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听障
文丨素国花令[莫落血棠]
温从戈轻笑一声儿，冲人挑了挑眉：“行了小财迷，让你去就去，又不是花你的银子。左右你主子我手里的银子都不干净，拿出去做善事，就当你主子我积德了。”
温从戈自然知道梁栖的欲言又止，凭他一己之力，养那么多孩子，到底是有些勉强的。可他想的远，谁也无法保证以后接管这些孩子的人，能有他做的好，现在只能先接手再说。
梁栖犹豫道：“公子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了，你去办吧。反正我手底下有酒馆和花满楼，青槿也想着往大规模拓展，有个生计，总不至于会饿死那帮小孩子。”
事情拍了板儿，梁栖悻悻点了点头，起身出了门。
温从戈无声叹了口气，往魏烬身上一靠，半垂着眼睛有些困倦。
魏烬垂眸看他，把小豹子放到他腿上，另一只手摁着他的肩膀。
“受了伤还不老实？姚承荀留的烂摊子，你收拾什么？”
温从戈把小豹子丢给岁三，两个小家伙熟悉了院子，便各自跑出去散步。
他笑盈盈看着，道：“若是你，你会置之不理吗？”
魏烬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不会。”
“那不得了。”温从戈仰起头，掐了掐他的脸，“我还没问过你，你离开雾孤山这么多年，回家看过吗？”
“尚还没有。你要陪我一起吗？”
温从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不是不行。”
正说着话，门又被推开，进来的是一个小孩子。他拎着食盒，戴着虎头帽，被棉衣裹成了球，迈着小短腿跑过来。
一看到温从戈，他眼里一亮，脆生脆气的喊道：“漂亮阿兄！”
温从戈挑眉笑了笑：“嗳，小虎子啊，慢点跑。”
那小孩近前绊了一下，差点儿摔倒，两人眼疾手快，分工明确，魏烬伸手接过小孩儿手里的食盒，温从戈顺手捞了把人，把人抱到了腿上。
小孩子满心欢喜，奶呼呼地开口：“阿兄，阿爷做了饺子，让我来带给你。”
温从戈初时租了房子便与周围邻居打了招呼，这小团子便是隔壁阿公的小孙儿，叫小虎子，长得白白净净的，很是讨喜。
魏烬把食盒放在桌上，转身去关门。
温从戈点了点小孩冻红的鼻尖儿：“你家里就你和阿爷吧？你娘亲和父亲呢？”
小团子细细想着，掰着手指头，奶声奶气回答：“有了我之后，阿爹去从军，后来就没回家了。后来阿兄也去了军营，阿娘追着他们俩一起去了。邻居婶婶说，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
魏烬倒了杯热水，又拿了几块儿饴糖给小孩，说道：“边塞无战，时间到了，你父兄与阿娘自然会回来，你邻居婶婶浑说的。”
温从戈捏捏小孩脸蛋儿，也温声开口：“对，你魏哥哥说得对，你邻居婶婶啊，是浑说的，他们都会回来的。”
没有希望的日子，总归是难熬的。两人都是知世故的人，只把话说得好听些，只希望这小家伙慢点长大。
小虎子点了点头，抱着杯子喝了口水，眼睛纯澈的偷眼看着两人，眨眼时纤长睫毛如两把小蒲扇。
“漂亮阿兄，附近的孩子都不跟我玩，我可以偶尔过来找你玩吗？我很乖的，不会吵你休息。”
魏烬挑了挑眉：“哦？你很喜欢这个漂亮哥哥吗？”
小虎子眼睛一亮：“喜欢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阿兄！”
温从戈笑着应下：“哥哥要在这里住几天，你若是无事，可以来找哥哥玩。
小虎子眼神一黯，委委屈屈的揪着手指说道：“可是阿爷说你身体不好，让我不要来打扰你…”
身体不好？他什么时候身体不好了？
温从戈一脸疑惑地看了眼魏烬，魏烬瞪了他一眼，他这才想起来，刚来那日，他内伤复发得厉害，病恹恹的样子，跟将死之人没什么区别。
温从戈无语凝噎半晌，揉了揉小孩的发顶，将一包糕点递给人，弯了弯唇角。
“替我谢谢你阿爷的饺子，你也回家吃饭吧。记得跟你阿爷说一声儿，待过两日我身子好些，便带你出去玩如何？”
小虎子乖巧的点了点头：“我不急着出去玩，漂亮阿兄，你要好好养病哦。”
小虎子着实可爱得不行，又乖又萌，直把人看得心都化了。
温从戈弯腰把人放在地上，点了点他的额头：“回家的时候慢点，莫要摔了。”
“嗯！”
小虎子抱着糕点出门，圆滚滚的一团，像是雪地里移动的小雪人。
魏烬冲他眨了下眼：“看不出，你很有孩子缘嘛，那孩子很喜欢你。”
温从戈无奈笑着摇了摇头：“小孩子嘛，想法单纯，无非是谁好说话，便亲近谁些。”
温从戈胸口闷痛，捂着胸口咳着，只觉得胸口闷痛，喉间发甜。他拿帕子捂着嘴巴，血泅了一片。
魏烬敛了笑意，给他倒了杯水。他抹去嘴边的血迹，将帕子丢在一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魏烬往温从戈嘴里递了颗药，温从戈乖乖张嘴吃了下去。
“你这次都是内伤，伤得可不轻，合该多休息一阵子。”
温从戈抿了口水，鼓着腮帮子漱口，他哪有休息的时间啊。
他将嘴里的血气漱掉，把水吐到了痰盂里，笑道：“我底子好，过几日便能痊愈。”
魏烬冷哼一声，显然对他的话持不信任态度。
他看着温从戈失了血色的唇畔，俯身凑了过去，温从戈眨了眨眼，疑惑地坐在原地。魏烬带着赌气意味，在那薄唇上嘬咬了一口，温从戈睁大了眼睛，心里漏跳了一拍。
直到唇畔的些微痛感，让他抬手推了推魏烬。魏烬看他唇上染了些颜色，方才心满意足地直起身，温从戈却捂着嘴瞪了他一眼，不明所以。
“你什么时候属狗了？”
魏烬勾了勾唇，答道：“刚才。”
狼犬从外头挤进门，后头还跟着个小尾巴，两个小家伙垫着脚走路都一个样。外头厨房传来的药味入鼻，温从戈起身拉开窗子透气，正看见院中寒梅盛放。
小豹子玩累了，看到温从戈就迈着小短腿跑过去，扒着裤腿就往上他身上爬。温从戈弯腰伸手，将小家伙捞进怀里摸了摸。
魏烬走到温从戈身后，风过堂带着几分凉意，他把人圈进了怀里，听见了那人喃喃低语。
“我这般恶人，做再多好事也抵不消了吧。”
魏烬没说话，只抚了抚他的发顶。
若论是非功过，这世界哪有圣贤。
云遮日头，风动花香氤氲，簌簌雪花垂落下来，温从戈伸手去接，雪在他指尖消融，他缓缓收紧了掌心。
温从戈精神不济，处理不了多少琐事便要休息，吃完饭又被魏烬哄着服了药，便去午休了。
魏烬站在厨房，挽着袖子收拾碗筷。沈胥凑到他身边，说道：“老大，魔教的人，下山了。”
魏烬手上动作一顿，没什么表情说道：“把我的踪迹抹掉，别让他们来烦我。”
沈胥点了点头，压低声音说道：“老大，不是我说，你那么喜欢温楼主，干嘛不直接点？”
“你话很多？”魏烬擦干净碗放到一边，“要不去天桥底下说书吧，这活儿计适合你。”
沈胥忙摆了摆手：“不不不不，主子我错了。但是我说真的，温楼主这般好的人，一定很多人喜欢吧？你就不怕，别人把他抢走？”
“咔嚓”一声儿，碗在魏烬手里报废，沈胥汗毛直立，识趣儿的闭上了嘴。
他就多余长这张嘴，这要再不闭嘴他家老大就要活吃人了好吗？！
魏烬根本没想过温从戈会被抢走，此时沈胥提到，他不用想就已经满脑子暴戾想法。他会把人杀了的，一定会，不管用什么手段，也不管是剥皮剔骨抽筋，还是其他办法，他一定会动手。
可偏头时，他却笑着口不对心地开了口：“真抢走了，就说明他不是我的。”
沈胥：呵呵，你清高，你有本事把手里的破碗放下。
魏烬把碎瓷片丢掉，用抹布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上的痕迹：“没事儿就滚吧。”
“得嘞！”
沈胥应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跑得那叫一个连滚带爬，他可不想被扔出去。
齐咎然拿着一封信进了院门，沈胥看到他，想起来这人是温从戈的暗卫，便凑过去问道：“诶？你刚才不在吗？干嘛去了？”
齐咎然看了沈胥一眼，沈胥说话语速很快，他没看懂他说了什么，于是他直接越过沈胥，往温从戈房间走去。
沈胥气恼道：“哇，你这人，干嘛不理人啊。”
可惜，齐咎然头也没回的走到温从戈房门前，轻手推开了房门。温从戈睁开眼，咳了两声，撑坐起身，齐咎然忙上前扶了一把，又给他倒了杯水。
“公子，鹰卫查到了点事，传了信过来。还有咱们楼中下山的人，也统计出来了。”
温从戈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才伸手过去，齐咎然把信和名单递给他，他收好了名单，展开信扫了一眼。
齐咎然一板一眼地汇报起来。
“鹰卫核实了姚承荀亲卫部分的人，共计三十人，在逃十余人。”
“他的亲卫，有一部分是苗疆人。其中风城州府的续弦夫人，姜月，她的婢女杨箐是南疆人，而这个杨箐，她不在死亡名单里。”
“鹰卫还查到，杨箐一直想救姜月，但当时在风城负责行动的是泠梧公子，这件事，被泠梧公子拒绝了。”
听到这里，温从戈抬起眼，放慢了语速：“传信阿霜，让他注意一下泠梧的安全。我记得，姜月还活着吧？”
齐咎然辨别了一下，点了点头：“还未处斩。主子，当时即便泠梧不拒绝杨箐，姚家在姜月失败后，也还是会放弃她。一个过了明路的棋子，已经没有用处了。”
温从戈点了点头，认同了这话。他想了想，安排道：“想办法联系盛司韦，让他放出姜月被救的消息，让鹰卫聚拢在附近，想办法让杨箐知道，人在我手里。”
齐咎然点了点头：“是。”
齐咎然接下任务，便转身离开，离开时，魏烬揪着沈胥进门给温从戈诊脉，沈胥叫了齐咎然两声儿，齐咎然都没理。
沈胥一脸郁闷道：“温公子，你这手下忒高冷了吧，他怎么都不理人啊。”
温从戈支着头说道：“咎然听不见。”
沈胥瞪大了眼睛：“温公子，你手底下还有这种残障人士啊？”
魏烬忍不住敲了敲他的头，直把人敲得诶呦一声儿。
“沈胥，你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温从戈勾了勾唇，面上没什么表示，话里却尽是维护。
“不会听话的人，反而很听话，我做事，咎然从来不会多问。他只是听不见，又不是瘫了，为什么不能在我身边做事？”
沈胥微微诧异，他这话，可以说是给足了尊重。
温从戈对这下意识的维护不以为然，毕竟齐咎然是栀颜卫里话最少，也最听话的。
齐咎然这个人，是个心很安静的，他和人交流的时候并不多。温从戈下达指令给他的时候，会尽量选择简单的任务内容，而不懂的地方，他也会因为听不见而不需要解释，除此之外，也是因为他完全的信任温从戈。
身为暗卫有耳疾并不是什么好事，这意味着危险的预知能力变低，不过平日里，大家也会尽可能照顾齐咎然，避免让他直面危险。
尽管如此，齐咎然也从来都没觉得自己特殊或者没用，他一直沉稳可靠，一丝不苟的执行任务。
他的任务表从来不会因为他的特别轮空，他的沉稳在某些时候反而比云鹤更可靠。
就如温从戈所说，除了听不见，齐咎然与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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