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插班生

作者: 凭栏仙后 | 来源:发表于2018-03-11 21:26 被阅读49次

跟我同桌的李小鹏是我们庙东村小第一个来自军队大院的插班生。

他父亲究竟是军营的什么长搞不清楚,母亲是店集二院的医生。炮兵营在我们村西,离我们村庄只有一里多地,中间隔着一座市级医院-店集二院。店集二院和炮兵营建在我村西边的高岗上,村里人管店集二院叫西山医院,管炮兵营叫西山部队。因此我们庙东村小学虽然规模不大,却有很多军营大院和医生子女到我们学校插班就读。

长得虎头虎脑的李小鹏学习出色,语文老师默写生字词的时候字写得英气逼人,总是第一个交上去。

我呢,写字本上写了又改,改了又涂,字迹一塌糊涂。我懊恼的撕掉,重新誊抄。讲台上走下来的李小鹏,看见我在抄写,立刻跟老师打小报告:“老师,星星打小抄!”

我本来就因为自己交得迟了,鼻尖冒汗,急得不行。老师狠狠瞪了我一眼,同学们也都怀疑的看着我。被他一喊,我忘了该如何分辨。我从此恼恨上他,不跟他说话。

下午快放学了,他用胳膊肘拐拐我,告诉我今晚军队大院演电影《莫愁》。我假装没听见不理他。

他们的军队大院放电影的日子就是我们全村人看电影的日子。在那个精神和物质同样匮乏的年代,部队大院的电影给周围村庄的老百姓带来了精神盛宴。

我小时候的电影都是去西山上的军队大院看的,美国无声电影《卓别林》,印度电影《永恒的爱情》,最早越剧版《红楼梦》,《上海屋檐下》,《少林寺》,《一双绣花鞋》,《早春二月》,《一江春水向东流》......

军队大院放映的电影古今中外,无所不有,从不重复。不像我们村老是循环放映那么几部老掉牙的战争片。

像我一般大的孩子对军营大院每周两次的电影几乎场场不落空。小时候看电影之新,电影之多,我们村的孩子几乎可以傲视很多城里人。

吃过晚饭,太阳已经落在西山梁上,带上马扎,左邻右舍相互喊一声:“走,去西山看电影啦!”三三两两结伴从村里出发,一过店集二院,部队大院就出现在眼前。

军营以西是店集镇,镇上赶来看电影的更多。

离部队大院越来越近,看电影的人流变得熙熙攘攘。隐隐能听到正式电影放映前放加演片的声音了。

我听到有人在后面喊我的名字。

是李小鹏。

我不理他,低下头加快步子。

他追上来,两手把马扎抱在怀里跟我一起走,一边走一边还不知趣的跟我大谈学习方法。

我在心里对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谁稀罕听你的学习方法,自以为是!

被我仇视的李小鹏很快就转学走了,据说他父亲转业了。以后再没听到他的消息。

后来来自部队大院的军人子女陆续多起来。

坐在我后面的邵霞,个子高高瘦瘦的,她学习不好,上课老爱打盹,有时候都睡得流哈喇子。下了课经常跟我讲她的老家掖县,说她父亲很快就转业回掖县去了。她日日夜夜盼望回掖县老家,连在书上看到一个掖字都觉得兴奋不已。我是从邵霞那里才知道掖县的“掖”字原来是这样写的。

邵霞是个大大咧咧的姑娘,我们班里都觉得她挺给他的军人父亲丢脸的。她确实过了不多久就走了,是跟她父亲回掖县老家了吧。

跟邵霞同时到来的军队大院的孩子还有一对姐弟。学校上上下下的老师和同学都喜欢这对姐弟。姐姐叫王晶,弟弟叫王磊。姐弟俩读上下级,都长得唇红齿白,肤色特别细腻白净,眼睛又大又亮。当年我觉得连这姐弟俩的名字都好有范儿。

下了课,大家都愿意跟她说话。她的声音特别轻柔,像唱歌一样好听。

她邀请我周末去她家里做客,我才第一次走进部队大院。她妈妈在鏊子上摊煎饼。我第一次看见玉米糊糊薄薄地摊在鏊子上,一会儿功夫一张薄如纸的香喷喷的煎饼就出锅了。现在想想,从她家习惯吃煎饼来看,她老家可能是沂蒙山区。

来自部队大院的孩子,加上店集二院来借读的孩子,庙东小学的文艺活动空前活跃起来。当时悄悄兴起的流行歌曲《军港之夜》《小白杨》《一剪梅》就是由部队大院的孩子最先传唱开来。大家对这些歌曲如痴如醉,学校几乎每一个孩子都会哼上两首。

    村庄离炮兵营很近,军营里拉出一排排大炮进行训练,村人就知道军队要拉练啦。喜欢武器的男孩子们会专门偷偷跑去看排成一列列在他们眼中闪着金光的神秘的大炮。

我们女孩子剜野菜剜得累了,在河梁的沙滩上玩拾石子游戏,经常遇到部队报话班的战士一边收着电线,一边跟对讲机对话:“洞拐洞拐,我是三两!”这让我们想起电影《南海风云》的段子,忍不住站在河梁上爆出阵阵大笑,学小战士的强调瞎喊:“地瓜地瓜,我是土豆!地瓜地瓜,我是土豆!”

村里从早到晚都能听到战士们出操的口号声,嘹亮的歌声,每天早中晚吹响的军号声,村里人的作息也渐渐受到了影响。我妈忙着针线活,老是做饭晚,我们姐弟三人就会抱怨:“西山军号都吹响老半天了,还没做好饭哪!”夏天晚上乘凉,在街上围坐着听邻居三大爷讲鬼怪,或者围成圈子看老马家的五嫚跟南渠村打拳的张师傅学武术,一听到西山部队吹响了熄灯的号角,人们就纷纷起身回家:“该睡了,西山吹号喽!”

春末夏初,我们村委派人去帮助部队插秧。军营管插秧的老乡吃油条,喝小米粥。回到村子,老乡们嘻嘻哈哈说自己是乡巴佬没见识,不懂炸得脆而硬的油条跟小米粥放在一起该如何吃下去,只有老马家的大妞最会吃,把油条掰成段,泡进小米粥,吃得又快又爽,不愧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这个段子流传很久,连我们小孩都知道。

秋天军营要收割盐碱滩地的苇子,邀请老乡帮忙。村里的壮年劳力都被召集去东海滩盐碱地收芦苇。芦苇铺天盖地,望不到边际,男人们白天晚上吃睡在芦苇临时搭成的棚子里。等他们回到村子的时候,拉回一大车一大车满满的芦苇,堆满了大街小巷。原来是部队收割完毕,留下三分之一的芦苇送给了老乡。村里家家户户垒起大大的芦苇垛,解决了全村整个冬天的取暖问题。

深秋的村庄街道上,飞舞着如雪一般的芦花,飘荡着新割芦苇清新的气息。蒲草棒棒堆满了院子,孩子们拿来当玩具。大人还把晒干的蒲草棒揉成棉絮状,用来填枕头,但其实枕起来并不舒服。

三十多年过去了,原来的炮兵营区早已经裁军撤掉了。如今红红火火的部队大院只剩了断壁残垣,爬满了荆棘和蓬蒿。那些当年在我们小学读过书的孩子们今天也和我一样都人到中年。

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过得怎么样,可还记得当年庙东村和村里的孩子么?

炮兵营给我们村和我们村的孩子留下的美好回忆,随着岁月的流逝越来越鲜明,越来越难忘,成了一个时代特有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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