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晨曦，各色小花点缀于茵茵绿草间，风轻轻摇动树枝，一个身着白色衬衫，眉眼清朗，脸色却白得有些透明的男孩正不疾不徐地走在这林荫路上，鸟鸣不曾唤他的回头，风轻拂发丝也不曾让他动容。
正当他随着人流来到了十字路口，在等待红灯的时候，一位如精灵般的女孩蹦跳至他的身旁，洋溢着阳光般的璀璨笑颜，盈盈地与男孩并肩而行。
“南珺，早啊！”女孩那似黄鹂清脆的声音响彻在男孩的耳侧，恰在这时，绿灯亮了起来，男孩径直前行，并未递一个眼神予她。
“南珺，你等等我，走那么快做什么？”女孩嘟嘟嘴。
南珺并未回答她，却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脚步。这时的女孩又高兴地上了前，还一把拉住了他略带着一丝凉意的手，眼见他并未挣脱，女孩笑弯了眼，比这时的红日更耀眼。
南珺自始至终虽未曾出一言，但他的双眸里有缕亮光转瞬即逝，女孩未来得及发觉，只是自顾自地说着：“南珺，你可有乖乖吃早饭吗？”
南珺转而想早上起来为自己做的一份热气腾腾的米粥，默默地点了点头。
“南珺，你未来想做什么呀？”
将来也许想成为一名作家，亦或许是漫画家，抑或是程序员，更甚者什么也不是，南珺在心里回答了她，垂眸瞅了瞅自己的手，面上划过了一丝黯然。
女孩也不在意一路来男孩的沉默，依然跳跃似地说着：“我想南珺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作家的，写的故事是那么的动听，拨动人的心弦。”
男孩无声地笑了，这一刻男孩和女孩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
看似走了很远的距离，实则只不过是一条街，而在街的尽头便是此行的终点—南珺的学校，南珺喜欢这样慢慢地走过熟悉的路。
到了学校门口，女孩满眼不舍地放开了南珺的手：“这么快就到了呀，那南珺唤一下我的名字。”
然而回应她的依然是沉默，在女孩垂头丧气之际，那双晶莹的眼睛轻轻一弯，眸光流转，里面映出了女孩的身影，一分笑意似水般漾开，泛起浅浅涟漪，手掌欲拂上女孩的秀发却又放下了。
“知道了，南珺今天也会过得很美好，回见！”可是当女孩再度抬起头凝望男孩时，他已收敛神色，女孩无奈向男孩挥挥手，三步一回头地离南珺越来越远。
“晞悦，回见。”南珺静静地凝视女孩离去的方向，直至消失不见。
贰
南珺缓慢而目不斜视地踱进教室里来到自己的座位上，同学们早已习惯了他的这个样子，他与同学们互不打扰，仿佛他们处于两个并不相通的世界。
教室里的一侧挂着一幅高考倒计时的日历，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它变得越来越少了，只剩下屈指可数的扉页。
南珺盯着它，晞悦的声音回荡在耳侧，“未来”熟悉而又陌生的词语，却又勾起了那最深的记忆，关于妈妈。
多年以前。
小小的南珺很喜欢画画，每一笔都显得那么的富有童趣而真挚。
“南珺在画什么呀？”一片绿茵草地上，一个小男孩支着画架下，在和煦的微光中，认真地画着，这时一道温婉的女声传来。
“妈妈。”男孩侧头看着清丽的女子，开心地呼唤起来。
“妈妈，这是爸爸妈妈和南珺。”南珺指着画给女子看，却未曾发现女子复杂眼神里掺杂着一丝疯狂。
“南珺，走我们回家。”女子接过画，不再看一眼，便一下就撕了，进而随手收了男孩的画架和散落的物品，拽起南珺的手就朝家里的方向走去。
“妈妈，你弄痛我了。”南珺却不适的闹了起来，小小挣扎的力气并没有放慢女子的脚步。
最后那带着男子模糊背影的碎片散落一地。
回到家，女子彻底控制不住了，猛烈地推搡着南珺：“为什么？为什么？你爸不在了，他不要你了，还念着他干什么。”
”妈妈……”南珺大声地哭了起来，他不知道怎么会引起妈妈这么大的反应，他也是很久没有见到爸爸了，很想念他。
女子更加受不了，她把南珺关在了房间里。然后自己疯狂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依然无法缓解那锥心之痛。
南珺拍着门，却一直不见妈妈把门打开，最后滑坐在地上，抽泣着从旁边的小抽屉里掏出一个小本子，上面有着他单纯美好的愿望，有些字他并不会写，是用拼音代替的。
“妈妈生病了，我希望她快点好起来。”
“黑黑的夜让人害怕，爸爸说男孩子要勇敢。”
“要保护妈妈！”
……
最后南珺抵挡不住疲惫，抱着本子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门把手被轻轻拧开，女子再度恢复了温婉尔雅的姿态，那略微冰凉纤手轻抚南珺的脸颊，南珺似是睡得不安稳，眉头紧蹙，羽睫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不一会缓缓睁开了眼，惊喜地看着恢复如常的女子：“妈妈。”
“南珺，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带你去一个美丽而好玩的地方，好不好？”
“好呀！”南珺天真地应允，他是听妈妈话的好孩子。
“真乖。”女子轻轻地抱住南珺，两行清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
后来，南珺也不知自己是何时醒来的，最后的记忆成了一片空白，从此以后在这个世界再也没有见过爸爸和妈妈，也没有自己的声音。
不停的有人会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但过一段时间就离开了，他们也会带着他去到不同的地方，而后又把丢下，如此这般辗转，渐渐地他不记得最初生活的地方，对周遭感到陌生，也变得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南珺回神，老师已经进来了，正在慷慨激昂地为同学们打着气。
“他们也要离开了。”
“那她呢？”
叁
昏黄的灯光下，南珺正埋首案头，似是刻苦钻研，然而笔尖只是在空白的扉页晕染成很大的一团墨渍，见此情形，南珺眉头紧锁，脸色愈加苍白，几经思量依然无果，只得无奈放下笔，摊坐在一旁，眼神逐渐放空。
时间就在这样静默的空间里悄然而逝。
窗外天色朦胧，清风拂过，露滴清响，似有扣门声，轻盈的脚步缓缓而来，南珺揉了揉酸痛的胳膊，扭头眼带欢欣侧望无声询问。
“你又在这儿坐了一夜。”清灵柔和的声音嗔怪。
南珺的眼眸黯淡了下来，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别着急，慢慢来。你该好好休息一下了。”来人似是明了南珺的心思，走过去，白皙的手轻拂他的碎发。
南珺睁着熬红的双眼拼命地摇头，黑眼圈在苍白的脸上显得非常的明显，这时的他显得很脆弱，带着几分孩子气的执拗。
“别担心，我不是一直都在吗？”温柔的话语似是在安抚南珺，又似自我宽慰。
南珺看了看桌面上空白无一字的纸张，又紧紧地盯着她，似要将她刻进自己的脑海里，铭记于心，却又感觉两眼些许朦胧，近前的皎洁面庞逐渐变得模糊。
南珺又像想起了什么，打开门疾步而出，慌忙的东翻西找，最终在杂物间的一个角落扒拉出一包旧物，里面是一写满了字的笔记本，页面已泛黄，南珺捧着笔记本席地而坐，那些字迹似幻为灵动的音符在自己的面前跳跃，让他忘记了周遭的一切，穿越时空的记忆看到了那个孤独的小男孩。
那是小南珺，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角落里，握着一支笔写写画画，没有被客厅里是欢声笑语所打扰，反倒是客厅里其中的一个女人瞅见南珺，不高兴地拍了拍男人：“我们把他送走吧！”
“送哪里去，当初是你提议要来照顾他的。”
“反正他是孤儿，就送福利院呗，你看他那晦气样，闷不出声的，让他做点事情也不行，再说咱孩子大了不是需要房子嘛！”女人理直气壮地反驳。
未等男人回话，另外两个男孩停下嬉闹，高兴地响应女人的建议：“可不是一个哑巴，早该送走了，总是神出鬼没的，同学们知道了他还笑话我们呢。”
“看吧，咱儿子也同意，”女人更是趾高气扬，“一天也不知疼，像个怪物。”
“哦，小怪物，小怪物。”两个男孩跟着起哄，径直跑到南珺面前，抢过本子撕得粉碎，被南珺一瞪，旋即呲牙咧嘴地跑开了去。
男人瞅了瞅默默地捡着散落的纸片的南珺，那上面依稀有一个人影，又瞧了自己的妻子和两个儿子，而后环顾了一下屋内四周，咬牙同意了。
这一家子就这样当着南珺的面肆无忌惮地决定了他的去留，却忘记了这房子本来属于南珺的。
弱小的南珺无法反抗，被迫辗转了许多地方，别人或许以为他无法感知外面的世界，他渐渐地活在了自己编织的故事里，而那些故事里面始终有一个天使般的小女孩，她会勇敢地站出来保护自己的妈妈，会打倒怪兽，受伤了不怕疼，也不哭。
这些都是他一个人的秘密。
肆
南珺出神的看着这些篇章，满眼的不舍，先前的女子一直坠在他身后，看着发呆的南珺，几步上前停在他的面前，恍若他们初见那般。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是在哪里见面吗？”
南珺点点头。
福利院，漆黑的小屋里，大龄的孩子把他关在里面，不许他出去，因为有一对夫妻来领养孩子，看中了这个常被他们欺负的南珺。
南珺仿佛被遗忘在了这里，他双手抱膝正对着门靠坐在墙边，久久没有动弹，直到“吱呀”的开门声响起，随之一个小女孩走了进来，阳光洒落着她身上，宛如天使般的美好。
“我以后都不会让他们欺负你了。”女孩清脆的声音安抚着他。
“我叫晞悦，南珺。”
“你怎么不说话呀？”
女孩有些疑惑而纯真地看着他。
南珺无声地笑了起来，与外面的阳光交相辉映，因为他发现眼前的女孩和他的画册故事里的女孩长得一样。
之后果真如晞悦所言，再也没有人欺负他了，他们一起到过很多地方，他看得见或看不见的地方，都会有她的身影，她时而活泼得档要如精灵一般，时而又如水一样温柔， 他依然会写很多的故事，而这些都被保存得很好，没有人再来撕掉它们。
......
晞悦拉起南珺就走，也不说去哪儿，直到来到江边，青山绿水，江风拂面，层层涟漪，美不胜收。
“南珺，你应该记得这个地方。”良久而立之后，晞悦冷静地出声。
南珺头摇得似拨浪鼓。
“你怎么可能忘记呢？”
南珺最终颓然无措，是的，他只是潜意识里把它封存了起来，不愿意承认那个妈妈发疯的下午，以及妈妈最后关头一把推开他，独自面带微笑离开，就是在这里。
“晞......悦”南珺久不曾开口，声音嘶哑带着一点哭腔。
“你妈妈只是不愿意接受你爸爸离开她的事实，但她也希望你在这世界上多看看，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不是被过去所困住。”悕悦轻轻地抱着默默流泪的南珺。
“可是......”
“南珺坦然的面对所发生的一切，而我们未来说不定某个时候还会再见的，所以你要好好吃饭，即使没有了故事，还有其他的可能性。”晞悦依然如初，拥有南珺希冀的美好。
终
N年后。
一个小女孩在家里探宝，惊喜地发现了一个略重蒙尘的纸箱，她兴高采烈地拆着。
“小悦，你在做什么？”
小女孩手一抖，差点伤到了自己：“爸爸，你吓到我了。我正在拆一件宝贝。”
“哦，让我看看是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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