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皇后婉容:一念成悲,逃不掉的是命

作者: 花岸 | 来源:发表于2017-09-04 00:10 被阅读2257次

    我在春华灼灼里粲然向你走来,最后的最后,在冷冷冬风里,你的漠然里,寂然花落,潦草而去。

    如果可以选择,这一生,我不愿赴那皇宫的门,不愿饮那合卺的酒,不愿做这风雨飘摇的末代皇后。

    时代如洪流,裹挟着,碾压着,逃不脱的悲剧,零落成泥碾作尘,暗香难寻。

    01皇宫生活

    1922年12月1日,冷清的紫禁城迎来久违的盛大欢腾,在民国自由平等的空气里,在前清遗老殷切的目光里,空有帝名的宣统帝溥仪,在繁复而隆重的大典之后,迎娶才貌双全的荣源之女婉容为后。

    17岁的婉容,正是春日里盛放的桃花,占尽人间春色。家世显赫,面容娇好,温婉端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一众的官家小姐里,婉容总是夺目的那一个。

    那高高的宫墙,一下子隔断了婉容天真烂漫的居家生活,与手足亲友自得其乐的惬意,与双亲毫无间隙的亲昵,都随着那装腔作势的与时代格格不入的盛大婚礼而落幕。

    对新生活的憧憬,打败了那淡淡的忧伤。

    皇后的名份,虽徒有虚名,时过境迁,却依然像一个巨大的诱惑。盖过心底的阴影。

    一切,从头开始。全新的一切。最初的开始。就像春天的开始,经历繁华,必然走向凋零,败落的冬天。

    虽然心底有无限的压抑。虽不能尽夫妻之实,但能在这皇宫里,在这没落的皇宫里,在这宫规森严没落腐朽到快要发霉的皇宫,没有自由和平等的空气,民国的风被高高的宫墙挡住,宫墙里依然是奴颜婢膝,皇权至上,一夫多妻。

    是谁在捍卫皇权可怜又可笑的尊严?

    中华民国总统府几易其主,宣统下诏退位,袁世凯程帝,张勋复辟,闹哄哄,乱糟糟,你方唱罢我登场,清廷是纸糊的架子,华丽的外表,掩盖不了腐朽的本质。

    只是为了这可恨又可笑的名分,父亲荣源,巴结讨好地送出了婉容,如果他知婉容一生坎坷,他是否扼腕长叹他曾经的决定?

    开明的父亲,主张男女平等的父亲,新式与旧式融合接纳的父亲,还是脱不了骨子里变质的腐朽思想,封建贵族出身,新式教育浸染的婉容,糅杂着新与旧的思想,给自己织就了挣脱不了的千丝网,痛苦挣扎。

    字慕鸿的婉容,成了笼中再也飞不走的凤凰,翩若惊鸿,宛若游龙,此生只是一个美好的梦。

    喜爱新鲜事物,好奇,爽朗,笑声如莺,眼眸发亮的婉容,仿佛是阴森皇宫里的一丝灯光,照亮着了无生气死寂一般偌大的皇宫。

    骑自行车,与溥仪,淑妃文绣你拍我,我拍你地摄影,跟外文老师学英语,教溥仪吃西餐。这个新派的皇后,在苦寂的皇宫生活里寻找一点乐子,聊以自慰。

    婉容善诗词,也工字画。

    她与宫内外的画家亦有交往,当年美籍华人女画家杨令,曾进宫为婉容“写真”,留下一幅末代皇后的肖像图:身着朝服的婉容,头戴凤冠,端庄大气,雍容华美。

    末代皇后婉容:一念成悲,逃不掉的是命

    那时,十七八岁的婉容,带着少女的聪慧可人,明媚而狡黠,不时与溥仪一起恶作剧地戏弄文绣,婉容与文绣的合照,婉容往往是粲然的核心,文绣永远是低眉顺眼的那一个。

    她是皇后,而文绣是妃,二女共侍一夫,女人又有哪一个没有一丝嫉妒之心?

    婉容写给别号爱莲的淑妃的词作,用词戏谑,带些无心计的讽刺与挖苦。

    致爱莲书

    人言相思苦,我言相思悦。思虽苦,心还慰,只有单思无了时。采莲莲花开,君王卧病帐不开。采莲莲叶长,桶役宫人来逞强。采莲莲结子,桶役宫人炊豆子。太不良,太不良,赛虎狼,赛虎狼。黑心肠,黑心肠,无法偿,无法偿。狂风扬,狂风扬,天地昏暗日无光。

    另有赠淑妃(文绣)

    明明月,上东墙,淑妃独坐在空房。娇弱飞燕常自舞,窈窕金莲世无双。

    往来书信里也时时揶揄打趣文绣。

    爱莲女士惠鉴:

    数日不见,不知君还顾影自怜否?余今甚思购一镜,以备顾君之影。念有一曲,以还君之一笑

    爱莲女士吉祥,爱莲女士弹琴弹的好,爱莲女士唱的好,爱莲女士的娇病好点了。爱莲女士进药了吗?爱莲女士进的好,拉的香。

    祝君晚安。

    戏谑的语调,像小孩斗嘴耍赖一般。

    少女的天真烂漫,略带小坏的心思让人不忍责备,又忍俊不禁。

    那似乎是婉容婚后最快乐的时光,在那个封闭的世界里,略带忧郁里快乐着,像个不知愁苦,不谙世事的孩子。

    末代皇后婉容:一念成悲,逃不掉的是命

    写诗,作画,逗乐,与溥仪夫唱妇随。

    溥仪为婉容写的诗

    月亮出来了,她坐在院中微笑的面容

    忽然她跳起来冲着月亮鞠躬一面说:

    “好洁净的月儿弗呢来个哉!”

    好可爱的姑娘,如月照的莲花,馨香而有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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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她的苦衷,埋在心底,表面欢快,私下她时常愁眉不展,她的贴身太监孙耀庭曾回忆道:“起先皇后的脾气挺好,皇上常到她屋里来,可是很少在她屋里宿夜,只是说会儿话,玩玩就走;后来。皇上来的次数少了,她的脾气也变得不太好,有时候在屋里绣着花就停下来,面壁而坐,半天不吭一声;每当这时,我们就得格外小心伺候。”

    婉容内心苦闷,加上月事疼痛,溥仪建议她以鸦片止痛。有时也亲自为她点烟。

    婉容的烟瘾由此始,在日后无以排解的巨大苦闷里更是愈演愈烈,把她的身心一步步拖向毁灭。

    婉容虽是旧派皇后,却不是只关心方寸之间的妇人。

    1923年12月,婉容向北京“临时窝窝头会”捐赠大洋六百元,以赈济灾民,受到社会各界的赞誉。

    要知溥仪夫妇虽有帝后名分,却只是一个巨大的空壳,虽有资产,却也有限。

    1931年盛夏时节,长江两岸数省发生严重水灾,当时溥仪捐赠一栋楼房,婉容捐了一串珍珠以贩灾民。这件事引起了社会上的轰动,《大公报》以“溥浩然夫人捐珍珠贩灾”为题做了专题报道。

    02迁居静园

    军阀混战,皇帝不过是一个出师有名的旗帜。为防止再有复辟的可能,1924年,冯玉祥率兵攻入北京,将溥仪驱逐出紫禁城,清廷最后一块遮羞布也被扯了下来。

    溥仪无奈携家眷搬至天津静园。

    婉容这只笼中鸟,终于可以飞向广阔的天地,尽享自由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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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婉容烫了发,换上时髦的服装,本就仪态万方,端庄秀丽,气质高贵的婉容,很快就成了天津人人乐道的明星皇后。

    从溥仪与婉容这时期的合照可以看出,这时的婉容越发的明媚,成熟而有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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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的美好总是短暂的。

    此时的婉容与文绣再不是曾经懵懂无知的少女。

    文绣不堪忍受长期的戏谑与压抑,愤而提出离婚。

    淑妃文绣的离婚案,在天津传的沸沸扬扬。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旷世离婚案,像一个凌厉的巴掌,打掉了溥仪仅有的可怜巴巴的尊严。

    皇权被践踏,夫权被屠戮,溥仪内心遭受了巨大的重创,像是伤口被撕开,血淋淋,赤裸裸地展示给一群看笑话的看客面前。

    皇权不保,被女人抛弃,溥仪大概是历史上最窝囊的皇帝之一。

    他念起文绣的好,把文绣的离开统统归罪于婉容。夫妻渐生隙怨,彼此冷淡。溥仪开始冷落,甚至怨恨婉容起来。

    03伪满皇后

    1931年11月,妄图通过日本复辟帝制的溥仪,秘密从天津辗转到东北长春,接受日本伪满洲国皇帝的封号。

    在溥仪两个妹妹的陪同下,在川岛芳子的游说下,在日本的威逼利诱下,对日心存不满的婉容,满腹心事地离开了她熟悉的天津,前往东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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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溥仪出任伪满洲国皇帝,所有的召见,觐见,溥仪下令婉容不得参与,虽是挂名皇后,她已经被推到边缘,连这点表面上可怜的荣耀都被溥仪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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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婉容,意识到溥仪只是一个徒有其表的傀儡皇帝,一切行事都听命于日本关东军。连缉熙楼里所有的侍女都是日本人,所有的仆从都听命于日本人。虽是皇帝,却似被软禁,不得出大门一步,一举一动都被严密监视。

    婉容虽长在深闺却有自己独到的看法与见解,她极力反对日本,抨击日本,甚至试图自己逃走,以期救出被软禁的溥仪。

    1932到1933年两年间,婉容两次试图逃走的计划败落,溥仪将其关闭一个小房间,软禁起来。

    溥仪是绝对不允许婉容破坏他的千秋大梦,她是他眼里的绊脚石,是他眼里厌弃的旧人。

    从此以后,婉容再也没有找到可以逃脱的机会,被日本人监视,被丈夫厌弃,婉容已然心碎,过着与世隔绝生活的婉容,生不如死,只能在黑暗里靠着鸦片的麻醉恍惚度日。

    溥仪越发对婉容冷漠,对她的一切,置若罔闻,不闻不问。婉容亦是变得狂躁易怒,鸦片抽的更厉害了。溥仪更加厌恶婉容,夫妻关系几至冰点。

    一个女人,想要对抗惨无人道的日本关东军,又是多么的无能为力,螳臂挡车的结局只能是毁灭。暴毙的谭贵人,便是明证。

    婉容已然逃不掉这可怖的牢笼,再多的挣扎也是枉然。还有什么可以期待的?溥仪的冷漠绝情,日军的监视与欺辱,余生是长长的极夜,再也看不到一星一点的光明。

    婉容被长久地幽闭起来,本来就有目疾的婉容,眼睛更见不得光亮,要用扇子遮着从扇子骨的缝隙中看人。

    一个从未有过鱼水之欢的成熟女人,一个被遗忘被怨怼被欺辱的女人,任何居心叵测的男人,一丁点的示好,足以让她沦陷。

    婉容始终是日方的绊脚石。婉容与侍卫的私通,是日本方面不费吹灰之力的一步棋。

    婉容的私情被溥仪发现,溥仪勃然大怒,彻底决裂。婉容分娩的时候,身边没有任何医生。只是在保姆的帮助下生产的。这个孩子生下之后,当时就死了,溥仪命人直接将其扔进火炉。

    溥仪承诺将孩子送至婉容哥哥处抚养,每月供给生活费。婉容至死也不知道这个可怜的孩子早已夭折。

    只是这次的打击,彻底抽走了婉容的精气,与世隔绝的婉容万念俱灰,彻底心死,生无可恋。

    仅仅两年的时间,当初那个明媚清丽如春花初开的婉容,那个在外国摄影师镜头前粲然欢笑的婉容,凋零了,枯萎了,在不可逃脱的命运的欺压下,看尽世态炎凉的婉容,变成了彻彻底底的疯子,她已不能完全控制自己,不梳洗打扮,而且喜怒无常。披头散发,时而歇斯底里,时而寂然无语,婉容身形枯槁,多年吸大烟,牙齿熏黄,枯瘦成人干儿,在沉沦里等待最后的覆灭。

    婉容即使疯了,已然没有忘记她的鸦片,那是她痛苦岁月里唯一的慰藉。他冷落她,折磨她,唯有它懂她的苦寂与绝望,也只有它从来不会背叛她。

    婉容也有偶尔清醒的时候,每每清醒的时候,她总是哭着大骂,骂她的父亲,骂溥仪。

    一生的波折,坎坷,痛苦与绝望,从天真烂漫走来,在疯疯癫癫里结束。所有的苦难,都因为当年父亲的一个执意的决定。

    如果不是郭布罗.婉容,还有王婉容,李婉容,从明媚的春天走来,在不可撼动的时代里,被逼着走向寒冷的冬季,走向人生的死谷。

    无力抗拒的时代车轮,残忍地碾过婉容,她连呼喊求救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时代的呐喊所湮没了。

    04凄凉晚景

    1945年,8月15日,日本战败投降。撇下家眷独自逃亡的溥仪被苏军擒获,从此开始了他长达数十年的牢狱生活。

    婉容一行经过八个月颠簸流离的生活,于1946年4月又回到了长春。此时的婉容,已是沉屙在身,虚弱到几乎不能说话。幸得福贵人李玉琴的同情和照应,一生看尽世态炎凉,尝便人生苦辣的末代皇后。才在生命的最后,有了人间最后的一丝温情体味。

    时局动荡,所有的人不得不自谋生路,李玉琴最后也不得不离开婉容。

    李玉琴在《坎坷三十年》中回忆道:

    同婉容分手时,我流着眼泪,慢慢地走到她的床前,给她请安辞行。这几天婉容好像也明白了又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情;人越来越少,太监也流着泪走了。她又变得呆傻了,又经常自言自语的叨咕起来,那哼哼的声音里夹杂着哭声。婉容看我来请安,就伸出枯瘦如柴的收握住我。我悲痛难忍,泪流满面。她眼光露出恐慌焦急的样子,嘴里发出两声“呵!呵!”带哭腔的凄凉声音,又含混不清地说了一句什么。她也流泪了!她好像知道我也要走了,就拉着我的手,呆呆地看着我。……我给婉容扯平衣服,盖好被,摸摸她枯瘦如柴的收。她转过脸来看看我,一脸的痛苦表情。很快又变成冷淡的样子,又转过脸去。   

    婉容孤苦无依,一代皇后,最后于1946年6月10日前后悲惨地死于吉林省延吉的监狱里,终年41岁。葬地不明。据说死前已是浑身恶臭,死后“用旧炕席卷着扔在北山上”,尸骨亦无处寻找。

    三年以后,过着囚居生活的溥仪从嵯峨浩处获悉婉容的死讯,已是阅进人间百态,历经磨难的溥仪此时竟是一脸无动于衷的表情。

    溥仪在晚年自传中坦承:我先后有过四个妻子,按当时的说法,就是一个皇后,一个妃,两个贵人。如果从实质上说,她们谁也不是我的妻子,我根本就没有一个妻子,我有的只是摆设,为了解决不同问题的摆设。

    2006年,婉容之弟润麒以招魂的方式,将婉容的衣冠冢落葬在华龙皇家陵园溥仪墓左侧。。而溥仪墓右侧是溥仪在伪满时期册封的祥贵人谭玉玲。

    一帝二妃,婉容死后依然逃脱不了束缚她的牢笼。她一生的悲苦,在溥仪的墓前,愈发显得沉重。

    婉容死时身无长物,仅存的一把贴身使用的破手镜陈列于溥仪博物馆。

    婉容旧物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是不是会有一场不一样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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