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去找W的时候,她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趴在床上。
面前的ipad放着《康熙王朝》,用手机玩着斗地主。
我叫了她一声,她说了一句“你来啦。”便没有再理我。
我坐在她的旁边,探了头看了下,她的牌面不算好,隐隐有要输的迹象,W看起来有点着急和暴躁。
我在她旁边等她结束这一局,然后“把手话家常”,但是没想到她以一手“3、4、7”三张小牌结束一局后,又开始了新的一局。
。。。
W是大我两届的学姐,我们的家隔着两条街,高中的时候我们一起住在一个寄宿家庭(就是那种除了学习不包之外一切都包的“家政家庭”),我们一直比较合得来,她外向我内向,都爱写文章,也喜欢碎碎不停。
现在,我在大三的十字路口,她在杭州的银行工作半年,跳槽一次。
2
后来,她好像想起了我这个人。
主动开口说道,你看这个太子是不是烂泥巴扶不上墙。
屏幕里的《雍正王朝》正放到康熙二立二皇子,我跟着嗯了声,她大概不太记得我对历史没什么兴趣了。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我已经开始在想该怎么不动声色地离开比较合适。
她突然拉着我下了楼,让我帮她剥花生,说突然想做雪花酥。
她坐在我的旁边,说“其实,我们这种人不喜欢和正常的人聊天,你们压根不知道我们在想什么。”
我突然一抖,刚剥开的花生米掉了一颗进垃圾桶,我在想我现在她的眼里是正常还是非正常。
接下来她的“非我族类”的口气,让我暗自舒了一口气也有些别扭,也许,我还是正常的?
3
“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我得了什么病”她主动开了口。
我之前偷偷查过她发在朋友圈里的药,是用于治疗情绪紧张的,我的心里暗自沉下一截走,这也是我来看她的原因。
“抑郁症吗?”
她摇了摇头,“比一般的抑郁症严重点,我们是双向情绪障碍,就是那种前两天特别亢奋,然后过了两台呢又特别消极。”
“其实我们真的不怕死的,死对我们来说真的不算事。”
她从骨子里透出的对于生命的冷漠,让我想不起那个可以和任何人打成一片的“社交达人”
高中的后门外有十来个小店,有小餐馆、书店、饰品店、超市。还有几个流动的摊位,卖豆腐脑的、卖面筋的、卖烧饼的。
我们高中从周六下午上完课开始放假到周日下午。每个周六下午,她就和这个摊位的先聊天,偶尔也帮忙收钱,然后去小店里面和阿姨面唠嗑,然后乐呵呵抱回一堆零食回来和我们分享。
卖豆腐脑的阿姨转行去卖梅花糕这个一手消息还是她透露给我们的。
但是我们聊到这个阿姨的时候,她已经记不起来她姓什么了。
“生了病之后,我就记不清楚很多事情了。”
4
“其实有时候,我想得癌症也比现在好,肿瘤割了好就好了,不好也就算了。我现在这样不找到折磨到什么时候。”
想起了刚刚在她房间的一堆药罐,心底里不由生出几分心疼,更有一种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
她可能觉得我们的可聊的话题就还剩下这些,她没有什么关心的事,也不想酿着我一个人,就慢慢悠悠地说着她的这些“情绪障碍”,彷佛好像一个人。
这大概是她对我的温柔。
临走的时候,她拿了袋子,给我装了她昨天刚做的蛋黄酥,又蹲下身,一边给我拿百香果,一边说“给你装几个大的,回去加蜂蜜泡水喝。”
回到家的时候,我才想起来,今天她好像从没笑过,可能在她的情绪低落期。
5
微博上有一个姑娘叫做“陈十三”,是一个抑郁症患者。
在自杀的前一晚,她和她的父亲说,今晚记得带西瓜回来。她暗暗的对自己说,如果她的父亲记得这件事情的话,她就选择继续活下去,然而没有发现女儿已经脆弱不堪的父亲,自然也就忘了买西瓜这件事情,于是那个姑娘决绝的,不带回头的离开了这个毫不留恋的世界。
而如果,我们在冬天送给她一件很漂亮的亚麻裙,她会不会一直期待到第二年的夏天。
这段时间,她是不是有机会重返人间。
W说,她知道她的男朋友很爱她,但是她“感受”不到,这听起来会很矛盾。但是“知道”和“感受”是两回事,“知道”是客观上看到事实,然后根据基本的心智推测出来结论,而“感受”是通过对外界的情绪感知,主观上体会,并产生认同感。
对于外界的感知能力减弱,意味着情绪障碍的人和外界的交流能力下降,而旁人对她的影响也随之降低,犹如为自己包裹了层层厚厚的茧,这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打破的恶性循环。
而其实我们也心知肚明,这种障碍并不能从外突破,只能寄希望于她能够褪去死旧的皮,重焕新生。
能够从抑郁症里走出来的人,往往都会更加豁达,曾经的自陷囹圄都能够克服,而后也再无所惧。
6
那么我希望W能够长命百岁
如果不能事事如意,那我就祝你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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