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秦村是个偏远的村落，一条烂泥巴路几座大山阻拦了外面的世界。
十几户人家分散在村落，围绕着一条没有源头的大河。从山上看下去就会发现那些矮小的房屋构成了一个古怪的符号。
“二狗，快点等哈下雨了，就看不到飞鱼了！我们先去堰塘啦！”门口的小孩儿乌黑的头发微黑的脸蛋儿急哄哄闹着箭一样射入了漆黑的夜幕。
门口的大河翻滚着骇人的浪花，竹林被风吹得哗哗作响。二狗猫着从小门溜出了家门，快速跑进竹林里，后背还听见奶奶喊她“二狗天黑了，别去堰塘耍，竹林那边阴气重晚上别去啊！”
“哎呀！奶奶我耍哈哈儿就回，我们几个一路的你别担心啦！”
竹林有什么怕的嘛？不就是几座破坟堆，夏天她跟老爸去抓萤火虫还看见一团蓝紫色的鬼火。爸爸告诉她那是爷爷提着灯笼在偷偷望着家。
河边，几个皮猴已经泡在水里游了。月光温柔的铺在河面，水面像美人的面纱，被孩子们的欢笑声划破割裂又搅成一股乱流。
二狗穿了一条短裤一件不合身的短袖，她站在水边纠结着入水的姿势。很快像一尾鲫鱼弯身跃入河水中，河里有很多柔软的细沙，还有一些老蚌，大多没有珍珠。
每年夏天打鱼总会顺手捞些蚌，敲碎掰开看有没有珍珠。电视说往蚌壳里放些石块就能变成珍珠。一颗珍珠能买一座洋房！
她塞了很多石头，没寻见一颗珍珠。老妈春天插秧被蚌壳把脚割了好长条口子，一直流血不止。奶奶看见了烧了半绺头发和着旧屋里的蛛网，糊在她脚上，当夜发了烧第二天就没事了。
二狗擅长摸鱼逮蟹钓虾，手指长的活窜，拳头大的青蟹，还有河虾，只要她想都能轻松抓到。
她泡在水里听着几个同村女孩儿的叽叽喳喳，“二狗真有飞鱼，我亲眼看见的。大红鱼背上的鳍展开像翅膀一样。”
“你没抓一只？我记得你之前还说你看见你祖奶奶坐在你床头跟你说话来着。我不是傻好吧，飞鱼是海里才有的物种，这边是内地怎么可能有。”
“不信就算了，要不然摸些鱼就回去了吧！我奶说今晚有雨。”
“打雷不？据说打雷有妖怪会变成人跑出来玩。小梦你爷跟你讲过没有，村里面有条长虫。”
“二狗别说了！我怕我家去了，我妈等哈儿要绝我了。”
幽绿的河面，一条白色的身影悠然起伏，远望去像一个皮球泡在水面上。天色暗下去了，竹林那边传来斑鸠的怪叫，二狗觉得身体有些冷了。准备打道回府，看了看天色，厚厚的云不知什么时候把月亮遮完了。一道银色的光一闪而过，她的瞳孔变得有些透明。
打雷了，山峦乱窜，河水翻腾，二狗兴奋的在水里狗刨，一圈一圈直到精疲力尽沉入水底。
“我想见见你，山神大人。我想见见你，你不是守护着我们吗？不会看着你的子民死去吧！我知道你在这里，出来吧！”
一条青色的小蛇挡在路口，盘成一个蚊香盘吐着猩红的舌头，米粒大小的眼睛闪过人类的表情。
她捡起石头作势要扔，蛇慢慢缩进草堆。她揪了揪湿哒哒的衣服，背着手摇摇晃晃的溜回家。
奶奶已经睡着了，老妈还点着煤油灯在卧里缝缝补补。几只鸡挤在厨房里不时唧唧的叫，灶火洞跑出来一只碧眼毛皮乌黑水亮的猫。
老猫吃了很多四脚蛇，燕子，白鹤，还有村里不明死掉的牲畜。性子变得越发的怪异，到了冬天时常掉毛总要躲在灶火洞里面驱寒。奶说那里面有灶神，邪物不敢靠近。
她踢了踢在脚边磨蹭的老猫，准备换了衣服去李爷爷家耍。
李爷爷住在村子尾巴上面，他年纪大了身体不好。经常去城里看病，一来二去的他家钥匙就留在了她家，让老妈方便去他家喂狗。
李爷爷家是二楼平房，是村里为数不多的平房。她喜欢去他家，爬到楼顶看村子会发现，远山像是侧卧的神女，大河则像神女的裙摆。
最重要的是李爷爷家里没人，她可以躺在他的摇摇椅上看小说。最近她迷上了姐姐从学校带回来的志怪小说。
她和平常一样，顺着墙根爬进李爷爷家，里面有人在说话。她睁大眼睛，看见里面点满了蜡烛，李爷爷跪在堂屋，面前有个木头小塔。雪白的墙壁上有个巨大的黑影，摇摇晃晃像张开嘴巴的大蛇。
她支起耳朵听见李爷爷一直在哀求，语焉不详。她慌慌张张掉下墙溜走了，回到家感觉像抽干了所有力气。躺在床上心一直扑通扑通乱跳。
过了几天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有天放学回家看见李爷爷提了一小包鸡蛋糕给妈妈说感谢帮忙喂狗，说身体好多了要把钥匙拿回去。
老妈感叹一句李二爸孝顺，李爷爷一年吃药花多少钱啊！“妈妈，那个……李爷爷今天才回来啊？”
“对呀！这不他一回来就给我们提蛋糕来了，这也太客气了！乡里乡亲的多大点事儿啊，这次看他身体好多了，应该要在家里住下了。”
她浑身发冷，如果说李爷爷今天才回来，那之前她看见的又是谁呢？她看得清清楚楚是那个人是李爷爷，他嘴角的痣很深刻，还有刀锋似的眉毛。
难到这世上真有一模一样的人？
睡到半夜突然听见一阵剧烈的敲门声“他四孃开哈门，我肚子疼你能不能送我到镇上看看？”李爷爷趴在门口，声音嘶哑像是疼得喘不过气。
老妈披上外套就出门了，黑夜像只巨兽一口把她咬碎。二狗躲在被窝里，不停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好不容易睡着了，一阵鸡叫声把她唤醒。起来窝尿看见老猫叼着一条小蛇从屋檐上跳下来。她赶紧拿扫把去撵猫，奶奶突然跟她说昨晚李爷爷去了……
“啊？我妈呢？她不是送他去镇上看病？”
“你妈去下面做饭了，李二爸哭得撕心裂肺的，唉李老头临了临了也没见着儿子一眼。”
李爷爷变成了一坐矮矮的土堆，在竹林那边山坡上。可能夏天他会变成蓝紫色的鬼火回来看看李二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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