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悲伤了,我要留着力气吃

作者: 纹烬 | 来源:发表于2017-04-04 18:50 被阅读224次

    2017年4月1号,我选择在愚人节这天踏上旅程开始,上天似乎就一直不停的在给我开玩笑。我总喜欢用一个比喻来描述自己的生活:世界像一个游乐场,酸甜苦辣就是不同的游乐项目,而这几天的旅行,我觉得我这次玩儿大了,可能买了游乐场的票,一不留神却走进了鬼屋。

    四月一日,所有的社交平台上都有人纪念我的偶像张国荣。我在去往成都的火车上倚靠着车窗,听着列车上跟我一样出去旅游的大学生们谈天说地,在微信上跟我的导师反思工作。看着窗外三三两两的灯火,车厢里的灯光被列车员熄灭,我看着手机屏幕上微弱的灯光,看着那些写满了关于规划和现状的大段大段的交流,眼泪掉进冷掉的泡面桶里。

    吃得不好的时候,人特别容易伤心。

    深夜,车上有个小女孩儿一直在哭闹,喊着:爸爸,我要穿鞋子。

    我不晓得她为什么要在原该睡觉的时候忽然想要穿鞋起床,只是很羡慕,熊孩子的年纪,不管多少人想要睡觉,只要她想要穿鞋,就能哭出声来。

    四月二日,天气阴转小雨。下了火车看到的四川让我想起一首叫《蜀绣》的歌,芙蓉城三月雨纷纷四月绣花针,洇湿的空气里是慢慢悠悠的行人,让人有种想要放下防备好好生活的欲望。

    见到水货和她男友的时候开始,他俩就一直在吵架,几乎每一句话都是一个雷点,我起初尴尬得不行,拎着箱子不知所措,以为是自己的贸然到来打搅了他们。后来才晓得,这两人就是这样的相处方式,吵吵闹闹的,在波澜不惊的小城里,怕日子太过安静。

    春熙路和锦里人都很多,水货的男友阿斌一直在说:看好口袋,小心有贼摸手机。水货不耐烦:哎呀你烦不烦。

    从春熙路吃到武侯祠再吃到锦里,一天之内我几乎要把一个星期的额度用完。水煮鱼片麻得我舌头都要掉下来,可以配大碗大碗的米饭,鱼片刺很少也很鲜,滑溜溜的;

    水煮鱼片

    锅魁像是在南方小城变得绵软的北方汉子,软和的面包裹着被红油缠绕的三丝,咬下去脆的软的辣的跳的裹在一起,让人像只仓鼠一样,鼓起腮帮子,就可以把其他事情都忘了。

    其乐锅魁

    还有土豆条,我在武汉的时候,也经常见到土豆条,但是成都的土豆条酱料特别足,卖土豆条的阿姨把它铲起来的时候,那一刻我觉得很美。

    铁板土豆条

    菠萝饭是水货念叨了一下午的,用菠萝蒸出来的糯米酸酸甜甜又饱肚,坐在小亭子把一份菠萝饭吃完的时候,会觉得人生很圆满。

    菠萝饭

    第一次喝咸豆花是四年前,在一辆清晨到站的火车上下来,街头空荡荡,只有一家豆花店开着门,我进去以后出于猎奇的心态点了一碗加了葱花酱油的豆花,后来剩下大半碗,白玉点翠一样放在面前,我只记得我很困。成都的咸豆花加了红油和大头菜,要把豆花打的碎碎的,大头菜像是过了冬的沧桑,熬了所有哭,渗出一点咸,豆制品的鲜味把这种带着老旧气息的咸味盘活了,入口即化,红油也不腻。

    红油豆花

    鸭皮卷是一道神奇的小吃,入口有四五种味道,怪得很,几种味道的力道很均衡,哪个也不见得被抢了风头,都不是很重,加上香辣椒粉,一口一口尝下去,想分辨出来它本身的味道,却怎么也分辨不出来,淡淡的鸭皮的味道还会在咽下去以后在嘴里存留一小段时间,我说不清它的滋味。

    鸭皮卷

    抄手是成都很出名的一道小吃,上学的时候,我跟水货会去菜市场买食材,偷偷在宿舍煮抄手吃,我当时纳闷儿,这不是馄饨吗,为什么要叫抄手?来了成都才发现,我们当年做的抄手其实是比葫芦画瓢,材料不正宗,做法也不正宗,真正的抄手好大好大一只,配着汤里的碎菜头,汤是麻的,吃起来要哧溜,莫名觉得很热闹。

    抄手

    我们从下午吃到晚上,后来再有路边的阿姨推荐我吃什么的时候,我抱着肚子一脸苦相,实在是吃不下了。

    天空开始下小雨的时候,我刚从一间小酒吧出来,带着吃得饱饱的胃,我觉得很踏实。脚踏实地,总觉得下一步很好走。

    四月三号,我们起的很早,坐车去了街子古镇。在古镇上,吃了凉糕油豆腐,看见腊肉排骨也觉得食指大动。我大概就是这个时候被贼盯上的。

    啃着排骨又往凉粉店挪,骨头大得要两只手抱着才能啃,手机就在这十分钟里被我放在了外套口袋。

    发现它不见的时候我正拿了筷子准备吃凉粉,把书包口袋什么都翻了一遍也没有找到。

    上天总瞧不得慢悠悠的羁旅心绪,听不得温软的苏州弹评,喜欢看寻常人生中的折子戏,偏要给我加一段急管繁弦。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呢?

    接下来我就什么都吃不下去了,从那一刻到现在,我一直觉得像做梦一样。

    我打了电话,无人接听,发了短信,希望是被人捡了而不是被贼偷走,还有归还的可能。后来就是关机的忙音,那会儿我觉得不妙了。

    一边报警一边给苹果客服打电话的几个小时,水货几乎联系了她能想到的能够帮忙的每一个朋友,我看着她为我奔忙,很是过意不去,但是我除了妈妈以外,谁的号码也不记得,却又不敢让妈妈知道,毕竟她要担心又帮不上忙。

    我是在那一瞬间把所有密码都忘记的,抱着水货的手机边试密码边带着警察去现场取证,我只能用余光看见手机下随着我的脚步飞驰过去的地板砖,原来悲伤是这个样子的,悲伤会让人失忆。

    派出所里调监控录笔录,听说小小的派出所找到过三部iPhone,时间也是几个月以后窃贼落网又根据查找定位才找回。我以为,小小的盗窃案,破获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警察说,要看你的运气。警察说的“我们尽力”像是医生对绝症病人的宣判书,我大脑空白。我要是运气好,不至于在这里丢了手机不是?调出监控看到整个作案过程的时候,已经距离我手机丢失将近两个小时,我问警方对出口的盘查是否会有效,警方说出口太多。

    是我们警力不足吗?

    对,这是体制的问题。

    我一时语塞。

    他们说自己清明节没有假期在这里坚守,语气里有委屈,但是,也只能是坚守。我派出所半日游,拇指上多了按手印的红色印泥。下午的太阳很不好,我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很想很想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我们两个站在荒凉的街头,我说:水货,我们回家好不好?

    水货还在忙着联系她的朋友,问谁有iPhone能够帮我定位找回,她的手上还掂着我们从凉粉店打包出来的凉粉凉面,红油从纸碗上渗出来,塑料袋油油的,她一中午什么都没吃,我那一瞬间觉得自己特别不是东西。

    水货是一个很好心很好心的人,她说她身边有iPhone的人都丢过,叫我不要太伤心;她帮我骂那个小偷,凶巴巴的说记住了他的长相;她其实不太知道怎么安慰我,我自己也知道安慰没什么用,只是她怕我乱想,一直说话一直说话,把她好友的相关经历经验都问了分享给我。我特别感动,我怕她觉得我难受而难受,尽量控制自己不要难受,只是整个人木木的。

    我跟她聊接下来买什么样子的手机,聊接下来要做什么,被打乱行程的我们,错过了大熊猫,错过了水货念了一天想看的大熊猫,她吃那个红油已经漏出来的凉面时,我很难过。

    晚上,买了新手机换了新卡,雨又下下来了。水货说成都就是这个样子的,晚上下雨白天晴,早晨花重锦官城。水货的男友阿斌从公司回来,带我们去吃串串儿。热腾腾的鸳鸯锅端上来的时候,热气一下子就把眼睛蒸花了,咕噜噜的汤汁翻滚着,水货说,拍照吧,不拍白不拍,多吃点,接下来会转运的。

    热锅串串儿

    阿斌拿了好多好多菜,一边骂水货脑残一边给水货拿她爱吃的菜,水货一边吃一边怼回去,一根根串串儿把头埋进油锅里,拿出来的时候滋啦滋啦滚着油,蘸上酱料以后又烫又辣。串串儿一根接着一根从锅里冒出来,味蕾要用来迎接它们,注意力要都放在味蕾上,我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密码还是没有想起来,脑子还是空白的,雨下着,水货在和她的男朋友边互怼边夹菜,鸳鸯锅锅咕噜噜煮着好多好多串串儿,我觉得这个梦不算太残忍,总归给了我一些温度。朋友和食物是这个世界上最治愈的东西。悲伤是一件让人失忆的事,但是不能让人忘了吃饭,只要吃饱了,一切就总会好起来的。或者说,就会有一切就总会好起来的错觉。即便是这样的错觉,也算是好东西。

    我说,水货,我特别幸运这个时候有你在这里。

    水货哗啦啦拿起来好几根串串儿给我:多吃点儿,晚上不要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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