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天涯（十）

雨落天涯（十）

第二天，早饭六点多就吃了，农村活儿多且忙，阿姨天刚蒙蒙亮就起来了。饭罢，雨领我踱着步去她大哥家。

她给弟弟买了一支黑亮的英雄牌钢笔，两本字帖，一本励志书。给侄女侄子各买了一身夏装，还有一个毛绒熊、一辆玩具电动小汽车。肯定给二老买的也有东西，只是我没看到，这一趟下来，花销不会小。

我们边走，雨边给我介绍着路过的人家和一些见闻趣事，不时和见到的乡亲亲热地打着招呼。当走到一个红砖围砌成的院子旁，雨指着说：“诺，到了！”

我们正要敲中心留有一个敞开小视窗的大铁门，却听到里面有争吵，听不清楚。雨定了定还是敲了门。声音消失了，雨的嫂子开了门，看到拎着大大小小盒盒袋袋的我们，高兴地请我们进去。

“嫂，奇奇呢？”

“睡了，刚睡着。”

“璐璐在家吧？”

“屋里呢！”

快走到堂屋，她大声喊：“璐璐，你姑和你朵朵姑姑来了，看姑姑们多疼你，快瞅瞅给你买的啥！”见没回应，她迅速转身进里屋寻，我们也跟了去。

只见璐璐正双膝跪在水泥地，专心致志地一试一试触碰落地扇扇叶外面的铁罩，我们赶忙制止。雨她嫂子吓得不轻，发怒地一把扯起她，狠狠地在屁股上打了几个大巴掌，小女孩“哇”一声哭了。雨我们俩劝着，才把她们拉开。

雨把大侄女牵到一旁，拿出粉色的新裙子给她换上，抱起她照一面镜子。话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哪怕多小的小不点儿，都遵循这个铁定的规律。她看着镜中那小公主似的自己，哼哼唧唧破涕为笑了。她“喷儿”一下在姑姑的脸上亲了一口，胖胖的小胳膊环着雨的脖子，眨巴着害羞的小眼神，脸蛋儿靠在了雨的肩膀上。

接着，我们在堂屋椅子上并排坐下，接过递到手中加了不少白糖的茶。无非是聊些雨在城里怎么样啊，工资待遇如何，和磊何时赶快把婚结了，家里挣钱难丈夫没本事之类的话。雨端着茶，听着微笑着，我亦如此。

不一会儿，雨她大哥进来了，手里拎着一捆葱，放桌上：“今儿个甭走了，晌午就在家里吃，让你嫂子给你做好吃的！”她嫂子也热情应和着说：“就是！就是！别走了！”可雨还是坚持谢绝了。

走出院子后，我不解地问：“大老远儿回来一趟，怎不留在你哥家吃顿饭？这样走了多不好！”雨听了：“怕他们两个生气。”我更加纳闷：“人家刚才不是让得挺热情的吗？！”

她朝我挤巴下眼睛，故作嘲笑说：“你不懂！小孩子家家的，瞎操个啥心？白白浪费脑细胞！”我听罢，报复性地在她脑袋上敲了下。

“你哥是如何出去的，莫不是钻墙了？”我追问。

“有后门，离村里小卖部近。”

阿姨没在家，门也不落锁，雨说忙地里的去了。我难以想象这大热天的，田地里还有什么要紧的活儿。雨开始把家里几个人累积的脏衣服都搜罗了来，同我一起，拿到村东头的河边儿去洗。河东边是一片树林，树林东边是本村，河西边是庄稼地。河在沟里，地势偏低。

“不叫热了？”

“不叫了，每天都这样热，热习惯了。”我答。

她噗嗤笑了下：“看这声音多委屈！”

我抢着跟话：“就是啊，你们什么都拦着不让我干，我就像官老爷来吃闲饭的，一点都实现不了人生价值！”

你一言我一语，两个姑娘的逗闹声、笑声一阵阵儿向远处传去。我在河边儿青青的草丛里逮蚂蚱，突然在某一刻，悟到雨为何不随母亲下地了：为了陪我！就在家里帮衬点别的活儿。我有丝丝歉疚。

“你弟弟随你妈下地没？”我问。

“去了。平日还挺懂事儿的！”雨一边低头搓着衣服，边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