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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初遇
六月,梅雨时节,天色阴沉,风雨欲来。低洼的路旁,雨水还积着,一辆私家车呼啸而过,溅了他一身泥水,他低头看了一眼,不甚在意,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抱着吉他继续往前走。
房子是托朋友找的,上午钥匙刚到手。小区的建筑看起来有一些年头了,墙壁经多年风吹日晒,早已不见原来的色泽。楼底下,几个上了岁数的老太太正热火朝天地搓麻将,这是他第二次见着她们,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迷路了,站在路边顿了一会,拉起行李箱离开了。
雨水开始滴滴地落,终在衣服被淋湿前,找到租的地方。打开房门,应该是一楼的原因,屋内阴暗潮湿,散发着一股长期不见日光的腐朽气息。他环视一周,进门右手处是厨房,最里面是洗手间,剩余部分被隔成5个房间,厨房通着个小院子,屋檐上正挂着碎花的连衣裙,裙摆随着细风悠悠地飘荡。他看着那碎花连衣裙好像就回到了过去的少年时代,驻足好一会儿,才转身。
进了自己屋里,打开窗户通风,门未关,雨水淋湿了窗台。他弯腰打开箱子准备收拾东西时,听到一阵脚步声,停在他的门口。转身,便看到一个穿着白色棉布裙子的姑娘,俏生生地站在那儿,明眸皓齿,乌黑的头发散在肩头,手里端着半个西瓜。
“哥,刚到吗?我刚买的西瓜,吃点吧。”那人双手前伸,嘴角微微上扬。
“谢...谢谢。”他脸瞬间就热了,局促地接过西瓜。指着屋子里唯一的凳子对那人说“要坐...坐一会儿吗?”
那人一步一步踱进来,坐在凳子上,双手放在膝上,过了一会,问“你是哪儿的人?”
“北方人,你呢?”
“南方人,一个盛产柚子的地方。我叫李清,李清照去掉最后一个字,你叫什么啊?”
“赵颀,斤页,颀。”
“唔,起这个名字的人挺少的哎,不过挺好听的。”
“是嘛。”他笑着挠了下头。“你,你今天不上班吗?”
“唔,嗯,怎么说呢,我白天不上班,别人休息了,我才开始上班。”她指着墙边放着的吉他,问“你是唱歌的?在酒吧驻唱?”
“嗯。”
02.再遇
梅雨刚过,台风又来,外面下着瓢泼大雨,屋内却依旧闷热。
一周的时间,赵颀差不多跑遍了这座城市所有的酒吧,也没人愿意让他驻唱,老板们都说他不够燥。他带来的钱交完房租后,现在只剩几百块钱,咬咬牙,第二次上门。终于有家酒吧愿意让他试唱一个月,但是告诉他如果有客人投诉,那只能不好意思请他再谋高就了。
赵颀站在台上唱歌的第一天,视线不经意间扫过全场时,看到个穿短裙服务套装的姑娘,侧面有点像李清,等他再定睛一看,服务员已经隐到了人群中,看不清了。
第一周的演出还好,没有客人投诉,老板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好好干。但是之后他再也没有在酒吧看到那个侧面与熟人相似的女生,工作结束后回到家,时间已经很晚,他也没能在出租房里见着李清问个清楚。
这晚,雨水初停,微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赵颀背着吉他走出酒吧,就看到不远处的夜幕中,一个姑娘穿着李颀在厨房屋檐上看到的碎花裙,翩跹地走在路上。赵颀加快脚步,慢慢跑了起来,距离那姑娘还剩5米时,他试着喊道:“李清。”
那人转身,赵颀便看到了熟悉的脸庞。“真的是你啊,前段时间怎么没有看到你?”
“唔,有事请假了几天。”
“这样啊,怪不得。你有在...在酒吧里看到我吗?”
“唔,看到了。你唱的挺好,后面的小姑娘今天还讨论你唱的歌呢。”
“那...那怎么,不和我打一下招呼呢?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问一下哈。”
“唔...”
赵颀见对方没有回答,就主动换了个话题,“下次我们一起回去?”
“也行,看情况吧。”
03.变
这两天天气转晴,毒辣的太阳好像瞬时就跳到了空中,毫不客气地暴晒万物。赵颀昏昏沉沉地醒来又睡去,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敲门,他睁开眼,看了看窗外刺眼的阳光,从床上跳起,抓起一条短裤就套上,赤着精瘦的上身,一蹦一跳地来到门口,拉开了门锁。
李清焦急地对他说:“赵颀,你看看这两张100块钱是真的假的?我刚刚去买东西,店家说我这是假钞。怎么可能是假的呢?你再帮我确认一下。”
“嗯,那个,店家应该不会骗你吧。咦,你这个钱怎么没有盲文啊。”
“没有盲文就是假钞吗?”
“理论上是这样的,你这钱是谁给的?”
“是...是别人给的。”李清语焉不详地回答。
“你让他重新给你,就说这张钱是假的。”
“可是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算了吧,算我倒霉。”李清抽出他手中的纸币,转身回她自己屋里了。留下赵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站起门口思考了半天。
那晚,下班后,赵颀出门就见到李清倚在酒吧门口,迷糊着眼睛看着离她最近的路灯,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赵颀就站在她侧面不远处,心不自觉地纠了一下。她看灯,他看她。
就这样无言地站了一会儿,李清吸了吸鼻涕,用手背擦了下眼睛,转头,像初次见面那样,她笑着对他说:“我们去吃夜宵吧。”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去酒吧上班吗?嗝!”桌子上已经空了一排啤酒瓶,赵颀就喝了一杯就没敢再喝,想让她少喝点,根本拦不住。
“钱多。你去酒吧唱歌是为了梦想,我嗝...是为了钱。我...三年前刚来这儿,嗝,在饭店做服务员,被那些装喝醉酒的混蛋摸,领的工资都吃不饱饭,嗝,我不想再过苦日子了,你知道嘛。”
“我知道我知道,你喝醉了,我们先回去,回去再说。”
赵颀把账结清,扶起喝的人事不省的李清,艰难地一步步往回走。
“你今天问我那假钞是谁给的,来...我告诉你。你头低点,我告诉你,这是秘密,不能...让别人知道。”
赵颀把耳朵凑过去,听完,手一松,李清就摔地上了,他站在那里,脑袋里一片空白。他看着跌在地上的李清,又惊又气。看着明明还是那个穿碎花连衣裙喊他哥的娇俏南方姑娘,再一看又成了面目可憎的陌生女人。
“哎,好疼。你...是熟人,今晚就收你150,怎么样?嗝。”
04.终
自那之后,赵颀便下意识地避开她,下班立马就收拾好东西往回赶。偶尔碰上了,也当作不认识的样子,彼此看一眼,慌忙躲开。一个眼里满是受伤,一个眼里充满厌恶。
眨眼间,夏日的炎热已不在,秋日的清凉已远去。白昼愈来愈短,夜晚越加漫长,厨房后面的院子里一片枯黄,屋檐下再也看不见碎花的连衣裙。
赵颀在酒吧里唱歌已有半年,工作稳定了下来,收入也增多了。而李清上个月就没出现了,他终于不用再想方设法躲开她了,但是他唱歌时抬头还是会情不自禁地寻找她的身影。
12月底,赵颀晚上收工回家的路上,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天而降,天气反而比不下雪要暖和一些。这是他来这里看到的第一场雪,空气中飘散着雪花的味道,他不禁想起那个姑娘靠在酒吧门口看着路灯流泪的模样,想到这里,他大步地往家的方向跑了起来。
回到家,他东西还没放下,就来到她的门前,敲门的手抬起又落下,犹豫了半天,他终于决定敲门。结果,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入眼,屋内一片整洁,再也没有她的身影。
他失魂落魄地回屋,开门,开灯,门边夹着的信封落在地上,展开,上面是清秀的字体,落笔是李清,写着“哥,再见,谢谢。”
赵颀的眼泪瞬间湿了纸张。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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