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李芳 思想盛宴
作者:李芳 / 美篇平台 文艺评论圈主/
我知道看这本书心情不会太好过。先是看了电影《归来》,燃点起了兴趣的小火苗。再看到晓墨的书评,火上浇了油。
真的拿到这本书时,却几次三番起头,不大看得下去。故事的开篇如此荒凉,孤独,残酷。
让我看得难受,想速度把焉识以老几身份生活的日子翻过去,我直接去看婉喻与他的恩怨纠葛。爱情的故事,比较好消化。
但是随着阅读的展开,我发现焉识与婉喻的爱情,并不能独立成章。命运与爱情绑在一起,互相渗透,难以分割。
有些人的好处,当时你便能感知。有些人的好,却是在若干年后,遇到某种情形,才能慢慢开悟。
婉喻柔和内敛,深情藏在心底,不一定能开口说“我爱你”,这一种温存,势必要在离开后才能发觉,寂寞时才能体会。
就象拿破仑写给约瑟芬的情书:
I wake consumed with thoughts of you.
用大翻译家朱生豪的话来说,就是:
醒来觉得甚是爱你
电影《归来》,两位老戏骨飙戏,演技没得说,丝丝入扣,一个就是我梦中的陆焉识,一个就是我心中的冯婉喻,不焦不燥,温柔体贴。
真正的爱情就是如此平实自然,从来不需要琼瑶剧中的声嘶力竭,马式对吼。
但是限于电影篇幅,限于电影中戏剧桥段的局限,电影《归来》真的能完全体现原著的好处吗?
那种阅读时能体会到的广大,荒凉,噬骨之痛,无声的震撼,电影与之相比,那是支流与大海的距离,所以,看完电影,还是一起来看书吧!
焉识初见婉喻,充满反抗情绪。她是继母恩娘硬戴给他的金箍,用来羁绊他的枷锁。就算她再美十倍,也是枉然。
焉识此刻要的是“走求名利无双地,打出樊笼第一关。”
此时与风流倜傥的他相匹配的,是望达,韩念痕……世界那么大,女人何其多,无论如何轮不上冯婉喻。
但婉喻眼中的焉识呢?是高大英俊,卓然不群。一次见面,永久交心。
虽是夫妇,实则是单恋,暗恋。
正如晓墨所说,刚刚回国的陆焉识,正被命运之手推向人生的顶端,意气风发,风度翩翩,魅力无穷。哪里知道“翻手为繁华,覆手为苍凉”。
哪里想到会被命运的五指山压向大西北广大的荒漠,辗压成土,蹂躏为泥,剥夺自由,尊严,甚至挣扎在生与死的边界线,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欲哭无泪,欲喊无声……
今年带孩旅游,终于抵达了青海湖,去了西宁。站在拉鸡山上近4000米海拔的草原,走在茶卡盐湖水天一色的湖面,看到小火车轨道孤独延伸,仿佛要去往天之尽头,世界末日,被刺骨寒风吹到头发乱飞,缩手抱脚。那时我想起的就是陆焉识。
停了几天,又打开百度阅读,开始pK读书。《陆》书我之前看过,电影看过。但此次重看,处处触目惊心,仿佛第一次相逢。
对人的认识也是如此,非常熟的人,不一定非常了解对方。泛泛之交与付出倾听,关心,理解。完全在两个不同的层面。
电影中焉识专一温暖体贴,仿佛从未有过二心。逃出监狱只为与婉喻见上一面,上演生死绝恋。婉喻反复去火车站接那早己归来,但会面不识的丈夫,仪式感非常强。
电影这样处理并不过份,它需要情节,画面,跌荡起伏。但小说并非如此,,生活更是复杂。
生活就象冰山,有些事浮出水面,一个人买房减肥,离婚恋爱,发财潦倒,旁人可以旁观,参予点评。
但更多事如水下的冰山:爱意的涌动,思虑的深沉,内心的躁动与安宁。当事人只要不动声色,就可将任何人排除在外。
生命的潜流在冰山下相克相生,还报相迭。
被流放到大西北黑鸦鸦的人群里,有个身高可观的中年男人,案卷里的名字是陆焉识,从浙赣109监狱出发时的囚犯番号为2868,徒刑一栏填写着“无期”,罪名是“反革命”。
还有一些关于陆焉识的资讯是案卷里没有的,比如:他会四国语言,会打马球、板球、弹子,会做花花公子,还会盲写。
三年过去,他的番号已经变成了278。也就是说,他成了严寒、饥荒、劳累最难以杀害的人之一。
严寒和缺氧的大荒草漠,自由和不自由都一样,零下三十多度对管教干部和家属们也不予赦免。
一次春寒,就冻死几百个人。
他们开辟的是万年的荒草地,地面下,万年的草根连着草根,拉成网,织成布,镐头吃进土面,根本无法切断根连根的千丝万缕。
每一镐落下,大荒地都通过镐头和他的臂骨撞击他的内脏,而不是他的手臂和镐头撞击大荒地。因此不是人垦荒,是荒垦人。
环境的艰苦不是最大的苦难,人与人之间的煎熬才是最大的苦难。
陆焉识这样文艺的名字此时沒有存在的必要,他被人唤作老几。
“老几的脸上溅的是两三个人的血,他身边一个人头开花了,另一个人给打穿了脖子上的动脉,顿时发生了红色井喷。
老几的两根手指根本按不住伤员那穿孔的粗大血管,黏稠的血浆喷在他脸上,马上冻成袖珍红色钟乳石,一粒粒挂在他鼻尖上、下巴上。这还是饿着,要不红色井喷会更壮观。”
虐待是家常便饭,杀戳也就在身边。
梁葫芦也差不多脑浆涂地了。他的葫芦头已经开了瓢,此刻在地上写着黑红的天书。地是半透明的,雪面上结了一层冰壳。
马拖着葫芦轻松地顺着沟底小跑,颠着圆滚滚的屁股。梁葫芦的腿被劈开,一只脚系一根绳,挂在马的两侧,让马把他当爬犁拉。这架人形爬犁在不平整的渠道底部颠簸,与雪地接触面最大的是后脑勺和上半个脊梁。
陆焉识始终沒有丢掉他的好教养,软心肠。哪怕生活水准己不如畜牲,他沒有随众也变成畜牲。
他懂得自动屏蔽脏话,在黑屋里盲写。在人间地狱也修炼着自己的高贵。
犯人们立刻哄的一声跑去,去看看自己的惨如何转嫁到了他人身上,看看他人的惨如何稀释自己的惨。
只有他大声疾呼:“快去救救葫芦,这孩子就要给马拖死了!”没人理会老几,在这里铁石心肠是正常的心肠。
这样的善良使他救下梁葫芦,也冒着自己被当场击毙的危险,保护了出轨的颖花儿娘。
仁者必有勇。我总在焉识身上看到真正的勇气,人性的光芒。
书中凡是记载大西北的篇章,都让人不是太好过。但若不是因为这样残酷的纪录,你就会对陆焉识冒死潜逃认识不足。
这样的潜逃有一次演习,就是他逃去场部看电影,只为看一眼科教片上一闪而过的博士小女儿,为了看这一眼,他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老几发现身上的确在疼,不是骨头筋络,是皮肉疼,像是皮给人活剥了,肉的毛细血管和神经网络直接蹭在棉袄里子上,一动就有一股疼过电般通过全身。
邓指一点一点地剥下老几的棉袄、棉裤,从里面剥出个血人来。从七大队到场部礼堂,再从场部礼堂回七大队,加上迷途的一大段路,来回三四十公里,就算老几个大腿长,一步一米半,也有两三万步,每一步老几的皮肉都给“油毛毡”里子锉一下的话,那就是两三万锉。
于是老几完全就成了一句俗话的写照——“不死蜕层皮”。
邓指没见过如此之大的创面。他微微张开两个手掌,老几成了个他没法下手去拾掇的物体了。
剥皮之痛,与狼遭遇。就是老几为看女儿一眼付出的惨痛代价。
焉识对婉喻的爱……这是一个始于复杂,终究简单的故事。你若看过《红玫瑰与白玫瑰》,就会发现焉识与振保的经历,前半生竟有惊人的相似。留洋,振保有玫瑰,焉识有望达。回国,焉识有念痕,振保有娇蕊。
若不是命运的巨灵之掌将陆焉识压到西北荒漠。回顾往事,焉识大约也只能得出振保的结论:
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婉喻对他固然是好,念痕对他怎样呢?
在国民党手里坐牢三年,给恩娘与婉喻的家书从未间断,生活上得到的优厚照顾,这些靠谁?
出国也要待他出狱,一切走上轨道。念痕也是个性情中人,不可谓情不深,意不重。
《倾城之恋》中,一个香港的沦陷成全了范柳原与白流苏。陆焉识与冯婉喻,也得亏了这场劫难来成全。患难情深,不离不弃。成就了这对好夫妻。
成就他们感情的点点滴滴:
婉喻的汇款有三分之一花在这身行头上。婉喻隔着几千公里打扮了他。
婉喻隔着几千公里请他吃了一顿这么可口的饭。作为父亲和丈夫他是非常顾念她们的,如此好的逃跑机遇他都放过去。他坚守在这里,天天提心吊胆,随时等待一颗不知会来自何方的子弹,同样是出于父亲和丈夫的责任心和爱。
这份责任心和爱不亚于当年的他为全家提供三餐、穿戴、水电、煤气,还有孩子们的学费。现在他没有薪水可以提供,能提供的只有这份坚守。以这份爱和责任,他希望她们能允许他作为父亲和丈夫,几千公里之遥地参与她们的生活,分享她们的亲热。
春夏之交,婉喻带来笋豆、糟鱼;
夏秋更迭,咸鸭蛋、腌鸭肫、烧酒醉虾;
秋去冬来,椒盐猪油渣,油浸蟹黄蟹肉;
来年开春,腌了一冬的猪后腿、风鸡风鹅、咸黄鱼都让婉喻装在罐子里,瓶子里,盒子里带来了……
焉识拎着这些沉甸甸的食物往监号走,心里总是奇怪,来的一路几百公里,婉喻是如何三头六臂地把东西搬运过来的?那手提肩扛的,拖泥带水的长途征程怎么会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狼狈的痕迹?
在会见室一坐,还是那个洁净透亮的婉喻,一脸的识相,对自己微微的寡趣乏味泰然坦荡,自知是改进不了的,但是没关系,你给她多少关注,她就要多少。
那肩膀没有变过,跟四十多年前一样单薄,但似乎更知寒暖,更懂呼应,因此更美好。难道一定要经过二十多年的分离,经过陪绑沙场、饥荒和人吃人,才能领略它们的妙曼?
有人问:若婉喻知道他的背叛,还能如此爱他吗?
重要的一点,在一起的时候,他给婉喻的都是温暖体贴,哪怕这温柔是给恩娘的争风吃醋压榨出来的,受用的却是婉喻。
感谢上苍,女人是那么重视感觉。
感谢上苍,他对婉喻的伤害未曾那般粗糙离谱。
他对自由的追寻是胆大妄为,婉喻对自由的追寻却是专注长情。
是命运使他们二人的自由握手言和,合二为一。
婉喻是他最寡味的开始,却是他最完美的归宿。
你证我证,心证意证。
陆焉识就这样领悟了人生情缘,自有分定。认领了这份迟来的爱情。他想到男人对女人的爱也是一场病。各种病状都是爱。邓指有点好东西都让他媳妇挂上、戴上;她所能得到的好东西是他的爱,拔出手枪也是他的爱。
他对婉喻的爱又该如何表达呢?
他用一次完美的逃亡和一张离婚协议书表达了他的爱。
他沒有象电影中一样与婉喻在火车站相约,又当着她的面被抓走,那太残酷,太戏剧,太冲突。他只是历尽千辛万苦,千里寻妻。
寻到后潜伏起来,默默旁观,无声无息地参与了她的生活,象一个白日幽灵。然后心满意足地自首,主动离婚。把对家人平静生活的影响降低到最低峰值,尽量不去拖累他们。
狂热激动不一定是真爱,得体退出不一定不是爱。
合卷思之,你有木有感受到陆焉识身上缕缕气质?倒霉到家都无法遮掩的气质。
就是那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气质。
就是这种气质把冯婉喻迷得五迷三道的吧?
这种温暖斯文的气质也收伏了小凶犯梁葫芦,邓指,颖花儿娘,小孙女冯学锋。
让他在冷酷人生中始终能得着些温暖,象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留着些火柴,可以在墙角向火。
历史的谬误终于拨乱反正,陆焉识终于归来了。但是迎接他的,并不是合家欢乐,喜极而泣。
而是婉喻的失忆,与子女的隔膜。
工资可以补发,房产可以退还,但陪伴家人的黄金时光呢?由谁来赔偿?
十年动乱,或许要用百姓一生的幸福来买单。
学贯中西,才华过人的陆焉识,终究是一个没用场的人。
一般此类“没用场的人”都有一身本事,误以为本事可以让他们凌驾于人,让人们有求于他们的本事,在榨取他们本事的同时,至少可以容他们清高,容他们独立自由地过完一生。
但是他们从来不懂,他们的本事孤立起来很少派得上用场,本事被榨干也没人会饶过他们,不知如何自身已陷入一堆卑琐,已经参与了勾结和纷争,失去了他们最看重的独立自由。他们的修养被人利用,他们是被劣币驱除的良币。
孙女冯学锋眼中的焉识:“不久我的祖父就成了我们家很有用的一个人。我父亲冯子烨是第一个抓他差的人:让祖父替他到某图书馆还书,借书,给他买烟,退啤酒瓶。
我们常常看见他机械屈伸的侧影,动作有力,节奏铿锵,成了我们家一部人形洗衣机。后来我和毕业回来的哥哥也学会抓他的差,叫他买早点,跑邮局寄包裹,拿挂号信;
也派他去中药房抓药——哥哥得了胃气痛这个老年病症,只能吃中药。抓回来的中药煎熬也是阿爷的本职工作。
只要他从我小嬢孃冯丹珏家看望我祖母回来,我们家就会见缝插针地把他的工作安排得有条有理,一分钟也不让他浪费。”
这简直不是我认识的那个焉识,那个风度翩翩,一身傲骨的焉识。也不是那个假装结巴,乘机脱逃的焉识。
他在用这种方法赎罪,为自己不在场的几十年。每月126元的工资,拿出60元来贴补子女,为子女充当倒贴钱的男仆。只求能够安安稳稳,与世无争地陪伴婉喻。
最奇妙的是婉喻不记得他是谁,却还是见到他就全心喜悦。
她的安静和优美在夕阳里真的可以入画;
她脸上的皮肤是那种膏脂的白皙,皮下灌满琼浆似的。那样的一个冯婉喻也是等待本身,除了永久地无期地等待远方回归的焉识,也等待每天来看望她、似乎陪她等待焉识的那个男子。你无法使她相信,陪她等待的这个人,就是她等待的那个人。
婉喻的两手将焉识的手臂捉得更紧,抬头看看身边这个内秀、儒雅的老先生,从她的目光中谁都看得出他多么令她中意。假如她不是一心一意等着远方的爱人归来,她完全可以开始一场新的恋爱。也许一场新恋爱已经默默开始,只是她不愿意承认。
她一生两度爱上同一个人。她己经不能辨识人,但却忠于自己的嗜好,能够辩识自己的感觉。
一生忍让内敛的婉喻,此刻性情有了突变,她能掀翻桌子,开口骂人,她要不穿衣服,身体自由。
儿女觉得丢人,想要绳索捆绑,让母亲穿上衣服,焉识却拒绝任何人约束他的妻子。
曾经她无一语责难,守护他的自由。
如今换成他来守护婉喻。
焉识想这样告诉焉得,他的福气不小:饥饿一场,遭罪一场,生死一场,结果领略了真的福气是什么。
福气是他知道自己是个有福之人,因为他有冯婉喻这样的女人爱他,为他生养了三个孩子,并让他亲自见证了她怎样苦等他。冯婉喻对他焉识的情分,就是他的福气。
冯学锋后来是从陆焉识的回忆录中得知了老伉俪最后的情话——
妻子悄悄问:“他回来了吗?”
丈夫于是明白了,她打听的是她一直在等的那个人,虽然她已经忘了他的名字叫陆焉识。
“回来了。”丈夫悄悄地回答她。
“还来得及吗?”妻子又问。
“来得及的。他已经在路上了。”
“哦。路很远的。”
婉喻最后这句话是袒护她的焉识:就是焉识来不及赶到也不是他的错,是路太远。
婉喻去世之后,焉识终于不用面对亲情的冷漠,儿子与女婿之间利益的较量了。他们把文革带来的伤害,样样算作父亲对他们的亏欠。唯有婉喻,求仁得仁,付出爱,收获爱,得到了圆满。
有些人天生不是同一种人,哪怕是至亲,也夏虫不可以语冰。焉识再无牵挂,带上婉喻骨灰,重归青海湖畔,那给他苦难,也磨圆他的棱角,使他平和宁静的大西北。
他的人生,历尽幻境。好一似飞鸟各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想必每个人都想找到自己的知音懂自己的人,陪自己聊天互相学习、相互成就一同欣赏美文。当然现在伯牙子期式知音很难找得到,我们是不是对知己的理解太纯粹了,要求太多了,实际上自己身边的人和文友都是自己的知己,只是分散了些,每个人其中的一点加起来构成一个完整的知己。
我们要找到一批有共同语言的人,在一起交流互动,感知你我,感动你我,就像伯牙子期一样,有人懂我,有人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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