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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镇在漠北之地,有一奇怪的习俗。每天傍晚时分,只要听见远处沐阳山上的钟声响起,家家户户便要关紧自家门窗,院门上栓,闭户不出,并在门窗上插上一串玲珑花,否则家中就会有人离奇死亡。
可总有人对那些习以为常的事儿并不挂心,或许从未相信过那些离奇事件会发生,酒馆掌柜的却是亲身经历过,所以把还在酒桌上磨蹭的酒鬼何二推出了门,劝说打烊了,让何二快些回家!
不知是因为真的醉了,还是迷糊中有些眼花,酒鬼何二走在闭着眼睛都能回到家的路上,突然觉得路变得陌生,那棵长在路口的歪脖子老槐,今日走了许久,都没见到。
这时,对面有一辆马车慢慢悠悠向何二驶来,在经过何二身边时,一把折扇挑起车窗上的布帘,探出一个长得有些妖艳的男人面孔。
“请问出镇的路怎么走?”车上男人用带着阴柔的语气问。
“出镇?你是从外面来的?我们镇只有入口,没有出口!谁都出不去,出不去……”何二说着醉话,晃晃悠悠站在马车旁,不忘提醒一句:“玲珑镇,镇玲玲,入得红尘几万重。进得玲珑镇就没有走出去过的人,告诉你玲珑镇到了晚上是不许有人在外行走的,劝你找个客栈住下,有妖怪会吃人,吃人!”
睁大眼睛,强调了一遍吃人,何二有些醉意更浓,摇晃着向家中走去,可回家的路今天变得异常遥远。
车上的男人闻言眉毛轻挑,有些不愿相信,望了一眼仍昏睡不醒的小夭,最终还是决定先找家客栈,毕竟他再也承受不了失去她的风险,因为自己的自负,已经失去了她一次,他拼着千年修为才收全了她的三魂七魄,现在只要找到那件法宝,就能唤醒他的小夭,为这他等了几千年,他不会再冒险。
做为人人闻之色变的大魔头相柳,他一进入玲珑镇就发现了古怪,只是活了上万年,他什么没见过,为了小夭,他明知这是他的劫,他也要来,只要能唤醒她,他什么也顾不得了。
谁都没发现,自相柳进入玲珑镇,玲珑镇的夜空上就出现了一双眼睛,黑洞洞盯着小镇的每一个角落,只是听见小镇的钟声,那双眼睛流露出痛苦和不甘,怨恨的黑气穿过暗巷,停在了何二家门前。
此刻何二家中五岁的女儿,突然看到窗外出现了娘亲的身影,她想跑出去找娘亲,可又想起镇上人的习俗,天黑之后,钟声响起,就不可以开窗,可她太想念娘亲了,此刻何二还在以为是回家的路上踉跄。
“你不想娘亲吗?为什么不给娘亲开门?你把娘亲忘了!”窗外的身影露出伤心的表情。
小女孩儿再也控制不住,颤颤巍巍地把手伸向窗沿,用劲吃奶的力气拔去了窗栓,轻声地呼唤着:“娘亲~娘亲~”
下一刻,只见窗口的身影立刻化身成一个眼睛凸出长在头顶,腹部大如圆球,拖着一条蛇尾,生有黑色透明双翼的妖怪,张开血盆大口。
“啊~~~”一声凄厉的惊叫划破小镇的死寂,何二家里血迹斑斑,一片狼藉,这时谁都没发现,在客栈里仍昏睡在床的小夭似有感应般,眉头轻皱了一下。
浓重的血腥气息也勾起相柳一丝嗜血的魔气,他能感受到一种熟悉的气息,因为那浮游妖兽曾与他一起出生入死了千万年。所以相柳猜测一切都是浮游妖兽的报复。
而一切都是因为遇到小夭,让他们的魔生有了转折,但相柳从不后悔背叛了魔族。
小夭是高辛王帝喾流落在外的女儿,没被认亲成为王女之前,曾在这一方小镇上以采药医病为生。
那一天,相柳随共工出战,受了重伤,命在旦夕,恰巧遇到进山采药的小夭。原以为遇到九头蛇身的相柳本体,小夭会吓得夺路而逃或者晕倒。
没想到这个还不是王女的丫头,竟然以为相柳已死,蹲在一旁研究起自己九颗头的排列顺序,甚至还研究自己的蛇胆是可以制毒,还是入药。
魔头相柳哪能忍受这等被轻视,趁小夭不备,一口咬在她的脖子上,准备吸干她的血,谁知小夭竟然不挣扎,也不求饶,任由相柳吸血,吸着吸着相柳竟有些眩晕。
“哈哈哈,好喝吗?我曾被一只千年狐妖关在笼子里,为了把我炼成它的美食,它每天给我吃各种千奇百怪的毒药,后来趁它醉酒我把它杀了,才逃了出来……”小夭越说声音越小,好像心神都沉浸在了一种巨大的悲伤中,连山上的花木都为之黯然。
不知为什么,相柳就是在那一刻,有种感同身受的动容,可能他从小夭的眼中看到了一种类似自己的那种孤独,千万年来无处诉说的孤独,小夭不知道,相柳本也是百毒不侵的魔头啊!
只是两个喘息间,相柳的眩晕感已经消失,不但如此,他还感觉到小夭的血对自己有神奇的治愈疗效。所以相柳决定放过小夭,不能让她一次死彻底了,以后如果再受伤还可以她的血做药引嘛!
“如果你肯求我,本尊就放过你了!”相柳故意看着小夭脸上由神采奕奕瞬间变成苦瓜状,顿觉有趣,用阴森森的语调说道。
“小女子,有眼无珠,还求妖尊放过!”没想到小夭没有一丝犹豫,立刻变脸求饶,笑话,她小夭在这世间独自求活,没有点能屈能伸的本事怎么成。小夭那真诚劲儿让相柳都有些惊讶,越发觉得这丫头很有意思。只是感觉到自己还有种嗜血的冲动,趁她还在伏地求饶的时候,悄然隐身离去。
从那之后,每次相柳受伤,都会来小镇找小夭,而小夭每次都很自觉,脖子洗白白,见相柳出现就主动伸过去,从不磨叽。
本以为的相遇之后就会从此长长久久,谁都不曾想离别也会很突然的到来,帝喾找到了流浪在外的女儿小夭,为了他自己的王图霸业,他想接小夭回去,因为他曾允诺打败犬戎国大将的盘瓠,把爱女嫁给他。
小夭本是不愿回去,一是因为她的父王还有一个女儿欣瑶,只因为自己不在父王身边长大,所以就可以被当做兑现承诺的物品吗?为什么没有人问过她的意愿,以为她稀罕什么王女身份吗?
直到盘瓠以全镇人的生命相威胁,小夭才不得不妥协,原来盘瓠与小夭在之前有过节,所以这次他是故意点名求娶小夭的,天知道小夭将会面临什么。
不过如果从此世间没了战争,小夭觉得自己做些牺牲也没什么的,虽然孤身在这世间游走,经历过许多欺骗和背叛,但也体会了许多善意和温暖。
比如就在自己中毒以为快死了的时候,是何二女儿的前世救了小夭,本来小夭想要护得小镇周全,所以恳请父王帝喾用神通把小镇改头换面移至远离战火之地的漠北,并动用了上古神花镇玲珑,封印了小镇,所以小镇只有入口,没有出处。
这世间万法,本就因果循环,小夭善意的保护却违背了自然规则,注定要引起新的灾难。
就在小夭随帝喾回高辛国的时候,身处战场的相柳,可能因为吸食了小夭太多血的缘故,竟能感受到小夭的难过,所以他不顾与祝融的大战正酣,抛下了与自己一同作战的同伴浮游,去追小夭,导致浮游战死!
浮游恨小夭,恨相柳的背叛,一缕怨念成魔,誓要毁掉他要守护的小夭,和小夭要守护的小镇,可是小镇设有古钟结界,而玲珑花是克制浮游魔气的法宝。只要有玲珑花在的地方,浮游就不敢妄动。
有些寻常的别离,总以为还会有以后的重逢,谁知只是短暂的分别,就变得物是人非。
当相柳终于找到小夭要带她离开的时候,小夭已经是昭告天下的高辛王女,而相柳是人神共愤的魔头,他杀人不眨眼,为了报答共工的救命之恩,他一言不发担下了所有骂名,他喝人血,吃人肉,可遇见了小夭,他厌倦了,他只想护她周全。
“相柳,我们算是朋友吧?”小夭站在崖畔幽幽地问。
“我要带你离开,我们可以找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你还可以做你的小神医!”相柳望着小夭眉眼间的忧郁,很想就这样带她走。
“你走吧!我如今是高辛王女,如果我就这样走了,会死很多人,会让大战再起,所以我不能走!”小夭想起盘瓠的威胁,漾起一丝苦笑。她真的很怀念在小镇的日子啊!可是都回不去了!
小镇虽小,可那里寄存着小夭对世间所有温暖的眷恋,高辛虽大,可这里的每一处都让小夭觉得冰冷,不管是父王的野心,还是妹妹欣瑶的针对,亦或是将要成亲的未来夫婿盘瓠的算计,都让小夭觉得刺骨的寒意,可是她不能逃离。
就在小夭与盘瓠大婚的当天,一场筹谋已久的暗杀也在秘密进行,犬戎国为了替将军报仇,把所有的目标都指向了盘瓠。
当一支神箭正要从后背命中盘瓠的心脏时,小夭飞扑了过去,替盘瓠挡了下来。
“如此,我们就再不相欠了吧!盘瓠,我曾射过你的一箭之仇,这仇可以抵消了吧!希望你可以让高辛的子民永远免于战乱之苦!”小夭倒在血泊里,只来得及说完这一句话,她其实还想看一眼小镇,还想说如果有来生,希望自己可以是小镇的神医,不再是什么王女。
“小夭,小夭!”盘瓠还没告诉她,他只是想娶她,他只是找了个最蹩脚的借口。
相柳突然发疯了似的冲了过去,他一把推开盘瓠,冷冷地对盘瓠说道:“你不配碰她!”
盘瓠愣在原地,就任由相柳把小夭带走,逐渐走出了他的视线。
“小夭,我带你离开这里,离开这里……”相柳喃喃,取出一颗镇魂珠喂小夭服下,暗暗发誓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不会让小夭死。
“带她去那个小镇吧!”一声苍老的声音响在相柳的心湖之上,是高辛王帝喾的声音:“在古钟下的崖石旁,有棵玲珑花,那是神花镇玲珑的本源之花,它能复活小夭。”
相柳没有回头,去他的家国天下,去他的雄图霸业,去他的万千子民,他只要小夭活着。
摘下神花镇玲珑的那一刻,相柳就知道浮游也将复活,小镇结界也将消散,可小镇的人不能死,他也是这一刻才发现原来玲珑镇就是与小夭相遇的小镇,他笑着做了一个决定。
一伸手抹去了小夭所有的记忆,然后把神花镇玲珑封印进小夭的眉心,看着远处越凝越厚的黑云,那是浮游即将复活的征兆,相柳逼出内丹施出上古禁咒,向浮游将凝聚而成的实体撞了过去,只有如此才能彻底让浮游形神俱灭,而相柳付出的代价是只剩十年的寿命,便会堕入轮回。
有什么关系呢!小镇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生活在这里的人终于可以自由出入小镇了,出口就是相柳与小夭相遇的那棵大树。虽然不再是不生不死的存在,但他有小夭啊!他们还有十年的时间可以相遇,相识,相伴,他不再是魔头相柳,她也不再是王女兰瑶,她只是他一个人的小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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