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一

暴雨狂注。B市似乎要毁灭在这个夜晚。

昏黄的路灯融化在潮湿的雨幕中，使那两道突然刺入的白光异常耀眼。Sue的车飞快奔驰，朝一颗颗硕大的雨点狠命撞去。
　　但这样的速度似乎也不能疏解肖逸的不悦。他手臂撑在椅背，轻揉眉心，等到电话那端撒娇的抱怨终于结束，才把手机放回到耳边：
　　“……喜欢什么就留下。不过，明天再试，不要累坏了手……是，我爽约……乖，我确实有事……”
　　句子较平常的甜言蜜语短促了很多，敷衍了很多，但语气仍然温柔，不减宠溺。却突然，语气骤冷；而他的眼睛甚至没有睁开，表情甚至没有丝毫改变：
　　“也好，明天会有人去和你清账。”
　　语毕，散开手指，任手机掉落到椅上。
　　一个急转弯，肖逸张开眼，车子已经转上另一条路。眼前一片灰暗，车灯将远处的一座雕塑照得模模糊糊。他的眼神微微一颤。眉间的紧张没有放松，面部却似敷了一层柔和。他的眼随着车子的飞驰快速略过对面的人行道。
　　突然，一个白点闯入眼帘。他目光一紧。随着距离的缩短，白点逐渐清晰成一袭白裙，在伞下娇柔不支，似乎随时会被摧倒。
　　“过去。”
　　“是。”
　　Sue应答间已经将车驶到那女孩身前，可心中的疑问直到那女孩被说服、坐进车中还没有消散。
　　B市破天荒的大雨；将近子夜；远非热闹的区段；单身女子——而且相貌颇佳：出现在这里，那意图再明显不过，总裁为什么要入这个圈套？即便是为了做得逼真些，这个风险也冒得有点儿大。
　　她的神经，不得不提前开始紧绷。
　　后座的呻吟来得比想象得更快。Sue注目周围的景致，飞快地在心里计算着时间，瞥一眼腕表，渐渐放慢了速度。
　　重重黑幕被车灯劈开，雨势越来越大。没来得及注入下水道的雨水开始在宽阔的柏油马路上聚集。雨声，流水声，后座的声音，都越来越激烈。
　　Sue在最后将要穿过十字路口三秒钟时，太阳穴突突的跳动也突然激烈起来。她不由握紧了方向盘。
　　在即将驶过马路中央时，两侧突然冲来的明亮灯光让Sue感到刹那的失明。与此同时，甚至大脑还没有发出的危险信号，她身经百战的身体已经下意识地重重偏向右侧。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和女声怪异的尖叫，Sue从两车的夹击间惊险逃脱。同时逃掉的还有一颗狠狠撞入车身的子弹。
　　“向东！”肖逸语速飞快，语气却平稳沉着。
　　向北、向西都可以到锋华道，向南是来路，向东却是和目的地背道而驰。但Sue却对这看似不合理的命令没有丝毫犹豫，立即执行。离她最近的车子已经重新发动，正疾驰过来，她转弯时几乎擦着那辆车的车身。同时一阵冷雨泼进来，她虽早有准备也心上一惊，没想到总裁竟然在这么危险的时刻打开车窗。
　　就在她瞟向那辆车是瞬间，一颗子弹不出所料地射入车内。但几乎同时，响起三声惨叫。待她的车开出约十米后，那辆车猛地转来了个弯，一头撞上路中央的护栏。
　　后面那辆车紧追不舍。另两个路口也突然涌出十多道车灯，并且还有不断增加的趋势，都一齐向这个方向追来。Sue从后车镜中看到，知道已经把藏在北、南、西三路的伏击者都引出来了。
　　“低头！”
　　Sue下意识地服从命令，一股尖锐的冷风就擦着发梢穿窗而出。随后传来紧急的刹车声，剧烈搅动着沉闷的积水，重重撞到护栏上。紧接着，刹车声和碰撞声几乎同时响起。
　　子弹不断弹跃的车厢内，八道笔直的明光直射而入。宽阔的道路被那四辆车挤得水泄不通。雨水和汗水落满方向盘，Sue不得不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她咬紧牙关，以拼死的胆量极速冲向车阵。
　　冲过了那段几乎让Sue眼盲的距离，在雪亮的灯光中，她清晰地看到与她正对的那个年轻司机眼中震惊的恐惧。她脸上的狰狞可能加重了对方的恐惧，那辆车发抖似的稍稍慢了一些。就在她偏头躲过对方的子弹的刹那，从突然打开的车门底部，子弹准确地射入车胎。车门关闭的瞬间，Sue扭转车身，从那辆爆胎的汽车与其他车辆拉开的微小缝隙中穿过。
　　紧跟四辆后面的汽车还没有回过神来，司机就被一颗子弹结束了生命。在Sue即将冲过又一个路口时，前面突然闪起明亮的车阵。同时，后面的车队也渐渐逼近。而路口的左侧和右侧，车辆已经冲到了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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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人意料地，Sue的车稳稳停在十字路口，车内看不到一个人。
　　车辆放慢速度。一边的人向另一边示意。两方同时有四个人向Sue的车靠近。在他们逼近的时候，其他方向的人也陆续赶到。一片灯海将黑色的雨幕照亮。四个人一步步走在及膝的深水中，即使有几百双眼睛帮他们盯着这一辆车里的异动，他们眼中的警觉也不敢有丝毫放松。
　　距那辆车十步之遥时，一声枪响撕破了雨幕下的肃静。未及所有人回头，枪声一声接一声地在车队四面炸裂。车队顿时骚动起来，马达声和蓦然增大的雨声齐响。在这些车队外围，几十盏车灯骤然亮起，以绝对的攻势冲进原来的车队。
　　在混乱的枪声中，唯一站在雨中的四个人几乎同时向后栽倒。他们额头差不多的位置都有一颗子弹，至死眼睛都盯着那扇空荡荡的窗口，无法猜想子弹射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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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辆车护送Sue的车离开混战区。
　　当车在不远处的空地停下时，旁边的车窗缓缓摇下。冷锐的目光静静打量了肖逸一会儿，微微皱眉。
　　“你受伤了？”一贯冰冷的语调听不出什么情绪。
　　肖逸一笑，无所谓道：“不是我的血。”
　　伏击者根本没机会靠近他；不是他的血，会是谁的？肖逸向后侧了侧身，肖锐才看到那车板上的一团模糊的僵白身影。他又皱了下眉头，眼中轻微的嫌恶一闪而过。
　　“坐过来吧。”肖锐别开眼，向副驾驶座上的人示意，“处理完了，再和Sue一起过去。”那人领命下车，坐到了Sue的旁边。
　　Sue在肖逸下车后回了下头。那具几十分钟前还娇柔的身体被胡乱扔在一角，僵硬而黯淡。雪白的裙子早已不知去向，胸口的锋刃在微弱的灯光下熠熠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