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马俑

作者: 我身高米65 | 来源:发表于2019-01-20 19:09 被阅读68次

    X市是兵马俑的发源地,拥有数十万樽兵马俑的古代帝王陵墓每年都会吸收无数慕名而来的游客参观,利用此得天独厚资本来发展旅游经济的X市,衍生出很多兵马俑相关产业,诸如:兵马俑主题公园、兵马俑主题酒店等。

    位于X市郊区的“转角处兵马俑自助酒店”便是其中之一。太阳快要下山了,借着夕阳的最后光辉,一辆蓝色出租车穿过了一个开凿在山丘的隧道,沿着孤独而蜿蜒的山中路一直向前行,道路两旁尽是高大的槐树,坐在后座的女乘客呆呆地透过车窗往外张望,无数支亮起的路灯和连绵不断的整片槐树林快速地向后掠去。

    当车来到某个拐弯处时,舒墨嘉吩咐:“到了,就是这里。”

    在拐弯处,一栋七层高的楼房依山而建,孤零零地耸立在密林中,它的背后是连绵不断的小山丘;建筑物的外表有些破败,呈泥褐色,与兵马俑的颜色不谋而合;夜色渐浓,位于顶楼的霓虹招牌灯早已点亮。“拐弯处兵马俑酒店”——暗红色的字体阴沉而夺目。

    “一百八十块。”出租车司机是名中年男人,声音如同他的样貌一样和蔼。

    “找我20吧。”后座的女郎长了一副瓜子脸,光线暗淡的环境中,一头栗金色的短发映衬出她那光滑白皙的脸庞和颈脖。

    “姑娘,您今晚真打算在这儿住吗?”司机一边找钱,一边问。

    “是的。我有男朋友的了,而且他很快就会过来找我。”

    “嗯,那不错。”司机还在找钱,他皱着眉透过车窗仰视位于酒店顶层的霓虹灯招牌,然后说:“不过,我在X市当了十多年出租车司机,这家什么兵马俑酒店我还是头一次来。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你很少来郊区载客。”舒墨嘉漫不经心道。

    “我有来过郊区,可是这间酒店我才头一次听说。您确定你真的要住在这里?”司机的头回过来,他的一只胖手紧紧地攥着二十块的零钱。

    “小心开车。”舒墨嘉咬紧了一下牙关。使劲将司机紧攥在手里的二十块抢了过来。

    “姑娘,感觉不妥的话,就立马报警,不要犹豫。”临别时,司机摇下车窗大声说。语毕,汽车的卤素车头灯打开,引擎再度响起,车子轰鸣而去。橘色的示宽灯将汽车走过的痕迹照出一条轨迹,如同引擎轰鸣声一样渐行渐远。

    周围空寂无人,只有蟋蟀和树林的飒飒声作伴,酒店门前渗透着淡淡的黄光,不能窥见内里的情况,入夜后的10月,秋意渐浓。山林骤然吹起一阵摄人的黑风,卷动她的灰色套裙,贴紧她的身子,凸显出她的曼妙身材。这是第二次光顾这里,过于寂静的环境依然令人有些战栗,然而矛盾的是:这是自己预期想要的结果。她提起旅行箱,动作潇洒自信,心里却惴惴不安地踏进酒店。

    与破败的外表不成正比的酒店内饰和上次一样,依旧令舒墨嘉眼前一亮,地板上铺垫着高档的古典羊毛地毯,明亮的玻璃,宽敞的大堂,悬吊在天花板上个的水晶灯正投射出令人和暖的橘黄色光芒。前台后面有一扇门通向员工休息室,舒墨嘉瞥见一名身穿白色制服的小伙正低着头坐在椅子上。

    舒墨嘉打了一声招呼:“嗨。”

    他似乎睡着了,什么也没有听到,这令舒墨嘉有些失落,毕竟自己上次入住这家自助酒店的时候,这男孩是为数不多的真人服务员,而且他脸上那常挂着的阳光笑容有那么一瞬间令自己对其心动起来。

    除了在上班时间打瞌睡的男孩外,周围空无一人,幸好这家是家自助酒店,前台柜面由数十块黑色的液晶屏组成,舒墨嘉按下了其中一块屏幕,屏幕亮起,旋即显示出数个五颜六色的功能按钮,根据荧幕上的提示,她熟练地操作起来。一台踩着四个滚轮的圆筒状智能机器人,沿着铺垫着地毯的路悄然无息地来到女客人的身边。

    “欢迎欢迎,舒小姐您的降临实在令寒舍蓬荜生辉。”机器人发出去一把合成的电子男童声。

    舒墨嘉想再次入住上次的房间,她一路从下拉列表中找到了编号为1408的房间,点击进去,屏幕随即弹出一个“入住须知”的提示窗框,她还没正式阅览便匆忙点击了“我同意”按钮。成功订购房间后,她拿起从荧幕缝隙吐出的一张金色电子卡,然后对机器人说:“你好,给1408号房来一瓶‘绝对牌’伏特加,外加一个切片的柠檬,谢谢。”

    “好的,舒小姐。”机器人道,“入住须知,您仔细阅读了吗?”

    “是的。”背对着机器人的舒墨嘉拿起行李走起。虽然是兵马俑主题酒店,然后从大堂一直到房间外的走廊,依旧丝毫感受不出围绕这个主题的元素,弥漫着整个走廊的薰衣草味令舒墨嘉享受其中,来到1408号房的门前,她掏出金色的电子卡解锁,然而房门没有打开,一把电子合成声音从位于门牌的隐藏喇叭发出:“入门前,需听取入住须知。是否马上开始听取。”

    “是。”舒墨嘉放下了旅行箱,没好气地想:明明只是赝品,非得弄得这么较真

    “第一:不准对安置于房间内的兵马俑进行抚摸或任何破坏行为;第二:不许对安放在房间内的兵马俑进行拍照,但允许拍摄影像视频;第三:不建议客人对兵马俑过度凝视。”

    “收到。”她说,咔嗒一响,房门应声打开。舒墨嘉迫不及待拿起行李。房内已点起温馨柔和的黄灯,门廊两侧各放置着一尊高大的兵马俑,他们直勾勾地看着在门廊脱掉高跟鞋的女客人,随后她换上酒店配备的一次性拖鞋。

    舒墨嘉不屑地左右两边打量着两尊兵马俑;左侧那尊长有一张圆脸,两侧耳垂肥大而夺目;右面那尊长有一张五官立体的长脸,两支眉毛紧锁,表情严肃。不会像上次那样被你们吓倒,她自信地想。

    房间的一角,搁置了一个欧式壁炉,里面满是通红的灰烬,一根白热化的黑炭在愉悦地闷烧着,发出炽热的辉芒,为房间提供源源不断的温暖。然而,这并没有令自己高兴起来。“难怪这里这么干燥!”埋怨起来的舒墨嘉打开酒店预先备好的一支未开封的矿泉水,对准火炉挥洒。“这舒服多了。”望着因熄灭而绽放出水蒸气和白色灰烬的火炭堆,她得意地笑了。

    舒墨嘉迫不及待地把行李扔到实木书桌上,然而一尊露出上半身,下半身被墙壁吞噬了的兵马俑占去了部分书桌的位置,这使得桌面容纳不了完全展开的行李箱,她干脆将行李箱扔到米黄色的床铺上。她并没有立即打开行李箱,反而左顾右盼起来。三尊身形各不一样但身高与门廊两樽比较起来,矮小一个圈的兵马俑正手持长戟站立于床铺的左侧,眼神直勾勾地凝视着前方。舒墨嘉掂量起他们三,发现三尊兵马俑除了身形各不一样之外,表情也是独一无二的:位于左侧一尊身形较为瘦削,身高持平,他拥有一张严肃的脸;中间那尊最为高挑,身形微胖,表情略显愉悦;右侧那尊最为矮小而且肚腩突出,嘴巴微微张开,表情呆滞;左观右看完以后, 舒墨嘉依然不放心,她地将椅子摆到了床垫上,并爬了上去,费了一番功夫掀开悬挂在天花板般的灯罩,确定好里面没有摄像头等猫腻装置以后,她才放心地收纳起椅子,然后直躺床上。

    自毕业后,舒墨嘉便在目前的公司任职出纳,至今已经四年了。每个月财务人员都会对财务室内的小金库进行一次常规盘点,盘点工作由会计监督并记账,出纳从钢制保险柜中逐一掏出现金并清点。盘点工作每月如是,打从半年前开始,持着自己是公司老油条的会计便偷偷将盘点任务(记账并清点)全部移交了给出纳独自处理。舒墨嘉从一开始的满腹怨言到恶向胆边生,亦在这半年内酝酿而生。

    躺在床上的她在回忆中检讨从昨日下午开始至今日早上为止的整个行动过程,有否出现过破绽。

    “盘点得怎样啦?”当舒墨嘉将保险柜的双重钥匙递还自己的上司会计时,会计主管王姐亲切地问。

    “嗯,还差部分私户的没清点完,不过明天下班前,我就差不多可以搞好了。”舒墨嘉道。

    “那很好。”王姐在收拾着自己的桌面,准备下班。

    “对了,王姐。”舒墨嘉语气腼腆道。

    “怎么了?”

    “我明天早上有事,想请一个早上假,下午回来。”舒墨嘉嘴上说得平静,然而这句话她在前一个晚上已经对着镜子重复说了不下五十次,为的就是在此刻的实战不会露出破绽。

    “可以呀,没问题。如果没什么事,我就下班了啊。”坐在椅子上的王姐向后一推,起身拿起挽包便走人。

    王姐今天化了个精致的淡妆,上身是一件修身的墨色香云纱蝙蝠袖V领衣,下身是一件同色的超短裤,在黑色丝袜包裹下的一双纤细玉腿穿上一对皮质的过膝长靴。舒墨嘉望着上司阔步离开的背影,感叹现年四十七岁的王姐的身材依然这么有水准。而这些后天资本是要用后天努力来换取的;她每天晚上都会做两个多小时的有氧运动,周末总有半天时间是泡在美容院里度过。想到这里,舒墨嘉不禁咬紧牙关:这些都是我的功劳,工作是我做,功劳却是她领!她晚上去健身室健体,我晚上在家提着电脑加班加点,她周末去做美容,我周末还在为今顿吃面包好,还是喝粥好。不过风水轮流转!等过了今晚,这一切都将不一样了。舒墨嘉露出一抹冷冷的微笑

    舒墨嘉站直身,先把椅子从床垫搬回原处,然后将行李箱挪到床铺的中央,打开行李箱的拉链。快要把拉链完全打开的时候,门铃却唐突地响起了。一时慌张的舒墨嘉将拉链匆匆合上,她梳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将披在额头上的倾斜刘海搭在了耳后,然后深呼吸了一口,接着,细步来到门前,徐徐将房门打开。

    谁放下的呢?是那台像洗衣机桶的机器人放下的?她狐疑地想一只不锈钢的圆形托盘被放置在铺上地毯的地面上,托盘上放着一个装满冰块的方形酒杯、一小碗切片的柠檬、一支瓶身散发着寒光的白色透明高樽伏特加。她正想拿起托盘时,左眼余角察觉到某样东西,迎着残影她抬头望去——一尊身形高瘦的兵马俑伫立于房门外的阴影处,他的视线投放在了对面的房门。突然现身的兵马俑着实吓了自己一跳,女人的一声惊叫并没有改变兵马俑脸上那别扭的表情。

    舒墨嘉马上冷静下来,她连忙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后,左顾右盼起来,生怕自己刚才的丑态被其它房间里的客人所目击,她将托盘迅速取回房间。这么显眼的一尊兵马俑在自己进房前居然丝毫没有察觉,颇感好奇的舒墨嘉再次走出房间,来到兵马俑跟前。这尊兵马俑同房间中其它兵马俑一样,脸上的表情都是独一无二的,酒店里的兵马俑虽然都是赝品,不过单凭前者的特点,在首次入住的时候,便俘虏了自己的心。

    她被兵马俑上那复杂的表情所深深吸引住,他的五官几乎扭曲在一起,似乎在惊恐着什么,一对眼睛虽只是单调的土色瓷泥做,内里却蕴含着一股不能言语的悲伤。跟前的兵马俑可能只是某具真货的仿制品,却丝毫没有减弱舒墨嘉的好奇感,在五千年前,那名士兵在铸俑师面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呢?他是被人用刀强迫作为铸俑师的模特吗?亦或是他在作为模特的时候,注意到铸俑师的背后正发生着某件令自己恐慌的事情?在这么思索的同时, 舒墨嘉突然慌了神,只见她扭头就跑的一声摔门而关,用背抵住房门,双手捂着胸口自语道:“他...他,他刚才的脸......唉。.”肯定是太累了,她疲惫地想。

    锁上门后的舒墨嘉爬上床,将行李箱的拉链重新打开,行李箱里装着的除了一套崭新的衣服外,占据行李箱空间的皆为一包接着一包的牛皮纸文件袋。她将数个文件袋悉数取出,并逐一打开封袋的绕线,将袋子中用橡皮筋扎成一捆捆的紫色公民币钞票倾倒而出。

    舒墨嘉为自己斟满了一杯伏特加,她一边泯酒一边清点钞票:“一百......一千.....一万.....”在杯底融化的冰块发出个咯咯声响。她将保险柜里能找到的所有现金搜刮得分文不剩,在当时,压根就没想过要清点数量,只想着袋袋平安后,尽早撤离公司,离开这个省份。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接连灌下三大杯酒,“十万......百万.....”她越来越兴奋,直至数到一千万的时候,她近乎病态地大笑起来,持续的大笑,使腹部感到阵阵酸痛,同时亦令自己的身体进入到一种半缺氧状态,一阵飘飘然的迷幻感索饶在脑中挥之不去,她喜欢这种感觉,可她没有选择沉迷下去,她知道现在还不是真正高兴的时候,待黄冬与自己汇合后,一起逃到外省,才算是真正的胜利。到达外省以后的后续计划,舒墨嘉也在三个月前便规划好,她会在当地找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绘画师,毕竟这是自己在大学期间修读的专业,现在有所选择只不过是一个偶然的决定。

    她将公民币用橡筋重新捆扎后,便逐一重新放置在大信封内,然后将一个接着一个的大信封塞满整个行李箱。方形酒杯中的冰块早已融化,舒墨嘉为自己倒下最后一满杯伏特加,正要大快朵颐时,床头柜上一个身高约有四分米,被装钳在玻璃框架内的兵马正吸引住自己的目光。继门外那尊兵马俑后,这尊迷你兵马俑脸上的表情同样令自己着迷,他居然在哈哈大笑。舒墨嘉放下酒杯,连忙掏出手机要拍下他的照片发给自己的男朋友看看,她迟迟没有按下拍照快门,因为她想起了入房须知:禁止对兵马俑拍照,但可摄像

    “真是条怪规矩。”舒墨嘉自言自语道,她按下摄像开关,对着迷你兵马俑拍下一段长达十二秒的小视频,然后通过“巨信”这个手机APP发送到备注名为“黄冬”的联系人。将小视频发送给男朋友后,她点开小视频查看自己的拍摄杰作,直觉一阵苦涩的挫败感。

    “果然摄像的视频像数没有对焦拍摄的高。”舒墨嘉憋嘴道,她环视四周,意外发现一样令自己万分惊喜的东西——书桌上正摆放着一本可拆页的厚实笔记本,笔筒上整齐地插着一支钢笔、一支铅笔和一支签字笔。舒墨嘉从笔记本上拆下了一张白纸,拔出笔筒上的钢笔。三年半的大学生涯,并不是白过的,自己过去曾多次使用钢笔进行素描,每次描绘出来的画像跟实体几无差别,彷如一张黑白色的素体照片,需要重新涂抹修改的地方几乎是零。

    她俯卧在床上,专心致志地观摩着兵马俑的身上的每处细节,从头部开始一直向着下身描绘,不出二十分钟,一副几乎完整的兵马俑素描象在一张白纸上活灵活现。当舒墨嘉正要修绘兵马俑膝盖以下的步伐细致时,一阵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她放下钢笔,按下了通话按钮,来电者是自己的男朋友黄冬,这使得她非常高兴。

    “亲,你什么时候来呀?”她在床铺上翻了个身,娇声嗲气。

    “小舒,告诉我,你真的已经在那家酒店啦?”电话中的声音说。

    “是呀,你还不快来,我已经把定位发给你啦。”

    “听我说,你现在马上收拾好行李,然后离开这家酒店,好吗?”电话中的声音异常严肃。

    “不好!我已经付钱了。”

    “听着,这不是开玩笑。我查过这家......”

    对方还没说完,舒墨嘉便打断他的话:“什么嘛!说话这么较真。”

    “你现在在住的酒店有问题,我上网查过资料。”

    “你脑子有问题呀。”她说。

    “我在雅虎查过这家酒店的新闻,去年圣诞节的时候,有个信基督教的男人说要以耶稣基督的名义烧毁这家酒店!”

    “看来那男人的脑袋问题比你的还要大,后来他没有得逞,还被人关进精神病院是吗?”

    “不是,那男人次日便失踪了,没人找得到他,连警方也办不到,就像人间蒸发一样。”

    “好吧,他被酒店吞了。”舒墨嘉用讥讽的口吻说。

    “怎么样都好,那家酒店肯定有问题。”

    “你赶紧过来吧,我手机没电了。”她没好气地回应。大半夜的,加上今天在偷取保险柜时的心理压力早已将自己累垮了,现在的舒墨嘉只想洗个热水泡泡澡,然后蒙头大睡。

    “离开这里,听我一次好......”男友的声音近乎哭泣,还没说完便被舒墨嘉挂断。

    她放下电话后,便着手继续自己的作品。她发现不止是男朋友刚才的表现令自己失望,眼前的作品亦同样令自己失望。刚才在绘画兵马俑双腿的时候,自己居然把左右腿的步伐给搞混了。

    “为什么会这样?”她自问起来,心中满是疑问:明明是左脚先抬起的,为什么现在变成是右脚先抬起?

    她捊起自己额头上的头发,疲乏地往后一靠,躺在床上寻思着,她为自己刚才的素描失误找到了一个借口:喝酒作画还是第一次尝试,看来这种尝试不该有第二次为好

    她振作起身,脱下自己的制服套裙和白色衬衫,只留下粉红色的胸罩和同色的内裤。她望着平放在床铺上的灰色套裙,从心底发出一阵厌恶感:最讨厌这种工衣了,不过明天开始就可以跟它们say goodbye了。

    她从行李箱中的其中一个储物格中掏出一套洗完澡后换穿的衣服——一条浅蓝色七分牛仔裤、一件黑色短袖衬衫外加一套黑色的长袖格子外套。比起工衣,舒墨嘉更喜欢这种充满青春活力的轻松打扮。

    赤身裸体的舒墨嘉向沐浴间的方向慢慢走去,并没注意到封锁着迷你兵马俑的玻璃框门已悄悄打开。

    浴室里的浴缸业已放满热水,蒸汽朦脓中一副肤色白皙而线条优美的女性酮体在白色蒸汽中约隐约现。舒墨嘉本人非常享受这种温暖潮湿的感觉。她将泡泡浴液投放到浴缸的热水中,来回搅动了几下,热水的表面变成一片白色的泡沫。

    她将一个自带浮力的托盘放到浴缸中,盛满伏特加的杯中酒则搁置其中。然后伸出一条修长的腿到浴缸中试探水温,泡沫下的热水温度正合心意,便将整个身体逐渐浸入水中,动作优雅而轻盈,然后合上围绕在浴缸周围的粉色浴帘。

    舒墨嘉在温暖的泡泡池水包裹下,白皙的皮肤渐变得越发红润,如同一枚粉色的樱桃。她将那杯伏特加一饮而尽,闭上双目,舒畅地靠卧在浴缸的靠背上,所以当自己的手机荧幕显示出七个未接电话时她全然不觉,也就不足为奇了。

    由于女朋友良久没有接听自己的来电,黄冬唯有键入发出一条“巨信”提醒:小舒,听我说,你千万别观望或者触碰那些兵马俑,用被单包着自己睡觉吧,我现在过来找你!

    浴室的灯光设计非常人性化,投射出令人舒畅温暖的日光灯被安置在浴室的入门位置后方,从而避免日光灯光芒直接投射在浴缸享受温水浴的客人身上;在另一方面,这也可以起到警示作用,使拉上浴帘后的客人能察觉到浴帘外是否有不速之客在接近自己,从而提前预警。

    然而,对处于半熏醉状态的舒墨嘉来说,这个警示并不奏效。没有上门闩的浴室门被悄然推开,一个黑色的模糊影子印在粉红色的浴帘上,随着本体的接近,这个在粉色浴帘上逐渐扩张面积的黑影也在完善自己的轮毂。

    “咯,咯,咯...”每隔两秒,浴室地板便传来石头碰地的声音,闭上眼睛的舒墨嘉以为是水龙头漏水,她慵懒地睁开双眼,可眼前的一幕令她红润的脸色一下子煞白——一个巨大的黑色人影正屹立于粉色的浴帘外,她一边惊恐大叫,一边用一只布满白色泡沫的手拉开浴帘——床头柜上的迷你兵马俑赫然出现在浴缸旁边的地板上,他的左脚正做着迈步向前的动作,脸上的开怀笑容在此刻令人深感不安。

    酒精在为自己带来舒畅快感的同时也降低了自己的判断能力。舒墨嘉长舒一口气,“我什么时候带你进来跶?”她伸出自己那纤细修长,皮肤表面布满白色泡沫的手将兵马俑拿了起来。

    她重新靠卧在浴缸的靠枕上,双手举高了兵马俑,傻乎乎地望着他低笑道:“呵呵,呵呵。我居然断片啦!还是我出现了幻觉呢?呵呵。我醉了吗?呵呵,呵呵,我是第一次醉酒?呵呵......”

    长年累月的画画生涯练就了舒墨嘉对细节观察的敏锐性和瞬间记忆。酒醉的她依然发现了不对劲,眼前的兵马俑左脚先抬起来,同绘画那尊兵马俑时的动作是一样的,我并没有搞错他的双腿步伐!她倒抽了一口气,惊恐地意识到双手一软,兵马俑砰通一声,随即淹没在泡沫之下。他就在这下面,舒墨嘉害怕地想,她想离开浴缸,但不知是酒精的缘故亦或是自己过于恐慌,双脚正不听使唤地生软发抖。凭着仅有的求生意志,她用沾满泡沫的双手撑起整个身体,差一点就可以成功将自己带离浴缸了,然而临门一滑,沾满白色泡沫浴液的手掌使自己重重地摔在浴缸中,泛着白色泡沫的热水被掀翻出浴缸边缘,直接渗到由黑白方砖相间构成的浴室地板上。

    她瘫倒在浴缸中,直觉呼吸困难,在胸口中逐渐扩大的压迫感在提醒着自己的灵魂:要赶紧逃离这里。但同时,大脑的眩晕感和四肢的疲软感亦在支配着自己的肉体。

    在她一筹莫展地揣测着泡沫之下的威胁时,左脚小腿肚一阵突然而又像奇迹般的剧痛使舒墨嘉疲软的身体瞬间振作起来,她站直被白色泡沫覆盖着的身体,并没有留意到左脚小腿被挂上了某样沉重的东西,她跨过浴缸边缘,直接踩到浴室地板上,才察觉到左脚上的异样。

    迷你兵马俑在她纤细小腿上海诡异地蠕动着,如同一头邪恶的小怪物,其粗糙的身体直接划破了自己那吹弹可破的细嫩肌肤。舒墨嘉双手攥着兵马俑的躯干用力一拉,顾不上拉开怪物时,为自己小腿带来的撕疼感,她用力就是一扔,兵马俑径直撞到坐厕所上,其力道之猛不止令白色的坐厕崩碎一角,更令土黄色的兵马俑本身碎裂一地。

    舒墨嘉双手抚胸,双眼瞳孔放大,望着刚才还在袭击自己,现在已然成了一地碎片的兵马俑,她背靠着浴室墙壁,身体慢慢向下滑,修长的双腿逐渐张开成一个M字形,稳妥地坐到地板上,然后长呼了一口气。

    浴室地板上满是兵马俑的残垣断壁,他的腿部和手肘部分被摔断成几截,躯干部分被直接撞成碎片,孤零零的头颅部分则被完整地保留下来,只见那后脑勺正颤动起来,并慢慢开始转动,直至那快乐笑脸再一次直勾勾地望着自己。

    舒墨嘉今次没有软摊在地,酒精似乎已经不能使自己的大脑困惑了,她站直身往门外跑,却意外发现浴室门外房内的灯光业已集体熄灭。她胡乱地摸索起排列在墙壁上的灯光开关,却一无所获,直至摸索到某个粗糙的物体后,她马上便感到后悔了,还没来得及缩手,那物体便紧贴着自己而来。她企图推开他,然而对方的力量是压倒性的,他抓住了她拼命抵抗的双手。

    黑暗中,一名全身涂满白色泡沫的裸体女人被一尊成人高的兵马俑压倒在白色的床铺上。女人想反抗,然而对方太重,极度的恐慌甚至使她忘记了大声求救。床垫柔软而温暖,然而兵马俑的身体却坚硬而冰冷,她感觉自己的皮肤快要被这些粗糙的泥石所压破了,然而她心中仍保有一丝希望:我一定是醉了,这是一个很恐怖的梦

    “小舒!小舒!开门,开门,我是黄冬!开门,开门!”男友熟悉的声音犹如针一样,正狠狠地扎着自己的嗓子,她失声呼喊起来:“啊!我在里面呀,救命救......”下一秒,她的嘴巴便被一条坚硬而无生气的舌头所侵入,她发出的声音都被兵马俑的嘴巴所盖住了,只能化作无用的“呜呜呜”声。

    舒墨嘉尽全力反抗,差一点就将兵马俑从自身身上推开,然而发力的时间不足一秒,她便被一阵席卷全身而来的奇异感觉所干扰。门外的男友呼喊声间杂着撞门声不断在提醒着自己的求生意志,然而她已经掌控不住自己那软绵绵的身体了,模糊的意识仿佛在房间中随处飘动,原本抵触的情绪变得享受起来。

    她体会到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了,她开始享受着正压在自己身下那团软软绵绵的肉身。砰!的一声,只见那高大威猛的男青年破门而入,将自己一把推倒在桌子旁边,她很想控制平衡,然而因自身太重的关系而以失败告终,她在摔倒的同时也把书桌上的水杯给掀翻,杯中水径直地往自己身上洒下。

    昏黑的房间再一次亮起了光芒,黄冬连忙协助赤身裸体的女朋友裹上衣服,他说:“天哪,居然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要快点离开这里。 ”

    你不能拿走她!她想说,然而声音只能深深地隐藏在心底。

    她虚弱地望着眼前的栗发女郎穿上蓝色牛仔裤和黑色短衬衫,这是自己最爱的一套衣服。她无力地看着他挽着自己男朋友的手离开,她挣扎着想起来,却掌控不了自己的平衡,重新摔倒在地。

    “哎呀,你看他样子,怪可怜的。”栗发女郎不慌不忙地挽住黄冬的手,“我们根本不用怕他。”

    “亏你还能这镇静。黄冬拨开额头上的斜刘海抹了一把汗,临走前他提醒女友;“喂,这个不是你最喜欢的衣服吗?”

    “噢,对,当然。我居然忘记拿它了。”她回头对着自己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这个自己熟悉的微笑在此刻看来,显得无情而冰冷。

    她想追出去,然而浑身湿冷使她犹豫起来。他知道自己当下最应做的并不是要取回她,而是要令自己保持干燥。壁炉,对。他想起了她原本最讨厌的壁炉,然而当下:他最喜欢的,就是壁炉,他憧憬起壁炉内的高温,那是自己最为享受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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