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一家人

一

古爷爷提着一桶水，到阳台淋花。水太满，一边走，随着身体的晃动，溢了出来，走道上有一条湾湾曲曲的水痕。

古爷爷在阳台种了许多花木，有矮的，有高的，有灌木，有乔木，有开花的，有常绿的。花木多种多样，常年葱葱绿绿，花开的时候，姹紫嫣红，招蜂引蝶，好不热闹。

有一棵花树，俗名叫三脚虎，长得有一层楼高了，树根裸露了出来。古爷爷就换了大花盆。城市的花泥难得，古爷爷就到老家，装了几麻袋的干塘泥回来，把原来的旧花泥用灰匙挖出来，然后将树根、碎石子等杂物清理干净，混入新鲜的塘泥。古爷爷侍弄他的花木，就像呵护婴儿一样细心。

这棵三脚虎是古爷爷的最爱。在古爷爷的眼里，三脚虎不仅是花树这么简单，它有祛邪、避祸、保平安的作用。家人出远门，古爷爷一定摘一片叶子，装在有一枚硬币的红包里，随身携带，这样就可以出入平安了。当然，家人是不太相信的，为了不拂逆他的善意，都是佯装愉快地接受，这样大家都心安了。

古爷爷刚走到阳台，听到有鸟儿叽里呱啦的叫声，他循声望去，发现有两只黑白花斑的鸟儿，攀爬在三脚虎树的枝桠上，眼睛死死地盯着古爷爷，头不停地左右摆动。古爷爷觉得奇怪，平时都不见鸟儿的踪影，今日鸟儿居然寻上门来。好兆头！古爷爷心里暗自高兴。

古爷爷仰着头在树上细心观察，突然眼前一亮，原来鸟儿在树叶茂密的顶部筑了一个巢穴，可以看到一蓬干枯的树枝和杂草，两只叽里呱啦的鸟儿是担心古爷爷伤害它们的巢穴而在外面警界。鸟儿不知道，古爷爷高兴都来不及，他不但不会伤害它们，而且还要加以保护。在城市，鸟儿是稀罕之物，也是可爱之物，听到鸟儿的啁啾，似乎也是听到大自然的声音。

古爷爷正仄着头看鸟巢出神，忘记了给花木淋水，要不是他手里提着的水桶越来越沉，提醒他还有事要做，于是才回过神来。

刚开始淋花，就闻到一股焦煳味从厨房里漫溢出来。坏了！菜煳了！他立即放下水桶，快步往厨房走。原来他正在炒菜。他把混浊的洗菜水用来淋花，一举两得。本来淋完花锅里的菜就刚好熟了，可是因这可爱的鸟儿出现，使他忘记了一切。

二

古爷爷八十六岁了，家里买菜煮饭他一手包办。菜市场离他家不到二百米。每天早上起床，刷牙漱口吃早餐，然后就穿得整整齐齐下楼。

古爷爷出门很讲究，穿戴整齐是一项，而头发也梳理得毕直，没有一丝凌乱。他很注意形象，从不马虎。

一个老人每天上街买菜，最担心的是不慎跌倒，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儿媳也怕别人说闲话，于是对古爷爷说：

＂爸爸，菜你就不要买了，我下班再顺便买回来。＂

＂趁我现在还可以行走，我想吃什么就买什么，随我的意，以后走不动了，你们怎样就怎样。‘’古爷爷说。

＂这有什么，只要你喜欢吃什么，告诉我一声，我就给你买。‘’儿媳说。

＂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古爷爷说。

古爷爷首先到了鲜鱼档。这里近海，人们的生活习惯都是以海鲜为主，所以每天必买鱼和虾，加上猪肉是主菜。他家里有喝汤的习惯，每一顿饭前后都要喝汤水，而新鲜杂鱼煲汤是常见的。

菜市场的档主都认识他，每次见到他，老远地大呼小叫，都想他帮衬生意，不帮衬也没关系，今天不帮衬并不等于明天不帮衬，生意人都懂得这个道理。

之前是董奶奶负责买菜煮饭，自从患了老人痴呆症后，这任务古爷爷就揽到身上。看得出来，他也是乐此不疲。一些档主有时也关心董奶奶的情况，因为几年不见，也有可能不在了，于是顺便询问一下：＂董奶奶身体可好？‘’

古爷爷说：＂好着呢，吃喝拉撒照常，我还怕先她而去。谢谢关心。‘’

古爷爷家生活很有规律，吃饭按时按点。他做的菜很精致，一道工序一道工序绝对不马虎，味道香甜可口，家人都是赞不绝口。他最拿手的一道菜是姜丝猪肉，这道菜的功夫在刀工和配料。现在的瘦猪肉人们不愿意吃，是因为太过硬结，不利于咀嚼，特别是上了年纪的人，牙齿不是很好。古爷爷做姜丝猪肉时专门买瘦肉，他把肉切成薄薄的一片片，然后把姜丝配料混合在一起，搅匀，停放十多分钟，让猪肉入味。

这道菜有点费时，所以古爷爷不轻易做，只有孙子孙女回家的时候才出手。孙女已经大学毕业在省城工作，孙子也在省城读大学。这道菜是孙子孙女的最爱，他们每次回家之前，都是事先打电话告知。

孙子过两天就放暑假了，孙女也趁这个机会休工龄假，提前两天回家，她是下了下午班之后才坐车的，所以到家已经是半夜了。

＂爷爷，我要吃姜丝猪肉。‘’刚坐上大巴，孙女就给爷爷打电话。

＂知道知道，馋猫！什么时候到家，我叫你爸爸接你。‘’

＂不用了，我可能很晚才到，我约了同学，吃完夜宵再回。‘’

＂再贪吃就会变胖了，不好看了。‘’

＂爷爷，你怎能这样说话呢！我什么时候都是漂漂亮亮的。‘’

＂好好，我的孙女什么时候都是漂漂亮亮的。‘’

＂这还差不多！‘’孙女又说，＂爷爷，我给你和奶奶各买了一双鞋子，不知合不合穿。‘’

＂又买什么鞋子，钱多吗？你之前买的有两双还未穿呢！‘’

＂我去逛超市，发现这鞋子不错，柔软，我试穿了一下，觉得舒服，还买一送一，所以就买了，不合穿的话还可以换。‘’

＂买就买了，这几年你都不要给我和奶奶买鞋子和衣服，家里还有很多新的都没穿，不要浪费钱。‘’

＂知道了。‘’孙女虽然这么说，她是不管你穿还是不穿，每年买两次鞋子和衣服是一定的。

三

董奶奶是早睡早起，然后就在家里转圈圈，穿着一双拖鞋，从前面的阳台走到后面的阳台，又从后面的阳台走到前面的阳台。她的手不会空着，瓶子、水杯、鞋子和饼干盒等等是她的玩具，手上拿着一些，腋下夹着一些，然后这里摸摸，那里摸摸，搞了很多破坏活动。她个子不大，蛮力却很大。意想不到的是，她居然把一个大花盆从阳台移到客厅里，有时被物体碰得鼻青脸肿，家人是哭笑不得。她最大的爱好是拧水龙头，似乎是喜欢听流水的声响，就像我们喜欢听音乐一样，害得古爷爷经常要关闭水管的总开关。

她一边走，一边呢呢喃喃的自言自语，有时唱歌，都是一些地方戏，也许是年轻时经常唱的，已烂熟于心，即使失去意识，也可以朗朗上口。一些戏曲调子，家人听得多了，也会唱，每次听到她唱，家人就会跟着唱，这时她就会兴奋异常，眼睛发亮，声音会越来越大，还露出微微的笑容。

董奶奶耳聪目明，老天还算公平，一方缺憾一方补。董奶奶对声音敏感，听到开门的声响，她就会竖起耳朵，还说：＂门、门、门……‘’怪不得她喜欢流水声，似乎意识还未全部丧失。

家里有一个痴呆症老人，确实增添了不少麻烦。但是，谁没老的时候呢？这种麻烦每一个人都要经历，不管愿不愿意，不要烦恼，也不要伤心，齐心协力，就会举重若轻，让老人平平静静度过最后的日子，也算是尽了应尽的责任。假如想一想，计算一下时间长短，父母对子女的付出，以及子女对父母的付出，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应付这样一个痴呆症老人，古爷爷的辛苦自不待说，他心里是怎样的滋味，家人看不出来，平时都是一付淡然的样子，从不见他动怒，也不见他说辛苦。他的一切工作都是按步就班，早上打豆浆吃早餐，然后买菜煮饭，晚上又打苹果汁喝，夜间至少二次侍候奶奶方便。他的睡眠很少。

儿子曾经提起请工人一事，但古爷爷似乎不太愿意，他说：＂家里多一个外人，心里怪不舒服的。‘’

＂多一个人帮手，你就不必太辛苦。‘’儿子说。

＂我现在还可以应付，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古爷爷说。

＂你是不是考虑经济问题？‘’儿子说。

＂当然要考虑，现在工人费用高，起码要耗掉一个人的工资。‘’古爷爷说。

＂我们节约一点不就行了。‘’儿子说。

古爷爷还是不同意，请工人的事就暂时搁下。

古爷爷对董奶奶的关怀可谓无微不至。董奶奶的牙齿已经脱落，之前曾经镶了几付假牙，患病之后她死活都不肯戴了，每次给她装上，她就偷偷卸下，然后就藏了起来，害得家人翻箱倒柜，开始时还寻回来几次，后来就找不到了。从此，董奶奶就过着没有牙齿嚼东西的生活。

董奶奶年轻时很漂亮，即便是现在，那美丽的轮廓还清晰可辩，白净的肤色，乌黑的头发，如果牙齿还在，脸部没有出现塌陷，根本看不出是八十多岁的老人，起码年轻十岁以上。

古爷爷每次吃饭前，都是把青菜同其它肉类，比如鸡肉、猪肉等一起剁碎，然后混合在饭里给董奶奶吃，这样既有营养，又有利于呑食。董奶奶不需要别人喂食，自己还可以使用筷子，只是有少许饭粒落在外面，所以要给她加一条围裙。

孙女吃完夜宵回来已经很晚了，所以迟睡迟起。她起床时，家人早已吃完早餐。

＂快点吃早餐，我出去买菜了。‘’爷爷说。

＂我都不饿，等等再吃。‘’孙女说。

＂等等就吃中午饭了。‘’爷爷说。

＂你去买你的菜，不必管我，我要陪奶奶玩。‘’孙女说。

＂奶奶，奶奶，你在哪里啊？‘’孙女轻声呼唤。

没有听到回应，孙女便到阳台外寻找，只见奶奶一边唱着歌谣，一边用手在阳台上抹来抹去，似乎要把灰尘抹净。

＂哎呀，你这是做什么啊！快停手！脏、脏、脏！‘’孙女大惊失色。

听见孙女的声音，奶奶掉过头来看着孙女，傻傻地笑了起来。

孙女拿起她的手瞧一瞧，看见手上脏乎乎的，指甲里还藏着黑色的污垢，于是拉着奶奶的手走向洗手间。

＂走，去洗干净你的手。‘’孙女说。

手洗干净了，孙女又拉着奶奶到客厅里坐，可是她不听使唤，扭扭捏捏的不肯坐，孙女讲了很多好话，花了很多功夫才让她坐下，刚坐下又要起身，就像一个多动症的小孩。孙女只好一边拉，一边按，然后轻拍她的手，说：

＂你、这、双、牛、手，不、讲、卫、生。‘’

说完自己先笑起来，可能孙女想起牛只有脚，没有手。生活在城市的年轻人，牛是知道的，但究竟有没有手也也许不太清楚吧。

＂奶奶，给你剪指甲，指甲长了，容易藏污垢。‘’

孙女拿出一个奇特的指甲夹，中间有一个圆形的放大镜，可以把指甲放大来夹。这是她从网上购买的，她怕爷爷的眼睛不好，看不清夹到指甲肉。

孙女寄回来的时候，爷爷打开包装盒子，看到这个奇特的指甲夹，拿在手里瞧了很久，然后笑笑地摇一摇头说：

＂现在这个世界，什么把子都想得出来。‘’

他首先试了一试，指甲扩大了许多，看得也清晰了，可夹的时候就是不稳定，感觉没有原来的好用，后来多用了几次，就习惯了，觉得还是这新玩意儿好用。

董奶奶不会轻易给你剪指甲的，指甲夹一触碰到手指，她的手就猛抽回来。孙女只能采取软硬兼施的办法，先捉稳一只手，然后用身体紧挨着她，并不停地和她说话，夸她，赞她，所有的好话讲完了，指甲剪得也差不多了，脚指甲也是采取同一套路。

剪完指甲，孙女又拿来买回的鞋子让奶奶试穿。奶奶对色彩敏感，所以孙女就选择一双红色的布鞋，弹性很好。

＂来，试试鞋子。‘’孙女刚脱掉奶奶的拖鞋，便大惊失色，＂坏了！‘’

原来奶奶的左脚曾经被铁器砸伤，因不及时治疗，有一个脚趾弯曲变形，且微微隆起。鞋子应该买多一个码才合穿。

＂我这脑子！我这脑子！‘’孙女自言自语，＂奶奶啊，没事的，我上去再给你换。‘’

看到奶奶隆起的脚趾有点发红，有轻微的擦伤痕迹，孙女就用手轻轻摸了一摸，然后到房间里拿来消毒药水，给奶奶涂上。

四

第二天刚好是星期六，古爷爷的儿子儿媳也休息。孙女还赖在床上，未睡醒。年轻人睡眠不足，都是手机惹的祸。

儿媳吃过早餐，便带董奶奶下楼散步。这是固定的，每周一次。因为那个坏脚趾的关系，董奶奶走路不方便，每一次上下楼，都要很费时，只有休假，才有时间侍候她。

由于下楼少了，所以董奶奶有些胆怯，这时儿媳就扶着她，并不停地说：＂不要怕，跌不倒的。‘’她也搭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慢慢地向楼下走去。

楼下的邻居们，看见她，都很热情，＂董奶奶，董奶奶‘’叫个不停。她开始时还很开心，人家叫她，她就回话：＂升官发财，钱银滚滚来。‘’可是过了一会儿，就开始骂骂咧咧，引得大家捧腹大笑。

在楼下转了一圈，她对什么都好奇，都想要瞧一瞧，看一看，档口的人都认识她，给她送糖果饼干。她很开心，一边走，一边撕扯糖果饼干的包纸。

要回家了。上楼的任务更加艰巨，她大概走累了，看着高高的楼梯却不肯迈步，索性在楼梯口蹲了下来，无论怎样劝怎样拉她都不肯起身。儿媳想背她上去，她也不从，这时，儿媳就想出一个办法，拿着一包饼干在前面引路，并说：＂你上来，你上来，给你吃，给你吃。‘’看到有吃的，她似乎来了精神，慢慢地、吃力地站起来，扶着楼梯扶手，缓缓地往上走。

花了九牛二虎之力，董奶奶终于上到楼上，儿媳松了一口气，于是便马不停蹄地去协助古爷爷煮饭炒菜。

看到女儿在客厅里玩手机，便说：＂你照看奶奶，不要让她乱动。‘’

＂知道了。‘’女儿说。

其实董奶奶也不是经常搞破坏，只是在阳台、走廊和客厅之间走来走去，有时好奇摸摸这摸摸那，也不必时时跟踪。她很少坐下来歇息，除非是睡觉时间。

女儿玩了一会手机，也许是打完一关游戏，便到阳台寻找奶奶，这下不得了啊，看见奶奶正蹲在角落里屙屎，而且鞋底也踩着了。女儿惊得大声叫喊：＂妈妈，奶奶在地下屙屎了。‘’

儿媳从厨房里飞奔出来，她一边扶着董奶奶向卫生间走去，一边对女儿说：＂你去打电制热水，我要给奶奶冲凉。‘’

董奶奶在坐厕里坐着，一动不动，也许是大便未净，也许是下楼散步累了需要休息。

＂你看着奶奶，我去处理外面的的粪便。‘’儿媳对女儿说。

门旮旯有一袋幼沙子，还有小铲子、小笤帚等工具，是专门用来应付董奶奶的恶作剧的。儿媳先在粪便上垫上一层沙子，并用小铲子铲干净，又用小笤帚清扫周围的余沙，然后拿来拖把擦干净，并洒上含有香气的消毒液。

给董奶奶冲凉在坐厕上进行，她是不会安安静静地让你冲的，也不会让你解开她的衣服，怎么办？只见儿媳用喷洒将她的衣服淋湿，并用手按住她，不然的话她就要站起来。这时她就会大发脾气，破口大骂，后来由于热水的作用，觉得越来越舒服，语言就少了，并乖乖地让你冲。先洗身子，然后洗头，穿上干净衣服，吹干头发。全身清爽了，她的语气就和顺了，并微笑着和你搭话。

五

这天下午，古爷爷的儿子有事外出，回家时已过了吃饭时间。一般情况下，家人吃饭都是按时按点。儿子一进家门，看到家人都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觉得很奇怪。

＂你们还不吃饭？‘’儿子问。

＂等你啊，你不回来大家哪敢吃。‘’孙女说，然后瞄一眼其它人。大家相互使了个眼色，微笑不语。

儿子会意地说：＂好，我去准备。‘’

这是几年来自然而然形成的一种默契，古爷爷负责买菜煮饭，儿媳负责给董奶奶冲凉，而儿子就负责吃饭前的一些准备工作。一般情况下，大家都是心照不宣，愉快地各司其职。

儿子把菜摆上饭桌，并在消毒碗柜里拿出碗筷，给各人盛上半碗汤。这是一种习惯，饭前饭后都要喝汤。然后就夹了一条鱼放在碟子里，去刺，把鱼肉剔出来。董奶奶没牙齿，只能吃软质的食物，而鱼肉是每餐必备。

一切准备就绪，儿子就走到客厅，说：＂可以开饭了。‘’然后就拉着母亲的手，＂去洗干净手吃饭。‘’

儿子事先备了热水，趁洗手的当儿，顺便给母亲洗一把脸，然后又扶着她到饭桌边坐下，给她围上围裙。董奶奶可以独自进食，只是有些小饭粒掉落地下。

古爷爷一放下碗筷，便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视看新闻。除了新闻，其它节目他一概不看。这样的年纪，还在关注天下大事，确实难得，也可以说是除了吃饭之外最重要的精神粮食。他不仅仅是看，还备一个笔记本，把重要的大事记录下来。在吃饭的时候，他常常把自己的观点提出来讨论。他有些问题的看法很独到，比如近期中美贸易战，什么中国占美国的便宜啦，简直是胡说八道，做生意都讲赚钱，没钱赚的生意谁都不做，难道美国人总做赔本生意，这说不通吧！再有就是美国优先，这就更加离谱，就好比吃肉，有肉吃的时候，就要先给美国人吃，其它人只能喝汤，这无道理吧。无论做什么事，都要讲道理，有理走遍天下，有些事情要看长远。古爷爷看新闻，他不是单纯地看，还进行思考和分析。这境界就高了很多。

古爷爷一边看电视，一边用一只有牙齿的塑料锤子锤他的脚底。这是他健身运动的初始阶段，看完新闻之后还有一套复杂的健身运动。古爷爷健身是早晚各一次，长年坚持，从不间断。

大约八点钟，他的手机响了，是在省城读大学的孙子打回来的。这个电话固定在这个时间点响的，自从孙子去省城读书的第一天开始，每天都给爷爷打电话，从不间断。

＂爷爷，我明天中午到家。‘’孙子说。

＂好的，我给你做姜丝猪肉吃。‘’听到孙子的声音，古爷爷总是露出微微的笑容。

＂爷爷啊，我很久没吃过了，现在想到马上就有得吃，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死食猫！不要心急，你回家我天天做给你吃。‘’

爷孙关系特别铁，古爷爷十分疼爱孙子，也可以说，孙子是古爷爷一手带大并培养成材的。孙子出生的时候，古爷爷刚好退休，自从孙子入幼儿园开始，直至初中毕业，都是古爷爷接送，到了高中阶段，爷爷又亲自制定假期学习计划，并列表贴在墙上。现在的表格还在墙上，孙子舍不得揭下，并拍了照片永久留存。古爷爷对孙子的学习可谓用心良苦，孙子的家长会他亲自参加。后来孙子的学习成绩稳步上升，最终入读一所省内名校，算是实现了爷爷的心愿。

一个长长的暑假，孙子除了外出几次与同学聚会之外，基本上都是宅在家里学习或者陪爷爷聊天。孙子今年读大学四年级，决定考研究生，两年前已开始做准备，看他的样子应该是胸有成竹。

孙子有时也陪爷爷去市场买菜，一到楼下，孙子就搂着爷爷的肩膀，有说有笑。孙子长得一表人才，一米七五的个子，不胖不瘦，戴着眼镜，气质高雅，一副书生模样。一些相熟的档主估计也是羡慕他们爷孙俩，开玩笑说：

＂古爷爷，这是您孙子啊？‘’

＂是的是的，在省城读大学，放暑假回家。‘’

＂您孙子相貌堂堂，估计是大富大贵之人，我介绍侄女给他好不好？‘’

＂好的好的，讲话要算数啊！‘’

于是大家就哈哈大笑，而孙子就有些羞涩地低下头。

有一晚爷孙俩在看电视，孙子突然想到毕业照相的事。

＂爷爷，可能奶奶参加不了我毕业照相留念了。‘’孙子望着前方，眼里汪着泪水说。

＂这有什么，你爸爸妈妈姐姐陪你照，到时候把相片给我看不就得了。‘’爷爷安慰他。

＂这是不同的，如果全家人一齐照，那是一种完满、美满，意义不一样。就像姐姐毕业那年，大家多开心，多高兴。‘’

＂要不这样吧，到时候视频对话，我在家里也可以看到，不就等于也参加了！‘’

＂这是一定的。我想过了，我照相时留有你和奶奶的位置，到时候我一定要把你们加上去，这样我们一家人就完整了。‘’

古爷爷也很赞成。他何曾不想去参加孙子的毕业典礼呢！这应该是他一辈子最后一次了，想到这里，古爷爷眼前一热，泪水在眼眶打转。

2018.1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