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些想念终究遥不可及(二)

作者: 花诺尘 | 来源:发表于2019-01-25 09:40 被阅读100次

    摄影/文字:诺尘

    我的父亲曾和我说过,他这辈子最敬佩的一个人就是我的姥爷。一生坦坦荡荡,穷时不为五斗米折腰,富时不为金钱所累,一辈子就只拿自己该挣的钱。

    那时候姥爷作为我们那座小城房产段的工长,可以说是在当地权利很大,甚至于那座城市里第一栋楼就是我姥爷主持建造的。可我姥爷没多拿一分,别的人拼命的给自己划房子划地,我姥爷却是功成身退,守着自己那间平房。

    其实家里人也有很多不理解,可我姥爷就只是一句话:“不是我的,拿来不踏实。”

    我想这肯定也是我姥爷能长寿的原因之一,坦荡一生,无愧于心,能淡然的去面对所有人。在我有认知的30多年里,甚至在我父辈他们的认知里,姥爷就行的端、坐的正、少言多做的典范。在我的印象里,从来没有一个人说过我姥爷一句不是,当然,这不包括我的姥姥。

    姥爷在我心里一直是一个很伟大的人,我觉得伟大的人并不一定是有多大的权威,有多大的贡献,那是对所有人而言的。对我而言或是对我的家人而言,姥爷的伟大在于坦荡与担当、在于不屑与不争。

    姥爷的这些品质,一直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的后辈,这也成了我们的家风。

    如今,姥爷走了,但我相信我们一定还会把这些品质一直传将下去。

    渐渐地,不知道是不是想得太多,脑袋开始有些晕眩。很多事情绞到了一起,让我竟然有些记不得姥爷已经离去。就是眼泪仍是不知为何,总是伴着零星的片段落下来。

    远山

    一夜几乎没合眼,到了四点多,老舅叫起我。

    “待不住了,咱俩去看你姥爷。”

    我们蹑手蹑脚地准备出发,没想到还是吵醒了大舅。他醒来后非要跟我们一起去,老舅拗不过他,只好等他一起出发。

    在去殡仪馆的半路上下车去买黄纸,我好像从来没看过老舅那个架势,恨不得将黄纸店搬空,大舅这时就死命的拦着,大舅是个老共产党员,很反对这些烧纸的迷信。

    “人都没了,烧点纸有什么用,都给活人看的,还污染环境。”大舅批评着。

    “你不愿意没人让你买,我愿意。”我的老舅也来了脾气。

    ·······

    姥爷就这两个儿子,脾气倒还真的像。他俩谁都拗不过,最终却在我的话语下双双妥协。

    “我想看我姥爷了,赶紧走吧。”

    这句话后,两人似乎意识到,争论那些似乎已经没了意义,便都沉默了下来,双双退了一步。

    到了殡仪馆,找到寄存我姥爷尸体的停尸柜。打开门,将姥爷拉出来的时候我分明地看到老舅的手在抖,掀开蒙在我姥爷脸上的布,我愣愣地看着他。有些不像他了,脸瘦了好大一圈。

    眼,再度模糊了,似乎给姥爷的脸添了一层雾状的轮廓。

    在我印象中,姥爷一直是那么高大,哪怕是最终生病时握着我的手我也感觉他是那么有力,怎么如今就这个样子了。

    老舅看着他的老父亲,眼睛上一层的雾气,我不知道他能不能看清姥爷的脸。老舅颤抖着给姥爷理了理衣服,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在大舅劝说下将姥爷重新推进去,把门关上了。

    门关上的瞬间,老舅像疯了一样拼命的开始砸门·······

    “这几年我天天在你旁边待着,我就走这么两天你都不等我,你为啥不等我·······”

    老舅一边跺脚一边哭着,60多岁的人哭的像个孩子一样。是啊,在他父亲面前,他可不就是个孩子吗。

    我和大舅把他拉了出去,这时我看到我大舅的脸上也都是泪,在这个情景里,谁又能劝谁呢。

    蹲在外面缓和了一会儿,老舅突然直起身子,一声不吭地、大步流星地去烧纸了。

    返回后,家里的亲戚也都到了,开始各自分工忙活了起来,这次大家比在我姥姥去世时安静得多。姥姥去世的时候,因为姥爷还在,家里人心里尤其是父辈们的心里还有个精神寄托。这一次,他们的父母都离开了,他们在他们自己的心里上真的也变成老人了,再也不会有当孩子的时候了。

    父母在时,不管多大,都是孩子,父母不在了,还当谁的孩子呢。当一件平常的已经习以为常的习惯在也不会也不能有的时候,人是显得多么脆弱。

    葬礼按部就班地进行,姥姥去世的时候是在开春,姥爷去世是在寒冬,都是北方下雪的时候。这时纷纷扬扬的雪,好像徒增了好多的哀怨。

    好多相熟的人告诉我,老人这么大年纪寿终正寝是好事,要乐。我陌然的看着说这些的人,人走得没有痛苦确实是好事,但“乐”有点扯了,可能我永远也不会懂吧。

    出殡的那天早上,气温很低,本来并未通知多少人(因为姥姥去世时已经都送一回了,不到一年光景,没必要在麻烦那些相识的人一回),但是消息总是会传到有心人的耳朵了,依旧是来了很多的人。我们家里的这些亲属开始忙着迎来送往,荒凉的周遭中多了一份热闹。

    追悼会上,主持人用那个葬礼上特有的激昂中带着哀伤的语调快速地叙述了姥爷的一生,近百载的人生,在短短数分钟内汇报完毕。这时周遭都是哽咽的声音,尤其是母亲,很少看到母亲哭,母亲作为最小的女儿,她的感情应该是更特别的吧。

    记得有一次母亲和我大姨夫吵架,姥爷说了我大姨夫这么一句:“我老闺女的脾气是我惯出来的,用的着你管。”

    怼的我大姨夫哑口无言。

    其实看到母亲哭我很慌,母亲的父母在一年间都过世了,虽说以姥姥、姥爷的年纪,我们都有这个心理准备,但切实发生时,仍难以抑制。尤其对于母亲来说,越是表面坚强的人,内心的脆弱一旦触发,越是难以宽慰。

    不过一切终将需要适应,人这辈子总逃不开“死别”这个词。

    流程走完后,我们开始静待姥爷的骨灰。想想姥爷187的个子,就只剩下一捧灰碳。

    再也不能伴在他身旁了,他就这样切切实实地消失了。

    逝者如斯,相望隔世,叹未能常守至终,再叹以过百年。

    姥爷,一路走好。

    一年后,我结婚了,婚礼前一天,我去给两位老人家烧纸,看着墓碑上的名字,泪难自控。

    他们终是没能等我到结婚,作为在两个老人身边最久的孩子,我似乎太过不孝。他们给了我最深的爱,而当我有能力去爱人时,他们却已经远去。

    过了许久,决定回去了。这个时后听到后面有另一家人在吊唁。

    “你们在天上要好好保佑子孙后代,家族兴旺,多多赚钱。”

    觉得好可悲,生前为子女操劳一辈子,死后还不放过。

    “姥姥、姥爷,我不要你们的保佑不要你们的祈福,只要你们安息就好。”

    我抬头望望天,似乎又想再多待一会儿。

    三年前,姥爷的身体还算硬朗,我搀着他在外面遛弯,姥爷话不多:“看这花开的多好;你要好好工作。”

    两年前,姥爷糊涂了,很多人认不得了,我坐在他的身边,他拽着我,依旧话不多:“回来啦,该上高中了吧。”我小时候在姥爷家一直住到初中毕业才搬走。

    一年前,姥爷走了,未再给我留下任何只言片语。

    (完)

    彼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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