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曾发生过许多有趣的事。后来,随着年岁的不断增长,和时间的不断地向前推移,有的记忆己经漠糊不清了。有的记忆,却日益清晰,仿佛历历如在目前,这一辈子都淡忘不了。
我永远难以忘怀的记忆是,每年的这个时候,地里便一天天热闹起来。人们忙碌着播种小麦。大人们在田地里大声喧哗着,各行其事。有的在呼儿唤女声,唰唰地种子落地声,喝斥耕牛骡马犁地声,牛马骡的嘶鸣声,此起彼伏。
在刚刚扳过玉米的地里,砍去了玉米杆,拔去了黄豆和小豆。在刚掐过谷子穗,砍去谷杆的空地里,地都腾下了,正在播种小麦。
二爷早早就来到了。因为他是扬小麦种的,第一个工序是他的。他不扬种,后面犁地的人和牲口在后面摧促着,不把扬种的活干完,后面耕地的人无法下犁。
扬种子是项技术含量很高的活儿,没这个能耐的人,不敢下这个手,也不敢应承这差使。弄不好会挨众人的骂。队里也不敢把这么重要的活儿让给他。常言道,没有金钢钻,不揽瓷器活。
我们队里扬种的活儿,全让上了年数的把式二爷,一个人把整个队的地给承包了下来。二爷扬了一辈子的小麦,还没出过岔子。他扬种的时间长,能拿住麦子的稀稠。一亩地,多少斤麦种,多少斤化肥,是有一定的要求的。而且要求撒到地里均匀。不能这儿稠,哪儿稀,其它的地方出现空档。
二爷扬完了麦种,还要扬肥料。队里二百亩地都是他一手扬的。一般的人,光是走这么多的来回,就够他受了。更别说是干活了。
出麦苗后,麦子的苗苗匀称整齐,常常得到人们的赞场。人们见了他,不由得向他树起大拇指。
二爷在扬种的时候,胸前挂着提笼,三、四十斤重的麦子装得满满的。左右两手不停地从笼中抓着小麦种子,交叉地向空中抛去。麦种在前面的空中互相汇合后,被麦粒打散开来。随之,又落入泥土地上。二爷拿捏得很准,一个来回,就满满一提笼的麦种便扬完了。
二爷扬种不仅技术娴熟,而且姿势优美。好像他不是在扬麦种,好像正在表演动作非常优美的舞蹈。一举手,一投足,是那么投入,又那么地得体,又是那么合乎规范。观看二爷的扬麦种是一种美的享受。
二爷的工作做完了,可以长长出口气,缓一缓了。又从身上掏出旱烟袋,从烟包里挖一锅子,从口袋里掏出火柴,嗞啦一下,划下火柴,点着了旱烟锅子,美美地吸一口。悠闲地趷就在一旁,看着四叔吆着枣红犍牛,扶着犁,向地里插去。
"老四吆牛真是内行。今年这个岁数了吧?"二爷吸了一口旱烟夸赞四叔。同时向他扎了一个六的码子。
四叔向他点了点头,笑着说:"眼窝里有水。"
四叔声音洪亮高亢,他的声音传遍整个田地。他出了一辈子的力,过去他没有土地,一直都是替别人耕种。后来又给生产队犁地。年年是队里的大把式。挣的是生产队头份工。
"嘚其!"四叔鞭竿在空中一甩,发出了清脆的"叭叭"声。枣红犍牛,圆眼一瞪,一看事色不好,便匆匆向前疾走。
"畔子!"枣红犍牛一只蹄子踩在耕过的渠沟里,另一只蹄子踩在没耕的田地里。
只听另一个声音在路上喊道:"回来!"这是个小伙子吆着一匹大灰马,都到了地头,正在路上折回头呢。
"建民,大牲口到底快,都到地的顶头咧。″四叔向着正吆喝着马正在回头的建民喊道。
"大牲口的力气是一阵一阵的,出一蹦子力就没劲了。要不停地中途歇息一会儿。牛慢是慢,可蔫牛不下晌嘛。"建民高声喊道。
"谁的猴,还是要叫谁耍里。我套了一辈子的牛,从没套过骡呀马呀的洋火牲口。"四叔大声说道。
"还不知道今年种的麦子收成啥象呢?"建民和四叔碰到了一起。中间有一尺来宽,把他们隔在两边。把四叔隔在这边,建民隔在哪边。建民开口问道。
四叔笑着说:"不收在天,不种在人。今年应该差不多。"
"吁!"建民的牲口听到了叫停下来的声音,便立住不动了。
"照这样的速度再干两三天就全部种完了。"四叔边扶犁走着边说。
看看头顶上日头偏西,犁地人肚子饿得咕咕叫。牲口也饿了,乏了,他们准备收拾往回走。
卸去了犁上的牲口,解了绳带,几个犁地的人肩头上掮着犁,一手拿看鞭竿,牵着牲口向回走。
回家的路上,牲口很灵,知道到了放工的时间。一路上沓沓沓地地向回去的路上快步走去。
都这么多年了,再也看不到赶牲口的鞭子,再也听不到鞭子在空中的脆响声了。再也吃不到喝叱牲口的声音。耕田的牲口完全成变成了一刀菜。取而代之的是大型机械化。地里到处是隆隆的机器声。犁,旋,种,耙一整套,一条龙服务。一眨眼功夫,就撂置一大片的庄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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