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高的腰闪了。一想到这件事,他就觉得窝囊。
老高的腰是在和老婆做爱的时候闪的,本来应该没事,那天周末多做了一次,就有些超出他的承受能力。老高和老婆是典型的老少配。老高已经四十多岁,开始有些力不从心了,老婆才二十出头,正值青春活力的年纪,而且长得如花似玉、前凸后翘,所以这种情况大家都能理解。虽然那天做了两次,却并没有平时一次那么畅快淋漓。如果年轻十岁,这或许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但现在他心里没有一丝自豪的感觉。
老高这人没钱没势,作为公司的老员工一直没有提拔上去,虽然大家表面上也会尊称一声“高哥”,但并没有人真的把他当回事,也不知他老婆看上他哪一点。
这两天,在公司偶尔有人客套地问起腰的事,老高总有些难为情,只好撒谎说是打篮球的时候不小心伤到了腰,再附带感叹一句“老了,不能跟年轻时比了”。但别人一看他躲闪的眼神,就一脸意味深长的坏笑,显出一副“不用说,我什么都懂”的表情。
老高以为这一点扭伤,应该很快就好了,没有放在心上。谁知第二天开始,腰椎愈发疼得厉害,只好请假去了趟医院。
那天医院人特别多,拿药的时候,他碰到副总大刘正在帮人取药,便上去打招呼:“刘总,您身体哪儿出问题了?”
大刘看到他,稍有些吃惊,笑了笑说:“嗨,老婆这两天不舒服,来帮她开点药。”
顿了一顿,大刘问道:“你那老腰还没好?”
“是啊,这不来让医生给瞅瞅。”老高讪讪地笑了笑。
寒暄了两句,大刘就借口有事先走一步。老高心里暗骂:“装什么大尾巴狼。”
大刘是公司分管人力资源和财务工作的副总经理,听说跟老板有什么扯不清的亲戚关系。虽然公司上上下下对他心里都有点不太服气,但不得不承认,他业务能力确实挺强。
老高在医院又是拍片又是推拿,耗了大半天时间,却没觉得腰疼有多大好转。第二天回到公司,他还没来得及坐下,老李就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听说了吗?大刘让老板给开了。”
“不会吧?昨天我去医院还碰到他呢,跟他聊了几句,没见他有什么反应啊。”老高难以置信。
“能做到这个位置的人,哪能什么都让你看出来。”
“那也是,老板为什么开他?”老高疑惑地问。
“听说是把公司的商业秘密透露给了我们的竞争对手。”老李尖着嗓子说。
“这就不对了,他这个位置还用干这种事?对他有什么好处?”老高表示不敢相信。
“我怎么知道,肯定有好处他才肯干啊。”老李白了他一眼,接着说,“再说了,他出卖的又不是财务人事的秘密,是研发那边的。”
老高仍不敢相信,大刘又不分管研发,怎么会掌握他们部门的秘密呢?不过,老李好歹也是一个部门经理,虽然当初跟老高是同一批来到公司,但现在两人位置已经不同了。他这样说,老高心里不太相信,却也不再追问下去。
过了一会儿,老板召集各个部门主管和经理们开会,把老高他们几个老员工也一起叫上,宣布大刘的去留问题。会上,老板顺便澄清了关于辞退大刘的谣言,说他是因个人原因辞职。这都是常规套路,可奇怪的是,老高竟然破天荒升职做了主管。
会议开完,老板还把老高单独留下,语重心长地说:“你在公司这么多年不容易,付出和努力我都看得到,希望以后保持这种老黄牛精神,给年轻人树立榜样,公司一定不会亏待你。”
老高很是感动,当场表态会继续努力,不辜负老板的信任。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么大一块馅饼就这样砸到了自己头上。在公司快二十年了,终于迎来了出头之日。
不过,大刘一走,公司副总经理的位置就空了一个出来。现在公司面临两个选择:一是从外面聘请,二是从公司内部选拔。从老板的态度来看,他还是倾向于内部提拔,毕竟内部的人更知根知底,好把控一些,而且对公司情况更熟悉,更容易把工作快速衔接起来。
老高可不管这些,毕竟这个位子他是想都不敢想的。只是自从升了主管之后,手下几个人好像有意要和他对着干似的,工作起来很不顺心,加上腰部的伤一直不见好转,让他头疼不已。
腰伤不好,最麻烦的是上厕所,不管是站起、坐下还是如厕的过程,腰部都要用力。这天,他正在厕所痛苦着,听到外面两个人力资源部的新人在聊八卦。
“听说以前管我们的刘总能力挺强的。”
“是啊,不过遭小人暗算,被迫辞职了。”
“刘总不是老板亲戚吗?谁敢暗算?”
“你听他们瞎扯,那是刘总刚来的时候,为了控制下面的人玩的手段,故意放了个烟雾弹。”
“刘总也是这种耍阴谋的人啊。哎,知道是谁暗算他吗?”
“行政部的老高呗。要不怎么大家都跟他不对付,刘总一走他就升了主管。估计十几年都没升过职,心里不平衡了吧。”
“真是人心难测啊。”
“听说是在医院让老高给碰上了。”
“刘总还真会选地方,估计没想到会被人盯上吧。”
“以后我们也得小心点,说不定也有人一直盯着我们呢。”
“瞎想什么,干好自己的事儿就得了。”
老高在隔间里听了像一针针扎在心上,想不明白怎么去了趟医院,就背上这么大一口黑锅。他决定要查个清楚。
那天晚上,老高请老李吃了个饭。他知道,老李是整个公司的顺风耳,从他身上肯定能找到一些线索。
酒过三巡之后,老高说:“老李,咱们两个一起共事快二十年了,我要感谢你,没有你的帮助,就没有我的今天。”
“老高你跟我还客气什么。”老李微笑道。
“不是跟你客气,我是发自肺腑的谢谢你。”老高顿了一顿,接着说,“我还要向你请教。”
“向我请教?请教什么?”老李有些惊讶。
“请教怎么做领导啊,这个你有经验。”老高一脸诚恳地说,“不瞒你说,我手下那几个人真不好搞。”
老李不屑地说:“这有什么难的,就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呗。恩威并施,保管他们服服帖帖。”
老高伸个大拇指,说:“这招真高,以后就这么办。”
老高接着多敬了两杯,两人喝的都有了几分醉意。老高趁势追问道:“那个,大刘出卖公司秘密,是怎么被发现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老李警觉起来,“你突然问这个干嘛?”
“我就随口问一问,好奇嘛。”老高搪塞道。
老高知道,看老李的态度,要想在他这里打探到什么消息是不可能了。但老高不肯罢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既然他不肯说出实情,或许可以从那些不懂事的新人下手,老高想。
老高在办公室蹲守了几天,又找了几个新人旁敲侧击问了一圈,不但没有任何进展,腰倒是折腾地又痛了。
这时,他想到了一个人,就是在这件事中比他更痛的那个人。
老高打算约大刘出来,当面澄清自己不是告密者,同时也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刘是个爽快人,听了老高的一番解释,哈哈大笑:“你当然不是告密的人。告我的密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升主管?老板会喜欢一个爱打小报告的人吗?”
老高面对大刘这一连串问题,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问:“你说不是我会是谁?”
“你仔细想过没有,我走之后,对谁最有好处?”大刘狡黠一笑。
“老李?”老高脱口而出。
大刘不置可否,安慰道:“这事儿就这么着了吧,你也别钻这个牛角尖了,反正也没损失什么。”
如果老高是这么大度的人,那他就不至于这么多年都没有机会提拔了。可是,就在他要继续追查下去的时候,事情突然峰回路转了。
第二天一早,老板当着全公司的员工宣布了新的副总经理的任命,没错,正是老李。
老李升职了,老高更加认定了他就是陷害自己的元凶,虽然不知道大刘是不是真的出卖了公司的利益,但那几天能同时了解自己和大刘行踪的只有他一个人,一定是他觊觎副总的位子,告发了大刘,并以主管的职位做代价把矛头引向自己,好给他晋升铺路。毕竟,大刘在公司深得人心,谁都不愿得罪这样的红人。
老高这样想着,打算找老李理论一番。他满心愤怒来到老李办公室,还没开口,老李抢先道:“听说了吗?出卖公司商业秘密的人抓到了。”
“不是大刘吗?”老高反问道。
“大刘是被冤枉的,真正的疑凶是技术部的小孙,昨天让老板抓了个现形。他什么都招了,包括连怎么把火烧到你身上也招了。”老李一脸惋惜地说,“平时看上去挺老实的一个人,可惜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老高大惑不解。
“这还用问,肯定是为了钱呗。”老李撇了撇嘴,叹道,“这年头,只要钱给到位,什么事办不成!”
老高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的话,懵在当场。
“找我有事吗?”老李微笑着问。
“没,没事,就想找你聊几句。”老高嘴角抽了抽,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老高啊,我现在忙啊,跟以前做部门经理的时候不同了,你多见谅哈。”老李拉长了声调。
老高会意,又寒暄几句,便退了出来。
老高心里憋屈,这件事已经成了罗生门,可能永远也搞不清了。到底是老板为了控制人心,用升职来让自己背这个黑锅?还是老李拿自己当做通往副总路上的垫脚石?或许是大刘心有不忿,散布谣言?又或者真的是小孙为了转移视线有意嫁祸?他搞不清楚。
老高感觉腰好像又疼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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