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果

清明果

做清明果，是家乡清明习俗之一。清明节的前一天，家家户户都开始忙碌起来，准备做清明果。清明果之于清明的习俗意义越来越淡，之于天涯游子们品尝家乡味的意义越来越浓烈。越来越多人家做清明果不是为节日，而是为了远归的亲人能吃上一口纯正的家乡味。

今年清明假期不原本打算返乡的我，临时改变计划，风尘仆仆地踏上返乡的列车。想着回到家乡，去感受空气中弥漫着的泥土芬芳、花儿芳香的春天，尝尝那记忆中的家乡美味——清明果。

4月2号凌晨六点，在经过一夜的舟车劳顿之后，我们终于到了家。清晨的小山村，空气中的清冷依然强烈。一下车，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南方的春天，早晨越是清冷，中午的阳光便越是明媚。看，与山峰接攘处的天空，布满橘红色的朝霞，山峰也镶了金色的边线，山峰后边的红日准备随时跳出来，把万丈光芒，撒向这一座座小村庄。蔚蓝的天空，橘红的朝霞，清冷的微风，一切都是那么熟悉而且亲切。今天，定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一个适合做清明果的好日子。

早晨六点左右，父母开始忙碌了起来。母亲去小卖部买肉，父亲在家把待会儿需要的器具都清洗干净。

六点半点，老爸切肉，切得那么细致。他把肥肉与瘦肉分开，然后再把它们切成两厘米长短，一厘米厚薄的小肉片。两斤肉，每片肉切得大小一致，切完大约花四五十分钟的时间。平日里，不爱言语的老爸，一边专注而耐心地切着，一边听着我与母亲的闲聊，嘴角边带着淡淡的笑意。母亲，则忙着把她准备好的鼠曲草，萝卜，春笋丝，陆续拿出来，摆在案板上。先生在母亲的安排，坐在一旁把萝卜刨成丝。母亲调度好工作，便与我一同在灶台前，准备着早餐。大伙儿各司其职地忙活开来，准备着尽早把清明果做出来。

七点半不到，我们用过早餐后，父亲提着头天浸泡好了的粳米去磨水粉了。如今，磨水粉有专门的机子，很快，十五分钟左右就能磨完。记得小时候，没有磨水粉的机子，只能用石磨来磨。那时，我和哥哥还小，帮不了妈妈忙。每次做清明果，母亲都得大清早起床，一个人坐在石磨前，磨着水粉。母亲一手扶着磨柄，一手舀着泡好的米。就这样一边舀米，一边转动磨柄，身体也石磨前后左右地舞动着。那个年代，吃一次清明果，比现在的工序要繁琐复杂得多。但那个年代，食物少，零食少，人们都愿意在逢年过节时给孩子们倒腾点东西吃，省得孩子们眼馋别人家好吃的东西。

父亲去磨米粉，母亲则在家把要包清明果要用的菜预先炒好。包清明果的菜，一般都会选择那些口感清脆的时令菜。这个季节，最为清鲜爽口的是春笋。母亲头一天，便把笋挖回来，处理干净，切成很细小的丝儿，焯好水，用凉水浸泡着，等到第二天用。这样做既可以保持春笋清新的颜色，又不破坏它爽脆的口感，同时也把工作量分摊来了，减少做清明果当天的工作。

母亲先把刚切好的肥肉，放到烧红的锅里炼油。用猪油来炒春笋，会增加春笋的爽滑感。另外，在炒春笋的过程中，还需添加一些浸泡感的腌菜干或者新鲜的腌菜，如此便能除去猪油的肥腻感，增加整道菜肴醇厚酸爽感。大约半个小时，在父亲的帮助下，母亲顺利完成腌菜猪肉炒春笋这道菜。一大盆菜端出来时，春笋的清新混着腌菜的醇香扑鼻而来。我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口这香喷喷的气息，口里的液体竟然迅速聚集，在唇齿间流动。这味真香，它就是记忆中的家乡味。

八点左右，所有的前期工作完成，得开始最艰巨的工作了，把磨好的水粉在锅里不停的搅拌，直到它成为一团里外都熟透的米粉团。这个工作是最耗体力，手握锅铲把，不停地压扁、翻滚着大大的面团，让它全方位的与热锅接触。但如果手部量小，翻不动面团，有可能米团会糊掉；压不扁的话，也有可能米团外面熟了而里面没熟。总之，这个过程，费力而枯燥。正因如此，现在很多人家不愿意做清明果了，太累太磨人了。除非外出的游子回家来，家人才会激情昂扬倒腾着清明果。否则，习惯了快生活的农村人，也不愿意动手做米果了。

清明果
清明果

普通的米果与清明果的不同在于，清明果中要添加鼠曲草，做出来的米果是绿油油的。清明前后是鼠曲草长得最好的时节，那时准备做清明果的人家都会预先采上一篮子鼠曲草。在锅里的水粉刚蒸发掉水分成粘稠状的时候，把预先煮好的鼠曲草倒进锅里，与米团一起搅拌。值得一说的是，煮鼠曲草很有讲究的。把水煮开，然后放进洗干净的鼠曲草，这时必须加上一小勺小苏打，这样煮出来的鼠曲草可以最大限度地保持它的绿色。

就这样，把添加好了鼠曲草的米团反复压扁、戳开、翻面。四十来分钟后，绿油油的米团终于熟了。

一切准备就绪，开始做米果。米果有两类，一类是饺子，里面包着菜；另一类是圆果，是加了糖的米团。圆果很简单，把加了糖的米团，掐成一个个小米团，然后放在双手掌心，不断搓，直至它像汤圆一样表面光滑，外形规则的圆球形。另外，也可以把米团搓成长条形，大约两三指那么长，然后把横放在四指之间，在指节间反复翻转，用指节不断地挤压它，直到它身上出现两圈游泳圈。这就是圆果中的另一种样式——“捺捺”。

做饺子比做圆果要复杂多了，先得把打面团搓成粗壮的长条状，然后再把它掐成大小差不多的婴儿拳头那么大的小面团。接着把找面团搓圆，压扁，再把它捏成小碗的形状。托着碗状米团，往里面加上之前炒好的春笋，再把饺子皮对捏，捏完后，一个大大的绿色饺子就做好了。也可以在饺子皮的边沿压花，压花的饺子更不容易开口。

两斗米的米果，我、我家先生、父亲母亲，我们四个整整包了两个半小时。看着一竹盖，排列整齐的米果，心里说不出的成就感。

最后一点工序，便是蒸米果。就像蒸包子样，用蒸笼蒸即可。等到米果身上湿漉漉的，俗称出汗了，就可以起锅了。

看着还冒着热气的米果，我赶紧拿着碗筷上前夹了个大米饺。先闻了闻，米饺清新的香味。再大大地咬上一口，立刻软软的，糯糯的米果填满了嘴巴。赶紧嚼动起来，米果的香糯与春笋爽脆，相互映衬着，鼠曲草的清香伴着腌菜的醇香与酸爽，在口舌之间不断翻腾，弥散。这就是梦中的家乡味道，为了这口家乡味，即使舟车劳顿，风尘仆仆又何妨。

屋外已经艳阳高照，春光明媚了，屋里大家手里端着碗，口里嚼着米果，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真是天公作美，让我不到享受了家乡的美味，还享受家乡春日暖阳。眼前的一切，让我的心里宁静而幸福。

平日里，身处都市钢筋混泥土的建筑中，对于季节变化最直接的感受，是屋外的温度、道路两旁的树木、花坛中的小草与小花。已是暮春时节，春天气息依然那么清浅，总少了份酣畅淋漓的沐春之感。

清明果

今日，在我的故乡，我的小村庄里，我终于沐浴在春天的气息中。口里的清明果，是带着芳草清香味的，屋外的阳光，是无限明媚的，呼吸的空气，更是有泥土的气息与花草的芳香。这趟故乡之旅，清明之行，是值得的。既品尝的故乡味，又感受到故乡的春。来年的清明，还将返乡，还将品尝那久违的故乡味——清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