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巴山雨（简书作者）转载请联系作者授权。如有雷同，你抄我的，侵权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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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永宁村里，吴（无）人宁静。小人物想要安稳过一生，却一次次抗争不过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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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场雪》
那是我爷爷吴忠第一次见到我奶奶。他们在冰天雪地里的相遇并不浪漫，相反，还有些尴尬。那时候的我爷爷还是个调皮机灵的孩子，脾气也并没有变得乖戾。看到我奶奶的那一刻，我爷爷说他心里觉得很欢喜。她那羊角辫儿真好看，虽然已经凌乱了；她那大眼睛真漂亮，一眨一眨，黑又亮；她笑起来真好看，牙齿白得跟雪似的。她跟村里其他的小女孩都不一样，村里的其他女孩最多梳个马尾辫，而且牙齿有些黄。之前，我爷爷倒也不在乎，见到我奶奶之后，他忽然间就在乎了。他自己天天弄一碗水，拿手指往嘴里抠。对了，我奶奶叫钟灵毓，爷爷说，这名字也比红啊，花啊听着好听，至于怎么个好听法，他说不出来。
四个人刚走到门口，推开门，忠儿的奶奶就在厨房里大声说道：“爷儿俩回来了？赶紧来吃饭。今儿忠儿生日，加个鸡蛋！”
忠儿听到，高兴地跑到厨房去了。爷爷嘱咐身边的娘儿俩等会儿，也跟着进屋了。忠儿已经火急火燎地拿起了鸡蛋，刚煮好的，烫手着哩。两只手颠倒过来颠倒过去的。
“你搁那儿晾晾，谁跟你抢？”爷爷说了一句，又转头，对六斤娘说：“那个，孩儿他娘，外面来俩外地人。”
“收‘乜贴’（乞讨）的？给他半拉玉米饼。家里也没啥了。”六斤娘一边搅着锅里的面条，一边说。
“不是，她们想在咱家过。”爷爷说。
“啥？”六斤娘丢下饭勺，像看怪物似的看着爷爷。
“奶奶，她们叫赶出来了，没家。就叫住咱家吧。”忠儿开口央求到，他还想和小灵毓一起玩儿呢。
“那媳妇带着个女孩，叫婆家撵出来了。她说她能干活儿。”爷爷补充道。
六斤娘不再理这爷儿俩，自己开门，到外面瞅去。
那女人和孩子在外面站着，冻得哆嗦。
“大娘，您好啊。毓儿，叫奶奶。”女人说着，推推小女孩儿。
小女孩瞅了瞅，小声地叫了一声：“奶奶。”不像先前跟忠儿那样无拘无束。
这娘儿俩长得倒是标致，瞧着也是个机灵的人。
“哎哎，进屋说话，进屋说话。”六斤娘叫娘儿俩进屋，一个小算盘在她心里打开了。
“唉，你也是个苦命的女人，就住家里。虽然穷点，有两只手，好歹饿不死。你就当是自个儿家。”六斤娘拉着女人的手说着，“来。坐下吃饭。”
这人，一会儿一个样儿。爷爷想着，在一张凳子上坐下。
一张木头扎成的小桌子，几个木头做的小凳子。几碗稀面条，一碟子咸菜，就是他们的中午饭。
几个人吃着面条，没有说话。那母女俩大概是饿极了。一口接一口地拿筷子往嘴里巴拉，不过自始至终却没有听到咂嘴的声音，连喝汤也是静悄悄的。
“姑娘，你叫啥？”六斤娘正吃着，突然，迟疑了一下，停住了筷子。
女人咽掉嘴里的面条，开口说道：“叫月芽，要饭的说，他捡到我时，包被里有张纸条，上面画着个弯月亮。就给我起名叫月芽。”
“噢，那你今年多大了？”六斤娘又问。
“到底多大我也不清楚，也就有二十五六岁吧。”月芽说。
“噢，那还年轻呢。这毓儿呢？有七八岁吧？”六斤娘瞅着毓儿，说道。
“嗯，快八岁了。生她时快立夏了，那年北京学生正好闹学潮，大喇叭里天天说呢。”月芽又说。
“呦，那比我们忠儿还小几个月呢。”六斤娘摸摸忠儿的头，“他今天生日，正好八岁了！”
“嗯。奶奶，面条我吃完了。我想吃鸡蛋。”忠儿把碗边儿舔了一圈，放下。
“给，自己剥。”六斤娘拿过晾凉的鸡蛋给忠儿。
毓儿看了看他手里的鸡蛋，使劲儿咽了咽口水，继续低头，吃碗里的面条。她的这一眼正好被忠儿看在眼里，忠儿剥好了鸡蛋，并不急着吃。
“喏，这鸡蛋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咱俩分着吃吧？”他走到毓儿跟前，商量到。
“我不吃。我有面条。”毓儿也不抬头，继续挑着碗里的面条，眼看里面就只剩下面汤了。
“鸡蛋比面条好吃，你尝尝。”忠儿又说。
“我吃过鸡蛋，不稀罕。你赶紧吃吧！”毓儿还是拒绝。
“忠儿，你吃吧，今天你生日，吃个完整的鸡蛋，圆圆满满的。”月芽放下手里的筷子，说道，接着她又问六斤娘：“嫂子呢？怎么没见忠儿娘？”
“咳，好端端的提她做什么，吃饭吃饭。”六斤娘往月芽碗里夹了几根咸菜。八年前的那一幕，她实在不愿意多提。不想记得的事，时间长了就不怎么会想起了，她现在只知道今天是忠儿的生日。
见六斤娘不回答，月芽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她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这家的媳妇跟婆婆也是相处不上来？只想着找个人收留她们娘儿俩，看忠儿爷爷像个厚道人，难道来错了？
“爹，你回来了！”忠儿突然叫起。几个正在吃饭的人同时往门口望去，六斤正站在那儿，抖身上的土。
“六斤，来吃饭。”六斤娘起身，就要去拉他。
“哎。忠儿，赶紧吃，等会儿跟爹去寺里找海阿訇，一块儿给你娘走坟去。”六斤说着，还是没有抬头。
“知道了爹。”忠儿说着，啃了一口手中的鸡蛋。
六斤抖完土，一转身，刚想坐下吃饭，看到了月芽母女俩，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他娘就给他说了事情的经过。他只说：“娘你看着办吧。”
“谢谢六斤大哥，谢谢你们全家人。”月芽红着个眼睛说道，“没想到你们家也遭遇了这样不幸的事。”她更感慨，妮儿虽然死了，可六斤至少还念着她，自己呢？连个说热心话儿的人都没有。
“哎，别，别。”六斤急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吴忠，快出来完，我做了个新手枪。”一个猴一样的小男孩冲了进来，右手上拿着个木头手枪，是吴大力，秋菊婶儿家的小儿子，皮得很。
“今天不玩儿，要去走坟，看我娘。”忠儿一口拒绝了。
“噢，真扫兴。”吴大力撅着嘴，嘟囔道，“那我走了。”
“改天咱再玩儿。”忠儿叫道。
吴大力又一溜烟儿跑回了家。
“你六斤奶奶在家吗？”秋菊问大力。
“在，她家来客人了，正吃饭。”大力说。
“什么客人？”秋菊又问，对这东家长西家常的事，她知道一点儿苗头，就会继续把根儿挖出来。
“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姑娘。跟吴莲姑母差不多大。”大力边说边摆弄木头手枪。
“噢……”秋菊不再问了，她把去找六斤娘的事也搁一边了。收拾了自家的碗筷，径直往村西头的空地去了，一到下午，那边就有女人们衲着鞋底儿，说着话儿。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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