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里的贾琏和王熙凤是什么关系?
夫妻啊!诚然。更精确的说这对夫妻称得上是青梅竹马。
《红楼梦》第五十四回史太君破陈腐旧套一节,王熙凤曾说:“外头只有一位珍大爷,我们还是论哥哥妹妹,从小儿一处淘气了这么大。”
第十三回贾珍亦说:“从小而儿大妹妹玩笑着就有杀伐决断。”
王熙凤和贾珍从小曾一处淘气,贾珍和贾琏是要好的兄弟,王熙凤也应和贾琏熟识。琏凤二人年纪又在参差之间,只怕也曾如宝黛一处起坐,两小无猜。再看送宫花一节贾琏和王熙凤白日于房中亲热,贾琏送黛玉回南王熙凤独寝怅然若失,这二人的夫妻感情也算如胶似漆,大约也有从小一处淘气的亲密在里面。
但从时代的角度看,爱情这个词于当时实是禁忌,琏凤的结合也就与爱情的瓜熟蒂落无关,多半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果实。既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种婚姻关就要讲很多条件,比方说门第,家世等等。这种结合也变相成为家族的结合,婚姻关系便附带了裙带关系,官际关系,金钱关系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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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带关系是封建社会的痼疾,因血缘宗族的观念在整个历史的进程中一直占据了主导的地位,所以大部分的历史都与裙带关系紧密相连。像夏商周的诸王分封,魏晋南北朝士族门阀的联姻,隋唐五代政局分合的掌控,元明清的民族融合等等,无不是依托这种纽带进行推进。
琏凤间牵扯的裙带关系,要从门子献护官符一节说起。
门子献护官符一节列举了薛、史、王、贾这些大家族的“始祖官爵并房次”。门子说:“这四家皆联络有亲,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扶持遮饰,皆有照应。”
冷子兴演说荣国府,便将这四家的联姻的对象解说的清楚明白:“当日宁国公与荣国公是一母同胞弟兄两个。宁公居长,生了四个儿子。宁公死后,贾代化袭了官,自荣公死后,长子贾代善袭了官,娶的是金陵世勋史侯家的小姐为妻。”他还说,代善的二儿子贾政娶是金陵王家的王夫人,王夫人的胞妹又嫁给了薛公之后。
史家的姑娘嫁入贾家,贾家、薛家的男人又迎娶王家的小姐,血缘交错,俱成骨肉亲人。
而贾家的眼光更远,还将贾元春嫁入宫廷成为皇妃,和皇上攀上了关系,使互成制约的面波及到了政治的核心,利益最大化了。
琏凤婚姻的出发点当是基于这种政治风险的考虑,作为四个大家族第四代上缔结人身依附关系的对象存在。当然琏凤的婚姻也不排除年貌相当,被两家的长辈看好的先天条件。或许因王熙凤独立智慧,贾琏又很干练,曾被认可为天作之合也未可知。但大局观应是决定因素。
所以王熙凤的娘家人位居九省统制,王熙凤、王夫人、薛姨妈诸人在婆家的生活中,人气和地位都会提升。比方说,贾政未曾袭爵,王夫人却掌管着荣府,王熙凤把“我们王家”挂在嘴上,贾琏也只好不语,等等。俱是裙带关系的冰山一角。
加之王熙凤原是假充男儿教养,行事泼辣,性格上又占了一筹,贾琏便退射一箭之地,夫为妻纲适时打软。毕竟,大家都是聪明人,大局为重,何必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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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带关系的一个特点是常常涉及政治权谋,由此展现官际关系。
例如第三回贾雨村乱断葫芦案。雨村的起复源于林如海书信贾政后的贾府举荐,得知薛蟠与贾府的关系,也就很自然地用自己手中的权利,把事情摆平了。
琏凤二人因是贾府内外的当家人,官际关系更加错综。既有家族间的人情往来需要调停,又有家庭中的诸般人员需要配合调度,也有夫妻二人之间家事合作的配合,都是细节处见功夫的复杂。
王熙凤在铁槛寺办理张金哥一事时,使唤的是贾琏的小厮,假托的是贾琏嘱托,修书节度使云光,文中说云光“欠了贾府的情分”,便很自然的办妥了此事;王熙凤唆使尤二姐前夫张华告状一节,借的是都察院与贾王两家都有交情;王熙凤的陪房看上王夫人身边的彩霞,想讨来做媳妇,求的是贾琏,走的是家主护佑心腹的路子。
所以贾芸托贾琏谋职一节,因王熙凤开口先求了差事,贾琏也就退让,空许了贾芸;贾元春省亲一节,贾琏的乳母想为儿子谋职,王熙凤也就借机在贾琏的话语缝隙里安插了人手;而宫中的夏太监到贾府来要银子,贾府已经入不敷出,王熙凤便让贾琏躲了,自己应付,颇有夫妻互惠的架势。
夫妻二人都清楚这其间的利害关系。所以官际关系中的人身依附关系,拉帮结派的做派,庸俗的人情往来等等都被他们掌控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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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际关系的孪生兄弟是金钱关系,为维持官际关系,各家门户之间的礼尚往来,哪一样里不是买来的,动用的都是银子。
除此之外,行贿受贿,用金钱作为诱利,摆平各种骄奢淫逸滋生的伤害,也在这种礼情人情的基础上延续。法外没了底线,也使人丢了良知,至使人生无限脱轨,风险巨大。看似正常的官际关系,并不正常。它悄悄打乱了社会生活的正常规则。
贾府中利用这两种关系,为己、为他人谋求利益的例子比比皆是。我们不谈琐碎的日常,单只讲几处大的事件。
像薛蟠有了人命,扬长而去,很轻易地便因贾雨村的弄权脱了罪,不过是给了冯渊一些丧葬费,是这些关系的体现。
贾珍为了让秦可卿丧事上排场,从戴权手中为儿子贾蓉购买了一个官职----龙禁尉,也是这种关系的体现。戴权是大明宫掌宫内相,竟公然卖官,社会的秩序的破坏也就可行而知。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主子深谙其道,拿钱捐官,买官,奴才们也如法炮制,第四十三回,便写了贾府赖大借着主子的势力,为儿子赖尚荣也购买了一个官职,居然还放了实缺。
琏凤二人,自是慢慢深谙其精髓,成为其间权谋的高手。
送宫花一节,周瑞家的女婿“近因卖古董与人打官司”便向贾府来讨情分,凤姐自然办妥,花钱了事自不必说。张金哥一案,写的清楚,王熙凤净赚了三千两银子。用银子使张华诬告尤二姐,向官员行贿,亦写的清清楚楚。而贾琏办理的石呆子的扇子本身就是藏品,价值连城,贾雨村巧取豪夺,献于贾赦亦是同理。
红楼梦的第七十二回,更是写到宫中夏太监差人来贾府拿银子,巧立名目借款,实是索贿。琏凤二人为了应付此人,不得不进行周旋,更是这种关系的折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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琏凤婚姻真不单纯。
二人皆有自己的私房体己,利益小集团,家族关系网络。夫妻关系维系于相互利用和不具有实际约束力的利益人情,当牵扯利益的单方面信用丧失,这样的纽带,也就不再牢固,结局堪忧。
你会说夫妻间情感是婚姻的纽带。但是王熙凤和贾琏的成长环境,实际上就是以上各种复杂关系的造就。加之性格缺陷是人的客观存在,凤姐善酸,贾琏好色,他们的情感也便打了折扣。
从鲍二家的事件,尤二姐秋桐事件来看,二人并非浑然一体。
文本第七十二回写到贾琏向鸳鸯借档,王熙凤变卖家中器物,已揭示贾府开始败落。大环境变动,小家庭岂能幸免?
那么如果有一天,维系二人婚姻的各种附加消失了,琏凤二人必是身处崩盘的中心地带,受到的震动最大,伤害也最严重。
有悖正常规则的脱离常会被规则反噬。当关系网断裂,王熙凤作为男权社会的依附女性,无子嗣,贾琏被压抑的权利释放,反噬会更猛列。那时王熙凤和贾琏的夫妻关系或许真如判词中所说,只剩下破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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