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秋天,和任何一个秋天一样,空气中充斥着酷暑卷过的余温,年轻的摩登女郎们三三两两地从时装店进出,不过只有少数人是提着购物袋出来的。
冰冷的刷脸机扫过她们那张精致的脸蛋,“嘀”地一声,语音提示:颜值获取成功,请微笑确认。那些浓淡相宜的妆容勉强扬起了嘴角,语音再次提示:确认成功,欢迎下次消费。就在那一瞬间,他们脸上的光彩似乎黯淡了不少。
诚如所见,这是一个刷脸的时代,每个人能过什么样的生活,从一出生就基本确定了。等那些年轻的男孩和女孩长到16岁的时候,父母就会带着他们去颜值鉴定中心做颜值评估,所得的评分会录入互联网,所有人共享数据,一切公平公开,没有黑幕也没有暗箱操作。这一天以后,孩子们便要离开家人独自生活了,而余生的全部成本将由颜值支付,每刷一次脸,身体就会衰老相应的程度,直到颜值归零,生命终结。
这个靠脸生存的世界分成四个区,分别是西区、东区、南区和北区。
在这个地方,最年轻貌美,活得最久的人全都聚集在西区,他们或是颜值评估标准的制定者,或是惊艳了时光的绝世美人,他们的颜值全都在一百万以上,但西区的人却很少恃美而娇,他们十分珍惜自己的脸蛋和身体,过得谨慎而拮据,所以西区在这三百年的时间里一直都被土著占据着,他们认识这里的每一个人,而彼此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比起西区,东区则稍显逊色,这个区域的人颜值都在二十万到一百万的范围内。然而,这个区却是经济最发达的地方,同时也是消费最活跃的地方,正是如此,这里的人口也更新得最快。它具有其它区缺乏的冒险精神,因此商人和强盗遍地都是,机遇和挑战并存,被称为“冒险者的天堂”。
住在南区的主要有两种人:一种是面容丑陋,但身有所长的人,这种人一般都是南区的原著人 ,一种是为了活得久一点,从东区迁到这里的人。他们的颜值一般都在十万左右,这种明显的劣势使得南区的手工业特别发达,只要不好吃懒做,通常这些颜值不高的人都能靠自己的本事活得有滋有味,因此,南区也是最太平的区。
北区并不常常被人提起,这里常年处于阴暗潮湿的天气之中,集中的都是一些相貌鄙陋的人,他们的颜值极低,通常难以达到进入南区的标准,和西区一样,这里也很难看到新面孔。物质的极度匮乏使得这里的人普遍对生活要求不多,当然也无法衍生出高级的现代文明,他们主要通过耕种来满足日常生活。
这四个区都被高耸入云的花岗岩围住,只在特殊的天气下,岩石上才会幻化出连通相邻两个区的大门,大门的后面是一条宽达六十米的大河,而河上只有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铁索桥。
五福购物中心坐落在东区的北部,消费人群主要集中在颜值为二十万到三十万的年轻姑娘。
离这座大厦大约二十来米的绿化带里,藏着一个流浪的小女孩,约莫十来岁的样子,浑身脏兮兮的,她时不时挠挠脑袋上那乱糟糟的头发,偶尔会有一两个深褐色的虱子陷进指黑色的甲缝里,但这丝毫不影响她对眼前这栋建筑的好奇。
一大波光鲜的男女从门口走出来,有说有笑,颜值带来的神采让他们笑得肆意飞扬,几近颠狂。小女孩伸长了脖子,小小的眼睛紧紧地追随着不远处这些曼妙的身影,眨也不眨,生怕漏掉其中一个。人潮渐渐退去,她怅然若失地坐在土堆上,看着眼前落满灰尘的冬青树出神。
“这是谁家的孩子,躲在绿化带里做什么?”突然,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把她吓得浑身哆嗦。
小女孩惊慌地拽着自己那残缺的衣角,不仅没有作声,反而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定在了原地,似乎只要没有动静,外面那个大嗓门就不会注意到里面有人一样。
她竖起耳朵,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声响。霎那之间,仿佛所有的声音都突然消失了,世界上只剩下一颗心脏砰砰地跳着,她沉默地等待着来人对自己的宣判,大脑一片空白。
可是外面那个大嗓门并不打算视而不见,僵持了不到一分钟,她就气急败坏地大声嚷道:“你还不出来是吧,那我可不客气了”。
她说话的同时,外面传来了拨弄树枝的声音,看来是要被别人发现了,小女孩当机立断,四肢着地,想从树篱底下的小洞逃走。
快要出去的时候,她右脚的鞋带竟和树枝纠缠在了一起,眼看外面的大人就要进来了,情急之下,她用蛮力把右脚从一堆枝桠里拉扯出来,一起身便头也不回地扎入了车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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