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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圆之夜,邪气聚集,狱门大开,百鬼夜行。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三声敲门声,不轻不重回荡在一个僻静的村子里。
李大夫皱着眉不情愿地披上了一件青灰色的长褂,尽管此刻的他还未从刚才的睡梦中清醒,但他心里明白通常半夜三更来找他看病的不是一些疑难杂症就是快要奄奄一息的人,作为一个大夫,深夜的敲门声对他来说已经习以为常。
“吱呀。”随着一扇看上去有些年头开始显得破旧的木门被拉开,李大夫看到外面站着一个老头,瘦弱的仿佛一阵风都能刮跑,在他那满是皱纹交错的额头上,有一块醒目的红色胎记。
“李大夫,我家姑娘要生了,麻烦你去瞧瞧吧。”李大夫闻言点了点头,便开始收拾起那个小小的药箱。他不仅会给人看病,还会帮人接生。
明晃晃的月色将本该是漆黑一片的道路照得惨白,李医生看到那个老头的脸上也是惨白的颜色。只是额上的那抹胎记在月色的映衬下却格外地红,红的甚至要滴下血来。跟在老头身后,今晚他的心总是跳得厉害。
不知走了多久,李大夫看到了一个被数棵松树包围的院子。其中一颗松树挂了一条长长的红绫,那红绫迎风飞舞的模样让李大夫想起了儿时在小人书上看的吊死鬼,那些插画中画的每一个吊死鬼都会吐着一条长长的红舌头。
跟着老头来到最中间的一个屋子,李大夫发现屋里已经站了十几个人。见他进来,那些人都以一种极其淡漠的神色回头看他,但也仅仅是看着并不说话。只有躺在床上的女人正撕心裂肺地喊着,那不成调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说不出的凄厉。
“来,用力,再用力。”李大夫想叫屋子其他人避一避,但是他说出的话,那群人听到后却毫无回应。顾不得心中的疑虑,他继续替女人接生,并不停说话鼓励着床上的女人,女人是难产,但对于接生无数的他来说这种情况已经不算少见。
半个时辰过去,他终于大汗淋漓地双手捧着一个小女婴,床上的女人也是累的奄奄一息,一直进进出出换水的老头此刻也瘫软在地。
李大夫抱着这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左看右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又看了看屋子其他人,那群人脸上依旧是刚见时那般淡淡的神色,不悲不喜,对于这个新生的婴儿都无动于衷,除了老头没有一个人上前来看。
突然不知哪来的一阵风,一股寒意直冲身体。李大夫将婴儿放入床榻女人旁边,女人冲他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并不说话。李大夫想将床边那盆水倒了去,当他端起水盆瞧见自己的倒影时,突然一个激灵,差点吓得他魂飞魄散,他终于明白那个婴儿怪异在什么地方,刚接生的婴儿没有下颌。
李大夫的背上隐隐渗出了冷汗,他竭力稳了稳心神,装作无事的样子将屋子的人飞快扫了一眼,果然,整个屋子的人都没有下颌,地上也是干干净净,只有他的影子随着摇曳的烛火忽明忽暗倒映在一扇纸窗户上。
那盆被他端着的血水因为颤抖险些洒出来,他忍着恐惧将盆里的水倒了后又重新回到女子床边,对着床上累的已经无一丝血色的女子嘱咐了几句后,顾不得拿医药箱就飞快地向家中方向跑去,只听身后隐隐传来那个老头的声音:“李大夫,我还没给你找钱,你的药箱还没拿呢。”
李大夫回到家拉过厚厚的被子将自己盖的严严实实,床随着他的动作明显抖得厉害。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谁,谁呀?”李大夫这次再也不敢起身开门。
“李大夫,是我,晚上谢谢你,你的药箱忘记拿了,我给你送来了,钱我也给你送来了。”
“放,放在外面就行了,我已经睡了,明天我起来再拿。”
“哦哦哦,好的,今晚谢谢你啊,李大夫。”
第二天直到天明,村里的鸡叫了又叫,李大夫才哆嗦着身子起床。打开门,他的药箱就放在门口,拿起药箱,下面压着的赫然是一沓冥币。
从那天后,李大夫在夜里再也不去给人瞧病。
一年后的白天,李大夫随着找上门的大娘要去别的村子给人看病时,路过了一片坟林。只一眼,他就觉得莫名熟悉,那片坟林周围前后种了很多松树,其中一棵松树上面赫然挂着一条红绫,正是那夜瞧见的那条,像吊死鬼的舌头长长的正迎风飞舞。
李大夫停下了脚步多看了两眼,大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叹了一口气说道:“这里的坟阿,埋的是一群遭了报应的人。”说话间大娘竟朝着坟林走去,李大夫忍着心中的害怕但还是壮着胆子跟了过去。
“大娘,为何这么说?”
“这些坟里面阿,有一个死去的姑娘。”一直走到最中间的一座坟前,大娘才站住了脚步。
“她叫莺宁,据说这孩子打小命就不好,生下来就克死了自己的爹娘,村子里的人都说她是个不详之人。但可怜的莺宁还是被村里一个好心的鳏寡老头收留了。同时还有一个叫做梅婶的人,见这孩子可怜,总会时不时送点吃的接济一下他们。后来等莺宁十七八岁时候,一天夜里突然失踪了,几天后回来却成了哑巴,终日闷在房里不肯说话。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有个妇人去她家时,竟然看到她大了肚子,就把这个消息飞快地传遍整个村子,并添油加醋说她消失那几天其实是被人悄悄挷走给糟蹋了。从那天起每天都有人趴在她家的窗户看,甚至跑到他们家还问把她糟蹋了的人是谁,那个鳏寡老头赶都赶不走。”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李大夫想到一年前接生的那晚,屋子里一群满脸冷漠的人和那个瘦弱的老头,心跳得厉害。
“后来阿,在她大概怀的有六七个月的时候,那个老头在推搡那群跑来偷看的人的时候,不小心一头磕在门上,撞死了。莺宁当天夜里因为过度的悲痛,肚子疼得厉害,在床上大喊大叫。梅婶听见后就赶紧跑出去请大夫,可是三更半夜哪有大夫出来,倒是村子里的人来了十几个,都站在屋子里看着,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她就那样,连着腹中孩子活活疼死了。”
“阿,好可怜的莺宁。”李大夫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那个老头和床上女人的脸又浮现在脑海。
“不过大家都说她的孩子即使生出来命也不好,村里有会算命的人算过,她那孩子按照月份应该是在中秋节出生,那不刚好就是乱魂出行的时候吗。所以她连同肚子里的孩子死后也没有多少人替她惋惜。”
李大夫想到一年前那晚明晃晃的月色,那一晚的月亮真的是好圆好大,那一天可不正是中秋节。
“唉,可能这世上真的有鬼、有报应吧,她死后不久,那一晚去的十来个人陆陆续续在短短两年内不是突然暴毙就是生了病,前后相继死去。有人说是她死后变成厉鬼索命,只有把那十几个已经死了的人葬在她周围给她赔礼道歉才能换村子安宁,所以,我才说这群坟林埋的都是一些遭了报应的人。”
李大夫心里一阵酸楚,他想到那个没有下颌的婴儿,其实是很可爱的一个小女婴,如果还活着,长大后一定是个漂亮的女子。想着想着他又有些后怕,如果那一夜他没有跟着老头去接生,他会不会已经……想到此,他的后背又隐隐渗出冷汗。
正当他和大娘从坟林里打算走出来时,那条一直挂在树上的红绫却突然像被人操纵胡乱飞舞起来,而此刻的李大夫脚下就像被什么定住了动弹不得,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天红绫刷的一下朝他飞来,他吓得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不知来到了一个什么地方,在一扇破旧的门前,他看到一个妇人跪在地上使劲磕头。
“求求你,李大夫,你救救莺宁,她快不行了,求你救救她。”
但无论她怎样求,那扇紧闭的门始终未开,那个妇人只好起身掩面哭泣地朝一个方向走去。待妇人走远了。他看到那扇紧闭的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一个人脸,他吓了一跳,那张人脸竟然是他爹。
突然画面一转,他又看到在一个屋子里站了许许多多人,屋内扑鼻的血腥味令人作呕,床上一个女人正用一种凄厉的声音诅咒着:“我要你们所有人不得好死,我要你们这群害死我爹、欺负我的人都不得好死,我要你们一个个都在我的墓前陪葬。”
“阿。”李大夫实在受不了那凄惨的声音,大叫一声醒来。映入眼帘的正是着急的满脸是汗的大娘。
“哎吆,李大夫,你可算醒了,吓死我了,怎么好好的突然晕了过去,我这老婆子要差点被吓死喽。”
“没事了,大娘,可能昨晚熬夜,累着了,我们走吧。”
走在路上,李大夫想到很多年前突然去世的爹,那时候他还不明白为何突然就走了,也不明白在爹走后,娘为何要搬家。并且娘在临终之际反复告诉他说:
“你要做一个好大夫,深夜只要有人敲门,都要去给人家看病。”
现在想来,爹,是得了报应阿,而自己也是因为娘的话,多年来无论多晚,只要有人找他看病,他都会去,所以那一夜才避过一劫。
后来,每当三更半夜有人敲门时,李大夫都会答应去给人瞧病。他始终觉得,只要心怀善良,哪怕是鬼,也不会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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