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老

那年快到年底时，飞雨的爷爷摔倒了，腿摔断了，去医院做了手术。手术后很长一段时间爷爷不能走路，连拉尿拉屎都不自知。她的父亲一直很自责，当初是不是该听别人的劝告，不做手术而通过其他方法慢慢恢复也不致于此。父亲有时急得落泪，吃不好也睡不好。飞雨的叔叔姑姑们也劝她的父亲，让他放宽心，老人嘛，恢复比较慢而已。

以前这些事飞雨是不知道的，因为父母亲从未在她面前提过。也就在今年，和母亲相处的时间多了，也才听她说起。最近这几年，父亲突然变老了许多，只因爷爷的的事情，愁得头发都发白了。

自从爷爷不能自理后，飞雨的父亲就没日没夜守着爷爷，吃喝拉撒全部靠她父亲一个人。在父亲的努力下，爷爷最终是能站起来正常走路了。不过从此以后，爷爷能依赖的人也只有父亲。半天看不到父亲，爷爷就不肯吃喝也不肯睡觉，完全像个小孩一样，所以飞雨的父亲没办法离开家里一步。

飞雨的父亲有五个兄弟姐妹，但两位老人一直是飞雨的父亲和母亲两个人照顾着。自从爷爷摔倒后生活不能自理，都是靠父亲一人在照顾着。在普通的农村家庭，如果有几个兄弟的话，还可以轮流着照顾老人。但在飞雨她们家，老人的生活起居，就只能靠父亲一个人了。因为飞雨的叔叔在外地工作，逢年过节才会回来。其他三位姑姑，也是有空偶尔来看望一下老人。

每个月两位老人的伙食费，是飞雨的父亲拿着老人的养老金每个月180块，如果不够飞雨的父亲就自己掏钱。老人偶尔也会生病看医生，买生活用品尿不湿那些，这些零零散散的钱也是从飞雨的父亲那里出。每次飞雨的叔叔回来，也会给奶奶一笔钱，至于每次给多少，没人问过，只有奶奶知道。叔叔会嘱咐奶奶要给钱给父亲去买菜，但在奶奶的意识里，东西的价格永远都停留在十几二十年前，所以每月也就给个一百来块给父亲。奶奶的钱总是留着在逢年过年时用，等姑姑们带着孙子一起回来时就给大家每人派一个红包，奶奶的红包很大气，一般每个红包至少都有100。

村里有传闻说，飞雨的父亲只是出了苦力，没出钱养老人，赡养费都是飞雨的叔叔出的，而且她的叔叔每个月还会额外给父亲多少工费。因为事实上并不是这样的，但村里的人却觉得应该是这样的，不然这几年，为了照顾老人两口子在家收入微薄，怎么过生活呢。本来照顾老人已是一件累人的事情，听到这种莫须有的话，飞雨的母亲就更加难受了。

虽然他们说得没错，这几年为了照顾老人，飞雨的父亲放弃在外面的工作，只能在家依靠种田确实没什么收入了。还好的是飞雨她们都毕业有工作了，会挣钱了，所以她的父母亲就少了一些负担。只是飞雨她们的工作也挣不了多少钱，也仅仅能维持自己的生活而已。以前飞雨的母亲也是愿劳愿怨，但现在听到这样的说法，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所以渐渐也觉得，这样的生活对他们是不公平的吧。母亲时常会跟父亲抱怨，只是父亲总是静静地听着，却也无能为力。

飞雨父亲的几个兄弟姐妹，说富有也并不富有，但至少每个人都不愁吃穿住行，都有房有车了，孩子大了也结婚了。也只有飞雨她们家，似乎就是在原地踏步。飞雨的母亲一直想要努力攒钱，重新改造房子。因为现在住的房子旧了，农村人如果没有一栋新楼房，家里的男孩子是比较难娶媳妇的，所以飞雨的母亲一直在为弟弟的未来发愁着。但是由于飞雨的父亲一心只想照顾好两位老人，所以日子也是得过且过。况且家里有任何困难，飞雨的父亲也不会对叔叔他们说，只是一个人扛着。飞雨的母亲常常因为这事跟她的父亲置气，觉得父亲除了把爷爷奶奶照顾得无微不至以外，其他一事无成。

以前飞雨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因为觉得照顾老人是父母应该做的，就像他们老了也要被子女照顾一样。只是这些年来，飞雨的父母亲的生活一直都过得这般辛苦，但飞雨以及她的弟弟妹妹从未曾感受到。长期在外工作的她们，父母在她们面前也是报喜不报忧。因为不想让她们担心，所以有些不开心的事情就从没在她们面前提起过。现在，不能说感同身受，但她也慢慢开始理解母亲为何会有这么大的怨气了。每次村里邻居问起爷爷奶奶的事情，没有人不替父亲感到心酸。可是这些在其他兄弟姐妹们看来，都不足挂齿，即使经济上没有补偿，有时就算收到一句辛苦了也好，但都没有！当所有的辛苦不被在意的人看见时，心里难免就失去了平衡。

飞雨的母亲对父亲的这些兄弟姐妹也渐渐失去了好感，因为最近几年，他们每次来也都是因为飞雨的叔叔回来了，大家也才聚一聚。飞雨的母亲常说，她的父亲是一个没人会记挂的人，如果爷爷奶奶不在了，估计以后也没人记得有父亲了。

父母亲的所有苦楚，飞雨现在心里也都明白。以前父母亲年轻时，他们挣钱供叔叔上学，后来飞雨她们上学了，叔叔也有在经济上帮了一点，也算是有所回报吧。老了以后，又要尽到养老的义务，还要为子女的未来担忧。现在，作为子女的她们，也并不能替父母亲分担些什么。唯有努力挣钱，努力存钱，希望在不久的将来，有足够能力，让父母亲能够安心养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