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们都盼望过年,因为可以吃到许多平常没有的东西。
一进腊月,各家便开始杀年猪,用盐腌后,然后挂起来熏烤,慢慢地,腊肉便逐渐变黄,散发出香味。
腊月里最忙的人是母亲,她买来糯米,用水泡着,取出一部分用甑子蒸,拌上酒曲子,装在瓦钵里,再放进大锅,四周捂上棉袄,盖上锅盖,耐心等上一周,就可以吃香甜的米酒了。家里来客了,母亲会舀出一些,煮熟了请客人品尝,我们也一饱口福,白絮状的米酒用小勺舀起来,润润地滑进嘴里,是甜甜的味道。
余下的糯米,母亲把它们铺在簸箕里吹干,装进桶里,带上我,到村里有碓的人家去舂。从早到晚,人们依次排队,没有轮到的大妈大婶们就在主人家天南海北地闲聊家常,主人也很高兴地端上茶水,热情招待客人,小孩子还可以尝到一些好吃的零食。终于轮到我们家了,母亲站在一头踩柱头,叫我把糯米舀进碓窝子里,每次不能舀得太多,我总是小心翼翼,舀得次数多了,也能和母亲配合默契。大半天工夫,糯米变成了粉,放进簸箕里吹干。做汤圆时,母亲用糯米粉和水揉成团,捏成一个个小圆疙瘩,中间包上一点加了猪油、芝麻的红糖,搓成圆圆的汤圆,摆在盘子里,锅里的水烧开,一个个汤圆排好队,就像美丽的白天鹅在湖里游泳,汤圆漂起来时,母亲给我们一人舀上几个,闻着香气,轻轻地咬上一口,红糖水就会流出来,汤圆嫩嫩的、软软的,有点粘牙齿,一不小心满嘴都是油和糖,舌头上满是油和糖的香味、甜味……
那时,村里人吃豆腐都靠自家磨。先把黄豆泡好,拣出小石子、瘪豆子;父亲推磨,母亲往磨口里喂黄豆;豆子变成了汁,母亲把它们全倒进锅里煮熟,用纱布把汤汁包好,用架子吊起来,过滤除去渣子,在烧开的豆浆中加进石膏粉水,汤汁慢慢变成豆腐脑,再倒进放有纱布包袱的豆腐箱里,盖上盖子压好。过一天,揭开盖子,豆腐就算做好了。母亲做菜时,把豆腐切成方方正正的小块,在油锅里煎成二面黄,撒上细细的葱蒜沫,色香味全。记忆中的腊月,自家做的豆腐可是餐桌上不可缺少的主菜。
母亲做年糕时,总是不慌不忙。她选好瘦肉和肥肉,放入作料,在木盆里细细地剁,加上苕粉水和鸡蛋,用手揉匀,平平地铺在蒸格里,蒸熟后,最上面抹上鸡蛋黄液,年糕就做好了。端出来趁热切成大方块,就像一个大大的蛋糕,上面是一层黄黄的鸡蛋皮儿,点缀在上面的红色仿佛点点梅花,红黄相间,显得喜气洋洋,格外好看,只是欣赏就让我们觉得非常好吃。
接近大年,母亲会忙着烧肉,取下熏好的猪头,仔细洗干净,连同猪尾巴一起煮熟,捞出猪头装进大盆里,后面放上猪尾巴,插两根粗蒜苗在猪鼻子里,端到屋外,用高凳子供起来,烧上几刀火纸,放一挂鞭炮,祈祷来年喂的猪又大又肥。当仪式完成时,我们几个孩子就帮忙把猪头抬进屋里。如果小孩子感冒流鼻涕,大家会笑着把猪尾巴让给他吃,大人们会说:“吃了猪尾巴,就不会流鼻涕了。”母亲用刀把猪脑壳拆成一块一块的,把核桃肉挖出来时,母亲会喊我们尝尝,这是猪头里的纯瘦肉,吃进嘴里油而不腻,很香,很香……
当大街小巷飘满年画,挂满大红灯笼,年味越来越浓了。岁月带走了儿时过年的快乐,而今,香肠、米酒、豆腐、年糕、猪头肉,都可以在市场上买到,我却格外想念儿时年的味道,那是勤劳的母亲带给我们的幸福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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