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70期“危”主题活动。

“你好，出去呀！”简一茗跟下楼的邻居打好招呼，继续哼着歌上楼，楼道里刚刚打扫过，还有水汽混着尘土的气味，他轻咳了一下。他希望楼道里要经常打扫，但是每次闻到打扫完的这种气味又会反感。楼梯上还有水渍，在二楼转角处，他脚下一划，情急之下手扶栏杆，手里的塑料袋结结实实撞在铁栏杆上。“咝！”他倒吸一口气，赶紧举起塑料袋查看，袋子底部已经有了些液体，他砸吧一下嘴，脸拉下来。

妻子李梅不让穿着外面的鞋进屋，他左右脚互蹭脱了皮鞋换上拖鞋，来到厨房从塑料袋里拿出装鸡蛋的袋子，有五六个鸡蛋都破了。“什么事嘛！”简一茗嘀咕一声。

半年没回家了，早晨刚刚进门时竟然有些陌生。他背着双手转悠到书房，看儿子的书本整齐摆放在书桌上，桌面上透明塑料垫下压着儿子的两张大头贴，其中一张，儿子咧嘴笑还露出了豁牙，他笑着用手指点一点，说：“臭小子，牙该换完了。”转身看到电脑音箱的灯亮着，电脑椅也没归位，他眉头皱了一下。

踱到儿子卧室，枕头边有一只蓝牙耳机，他听儿子在电话里说过，听新闻怕影响他妈妈要带着耳机。另一只呢？他找遍了床铺也没找到，干脆一屁股坐在床上，拿起床头柜上一本《探月工程》的彩画插图书翻看，“原来这小子喜欢这些。”他却是没有想到。

回到客厅，他打开电视，坐到有阳光照到的沙发位置上，电视开始说话，他的视线却停留在电视柜旁边的鱼缸上。

半年前他回家的时候还没有这个鱼缸，李梅什么时候候喜欢养鱼了？他记得当初周方就喜欢养鱼。

当年，周方和他住在同一幢单身公寓，他住三楼，周方住二楼，他追求李梅马上要订婚的时候，有一次看到周方跟李梅在楼下说话。李梅上楼，他有意无意问起来，李梅很随意地说她和周方早就认识。简一茗了解周方喜欢书法、武术、养鱼、养花还会吹箫，有孩子专门找他学习书法，周六周日还时不时听到他吹箫。周方帅气，经常有女孩子来公寓找他。

简一茗抬头看一眼表，11点了，按照他的做饭水平，他知道是时候该准备午饭了。他喜欢吃面，在外面吃不到家里可口的面食。他很会和面，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早一点动手，醒面的时间长，做出来的长面才好吃。他盛出两勺面粉，搅一搅，感觉不够，再加半勺，看看勺子里剩下的面粉，干脆都倒进面盆里，要用凉水和面，水要加多少？好久不和面了有些掌握不住。几斤面粉加几两水，放多少盐就应该有个定量，那样每次都不会错，少许、大概等等这些词汇对他这样的理工男来说就是受虐。

周方不是理工科，听当年的室友说他是什么学校播音主持专业毕业，艺术院校。“怪不得他的兴趣爱好都是那些没用的东西。”不过这些倒是跟李梅的爱好很像，她整天喜欢鼓捣那些花花草草，诗词歌赋，她还识谱，儿子学习笛子的时候她说什么八分音节、休止符之类的，简一茗一直没问过她是什么时候学会的，跟谁学会的？

面算是和好了，好像水放多了，粘手。他开始把刚才买的菜一一摆在案台上。早晨回家，他看冰箱里只剩了一小把油菜一个西红柿一块豆腐和两个鸡蛋，他想起来好像每次回家看到冰箱里都是空空如也，“真不知道她跟儿子平时都吃啥。”

中午12点，儿子回家了。半年没见，儿子好像又长高了，简一茗搂着儿子又拍屁股又挨脸，儿子却显得有些生分，只是问了他几点到家。

“早上8点半下火车，9点到家，怎么样，张老师对你还可以吧？”他去年给儿子开过家长会，请张老师喝茶聊过一次，那是个实诚人。

“爸，我都上初一了，张老师是小学老师。”儿子瞪大眼睛看着他。

“哦，啊，你看我都忘了，我记得张老师人挺好。”简一茗转一转眼珠想起来。

“你就给我开过那一次家长会，只记得张老师也正常，其实我的老师都挺好的。”儿子放下书包进到厨房，拿锅接水。

“你干什么？”

“我烧水呀，我妈回来做饭的时候有开水，能快点。”

简一茗搓搓手，站在旁边看着。他在外地工作已经6年，儿子长大了，知道帮助妈妈了。

其实，他这次回来，除了探亲，还因为工作有了新的安排。单位打算调他去南非工作，领导让他跟家里人商量后再做决定，毕竟，在南非工作更不容易回家。

父子两个正说着话，李梅进门了。简一茗看着消瘦的妻子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回来了。”李梅上下看看简一茗，放下钥匙和包进去洗手。

厨房灶台上一大堆菜，让李梅无从下手。

“你怕不是把菜市场的菜都买了一遍吧？”李梅开始腾地方，“我平时现吃现买，不爱存太多菜。”

“我看冰箱空着，就多买了点。”简一茗说的时候有些纳闷。在他的印象中，李梅好像是一次买很多菜塞满冰箱，“她什么时候变成现吃现买了？”

“我是什么都买的，只是现吃现买，吃新鲜的，我不爱存菜。”

李梅看到了那块简一茗活好的面，说：“这面太软了，不好做长面，不过有米饭。”李梅知道简一茗回家的第一顿饭肯定是吃面，早晨特意给他打电话嘱咐把米饭也做好。

“我没做米饭，就三个人不用两种饭。”简一茗知道李梅是照顾儿子不爱吃米饭，可是他还是觉得三个人没必要做两种主食。

李梅没多说，开始做菜。简一茗准备好的材料她只用了一小部分，又自己挑了其他菜，两菜一汤加吃面的小料很快做好，简一茗围在旁边竟然帮不上忙。

水开该下面了，“我来！”简一茗终于要展现自己了。只是就像李梅说的，面太软了，又粘面板又粘手，根本弄不到锅里。

“这是什么破玩意。”简一茗有些恼火。

“所以我让你把米饭也做上。”

“你的意思是知道我一定做不好面吗？”

“那你自己觉得呢？”

时间已经不早了，儿子还要午睡，只能让给李梅做了，她总是有办法，那些粗细不匀的面条总算下到水里，盛到各自的碗里。

“怎么就吃那么一点，你正长身体，要多吃点。”看儿子只吃了半碗面，简一茗说。

“不吃了，我饱了，爸，我先走了。”儿子收拾一下书包，进了卧室。

简一茗皱眉，又对李梅说：“怎么还把儿子惯出了不爱吃面的毛病？”

“不爱吃就不吃吧，反正他说了以后会去南方上大学，每天吃米饭也无所谓。”李梅看一下手机，“今天有些晚了，麻烦你收拾一下厨房。”她往外走，想一想又说，“你不想收拾就放下，我下午回来收拾。

餐桌边只剩下简一茗。回家的第一餐饭吃完了，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感到身上暖和，相反他像盘子里冷冷的剩菜一样，虽然属于这顿饭，但是，吃饭的人都不动他。

儿子有去南方上大学的打算，简一茗还是第一次听说。鱼缸里叫不上名的鱼，大大的眼睛直对着他，它应该觉得他陌生吧？他突然有些心慌，一种危机感悄悄爬上头。

他知道该怎样回复领导，关于工作调动一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