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在看什么?”
妻子问他,他赶紧转移视线。
“没什么。”
没什么?那个活跃在玻璃面上的生动女人算什么?
他在大学毕业后来到这座城市打拼,顺利的得到了城市的户口,取到了城市的妻子,买了城市的房子,生了城市的孩子。
一切都顺风顺水的让他厌倦,每天按部就班的吃早饭,开车去公司,晚上回家和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的妻子睡觉。
直到那个女人的出现
夜晚,失眠,无聊到借着月光去看露在被单外扭动的脚拇指,旁边妻子的打鼾声如雷鸣,无意的抬起眼看了看窗外,突地被那火红的身影吸住目光。
那个女人在自家的落地窗前欢乐的舞蹈着,端着一杯红酒,留着如海藻一样的长发,纤长的四肢像一条条白蛇。
女人的身影映在屋里的玻璃窗上,也映到他家的玻璃窗上。
双层重叠在玻璃面上的女人亦真亦幻。
他刚不经意的眨下眼,突然对面的灯熄灭了,火红的女人也消失了。他急得想跳起来叫女人别熄灯,别停止舞蹈,他还想看更多。
但他没有动,早就没有年轻时的气盛了,躺在床上,感到十分失落。
不过那夜做了个好梦,梦到一个穿火红连衣长纱裙的女人。
从那以后,不管是在房子的哪一个角落,他总把目光有意无意的投到女人出现过的窗口,好在他家窗户多,好像不管在哪儿,他总可以寻到女人出现过的那片窗。
但白天,女人的身影从未出现过,只有到了夜晚时分,女人的身影才姗姗来迟,而他躺在床上耐心的等待,像一只伏在丛林深处的兽,一只温良无害的兽。陪伴他的是妻子此起彼伏的打鼾声。
女人有时穿宝石蓝长裙,有时穿翡翠绿短裙,有时穿珍珠粉纱裙。
女人的生活是那样的快乐,每次在熄灯前,美丽如她总会在自家落地窗前,端起一杯红酒,抿几口,然后旋转舞蹈。
也许女人是一个舞蹈演员。
他想,要是他娶来的是那个女人就好了,那样可爱美丽,有趣的女人。
偏头看了看在旁边睡着的妻子,然后闭上眼。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儿子十五六岁,正值叛逆期,疯打游戏,成绩极差。
他多次想劝警儿子,但每次看到儿子被妻子一顿数落之后不以为意的样子,他也再懒得开口,妻子的唠叨连他这个同坐家长的也难以忍受。
正是这样鲜明的对比,他觉得他爱上了那个玻璃上的女人,那个五颜六色,那个永远也不苍白的女人。
几次看到女人舞蹈时,也想要跳进那个玻璃里,现出自己年轻时魁壮的体魄和女人婀娜的身姿一起舞蹈。他想要去找那个女人,想要去告诉那个快乐女人所有的一切关于自己的寂寞和痛苦。但这些也只是停留在想上,躯体毕竟还是听从大脑中枢的管理,并没有像是壁虎一样贴上那玻璃。
生活仍在继续,他感觉自己越来越迷恋那个玻璃上的女人,而身边的妻子更像是一张皱巴巴的纸,越来越皱,皱到想扔进垃圾桶里。
应酬总是工作中不可少的,茶馆里、饭桌上、酒吧里,各种娱乐场所。
又是一次应酬,尽管已是满心疲惫,但脸上还要堆出一层层笑纹。谁说女人才化妆,男人也需要上妆的。
商谈的也差不过了,该是放松放松的时候了,对方客户委婉的提出需要多一种服务,他满心会意。
女人敲门进来,出现在门口。
他猛的一怔。
是那个女人,同样是那一抹火红的身影。
瞬间像是有某些刚长出干裂大地的绿苗被火山爆发出的熔浆焚灭。
在黯淡的灯光下,女人红的像是鸡鸭被杀时顺着内脏流出的乌色的血一样,叫人反胃、恶心。
女人走近了,画着夸张的浓妆,妆下是一张平淡无奇、掩藏着疲惫的面容。
晚上躺在床上,玻璃上的女人,照常跳跃在光与影之间,先前的神圣感、幻美感全没了。
女人的灯光熄灭了。
这时妻子翻了个身,嘟囔的说了句梦话——我就是要穿红色的舞裙。
他心猛地惊遽,突然想起在很多年前,妻子是个舞蹈演员,穿着火红的连衣长纱裙,像是一株火一样的闪烁在舞台上,而他在台下看的如痴如醉。
他突然想不起那个出现在玻璃上的身影到底是那个女人的,还是年轻时妻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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