手还拿着一约莫三尺长的木棍,油灯的光照在了他满脸的皱纹上,龙二才算看清了来者,是个老翁无疑。
“你是谁,鬼鬼祟祟地在这里干什么!”
老翁声音颤抖,带着老人家的苍老沙哑。似乎因为害怕,他也不敢太靠近龙二,只磨蹭在井边。
龙二挣扎着起了身,“老人家别怕,在下只是路过此地,饥渴难耐借了几口井水喝,并无恶意!”
“你,你从何而来?”那老翁依旧警惕地举着木棍,说话有些结巴。
龙二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要吓坏了老人家了,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逃脱回京,若是连累了他也遭人毒手自己便更是愧疚了。
于是他稳住了身子,向着老翁拱了拱手,“在下从徵州而来,前往洪门寻亲,却不料在林中遇到大虫,几经波折才逃离密林,路过此地甚是口渴,便借了井水,稍后我便离开,不敢多扰!”
龙二虽已受伤,但身上的军士之气尚存,说话更是铿锵有力。
那老翁听后犹豫片刻,忍不住提着油灯上前打量那还在拱手的年轻人,在月下,那人虽穿着狼狈,但那凌云的气势直让人无法忽视,他又向前走了几步,立刻便发现了他腿上的血口和立于脚边的利剑。
“你受伤了,随我来吧。”老翁说。
龙二先是踌躇不前,但想着自己的脚伤和饥饿的肚子,还是跟了上去,他想着,待自己把伤口稍作处理恢复了力气便离开,绝不能拖累老人家。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井边和残墙,只留下一丝丝血迹散在草丛中,在月光下散发着诡异的色彩。
龙二随着老翁进了个篱笆环绕的土泥屋,屋内简洁干净,只一张被磨得光滑的木桌摆在正屋中间靠墙处,桌下放着两个酒坛子,坛子上晾着一把镰刀,而桌上放着一个铁罐壶子和两个土色瓦碗,桌子边上是两张无背竹椅。桌子左右侧各有房门,都只用一灰蓝粗布挡住了里面景象,右边门侧挂了件蓑衣和草帽。
老翁缓步走到桌子前,放下了油灯。
他让龙二先坐,自己进了屋内拿了些伤药与布带,他并不为龙二包扎,只是拿起桌上的瓦碗倒了一杯水递给了他,又去厨房里寻了两个打算明日耕作时吃的馒头,看着他包扎好将就着冷水吃了馒头之后便让他进了左边已收拾好的房间休息。
龙二许久不作休息,但环境陌生,即使此刻躺在了床上他也不曾放松。
他想着容王造反的事,想着亲兵送信的事,想了很多很多,甚至想到若是自己死了,想到亲兵也死了,不,不能死!
到了下半夜,伴随着窗外渐小渐息的狗吠声和外头的虫鸣鸟叫,龙二朦朦胧胧地睡了过去,直到外头传来了有些怪异的声响,他忽然惊醒过来,从床上坐了起来细听。
尚未曾听仔细,忽然又传来了东西打破了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便是咄咄逼人的询问声。
不好,老人家!
龙二立刻提了剑下床,在掀帘子的时候首先映入眼里的便是那老人家满脸血污地趴在了满是碎片的地上,身边站着的三个黑衣人立刻便看见了他。
来不及多想,他立刻转身回了房内,奋力跳窗而逃,后面果然紧紧地跟着那三人。
他慌不择路地冲出了院子,狗吠声由近而远地散了开来,也顾不上腿伤,咬牙忍痛风一般地跑了起来。
好不容易才拉出了一些距离但脚上一踉跄差点摔倒,身后立刻冲上了一个黑衣人,借着月光向他挥剑,他奋力一挡,借着那力气退了好几步,待另外两人追上的时候他又开始跑了起来。
他再不往村子深处走去,而是往外洪门方向跑,他记得村子外头不远处有一条河道,只要过了河道,便是洪门关的官道了。
自己早该这样做了,真是愧对老人家啊!
有了目标,他也就不算得慌乱了,草叶树枝划在他身上他也不觉得疼,他只关注了前后方。
毕竟前方是活,后方是死。
快到河道的时候,跟在他身后的三人终究是追上来了,他们三人夹攻,弄得龙二浑身是伤,力气早已用完,他只是一边麻木地挥动着手上的剑挡去那致命的击杀,一边往河道一点点地挪。
难道,我龙二终究是要死在这些狗贼手上!
他运气大叫,“啊!”的一声,用尽全力以一剑挡去三人挥过来的无眼剑尖,四人皆退后几步,龙二后力不足,再也站不稳了。
他跌落了草地上,身后便是奔腾不息的河流,河水撞击着岸边的沙石发出一串串深沉的奏乐,似是靡靡哀乐,又似那激人奋进的行军曲,龙二身上无一处好皮,他动了动身子,一口黑血喷溥而出,他双目通红,满身血垢。
那三人除了一人被他刺伤了腿,另二人咄咄逼近了他。
一人踩到了他胸前,他喉咙一腥,血便从他唇边缓缓流出,另一人举剑准备下手,忽从河道上游扫过来一枚暗器,“噹呛”一声,正好打落了那黑衣人的剑。
那黑衣人受不住暗器的力退了一步,还未看清出暗器的人,又一枚暗器发过来,直接没入了他胸膛。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了从黑暗深处走出来的人,腿上一软,倾身而倒,再无声息。
黑暗那头走出了好几个人,为首一人穿着灰白大褂,作江湖打扮,满脸胡腮,浓眉虎眼,与旁的人一样,目光如炬地盯着剩下的黑衣人。
两黑衣人吓得顿时退了两步,纠结着是先杀了龙二再逃还是不管一切逃命要紧。
那江湖人“嗟!”的一声,又作拿暗器之举,吓得两人对视了一眼,匆忙逃走。
龙二只觉得胸腔火辣,全身不受控制一般。糊涂中看见了一人向他奔来,颇有些眼熟。
“大人,属下来迟!”
那人带着一丝哀腔,等跑近了才看清,原来是自己的亲兵。
他顿时松了一口气,绷紧的神经一路松散,在彻底昏迷前,他喃呢了一句。
那亲兵贴近一听。
“活着就好。”
一元短篇小说训练营+005+十六颗牙+第五次作业
注:该文为《密林逃生》的续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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