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尊

因为疲劳，那回，我算是真正放下了自尊。

混在一群年轻孩子的中间学车，瞧着他们，在教练的一两句提醒下，汽车如他们手机中的动漫，轻轻松松，倒车起步，转弯挂档，溜达个一两圈，即在教练的催促声中下车自由活动。

我呢，面对教练一直紧皱的眉头，一句句恨铁不成钢的“陈老师，我该说你什么好呢？”更是手忙脚乱。要被控制的汽车如受了委屈，脾气倔强的学生，生生昂着头，就是不服，让我这个做老师的不知怎样体面的下台，一次又一次。空调温度适宜的车内，仍感受到自己肩背汗水汩汩，不得不丢下自尊，低声下气，如犯错的学生，小声嘀咕：教练，您说，我现在该咋办？明知定会惹起教练的烦躁，但在心中仍一个劲的告诉自己：这是勤学好问，勤学好问哦。

如后进生面对老师的提问，一直战战兢兢。经过半年的练习，终于得到教练的认可，告知可以参加考试，兴奋加上焦虑，一夜未能安眠。

那日，天还未大亮，被教练拉着去排队考试。到达目的地，黑压压的许多人，拽着身份证，站到队伍中。朝身前身后瞧去，皆是些手捧手机，正埋头网络的姑娘小伙子们，像我这样，紧张兮兮，左顾右盼的还真成了个异类。此时，后悔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当初也不知哪根经搭错了，想起要拿这样的证。这样的等待让我如坐针毡，还好，我会自我安慰，要不，那刻，我真的会逃。

没成想，这一排队就是四五个小时。虽不是烈日炎炎，但这淡淡的阳光还是让我头昏目眩，想咬牙坚持着，终究失败。索性丢下自尊，不管他人目光，寻着一边坐下，又担心着队伍被他人插足，一条腿悄悄支在那一处。不曾想，这一举动立刻有人效仿，心下坦然。此时想想自己，还是要自尊的吧！

终于，轮到我进去待考，这若大的大厅，虽已坐了不少的人，但还有不少位置空着，瞅着身旁的空位，我竟情不自禁的将自己横躺下来，安抚这一身疲惫，两条腿伸直，顿觉一身舒服，也不管他人目光，仿佛此地现在就剩下我一人，闭目养神，直管竖起耳朵，等着听叫自己的大名。

恍惚中，也看见管理人员朝我这多瞄了几眼，当下安慰自己，管他呢，自己舒服最是重要，我才不要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于是继续躺着假寐，养精蓄锐。

当我高兴地将九十五分的成绩单举到教练面前，教练笑了笑，接过我的成绩单，有些尴尬地对我说：“陈老师啊，在外可也要注意些形象哦。看看，刚才大厅里有几人是躺着等待的？”一旁的几位同来的小学员也都笑了起来。我以为我的脸此时会一下红到耳根，但没有，而且一点没红，也只是跟着他们笑了笑。

其实那时，我心里突然跳出的是莫言的一段文字：所谓的自尊、面子，都是吃饱了之后的事情，对于一个饿得将死的人来说，一碗麻风病人吃剩的面条，是世间最宝贵的东西。当然也有宁愿饿死也不吃美国救济粮的朱自清先生，但人家是伟人，如我这种猪狗一样的东西，是万万不可用自尊、名誉这些狗屁玩意儿来为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