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张姐，你今天的手气真好。又和了。”
“哈哈，还好，还好。”
苏羽在收拾餐桌，听见张秋芳跟麻友聊的起劲儿。看来，她今天的心情挺好。
苏羽是家政公司分到张秋芳家里的保姆。她手底下麻溜，话也不多，被秋芳一眼看上，带了回来。其实，苏羽知道，真正让张秋芳宽慰的是她的年龄。给家里找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做事，总是比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更让人放心。
“现在的保姆眼皮子都浅，胆儿倒肥的厉害。多少男主人都被她们迷惑了方向。”秋芳心里嘀咕。
“我男人三年前来城里打工。家里有老母跟两个孩子。这些年，庄稼地收成不好，我想出来赚点钱，贴补家用。”苏羽说的实在，秋芳听的踏实。
“我老公生意上事儿多，很少回家。你只要照顾好我们娘俩起居，打扫好家里卫生就行了。”秋芳一边抱儿子坐腿上，一边对苏羽趾高气昂，“哦，对了。还有个女孩子，上初中，住校，不回来。”
“我记住了，张姐。”苏羽抬头，看见男孩儿的脸，圆嘟嘟的，很是可爱。倒也有点眼熟。唉，真是想多了，自己哪里见过主家的孩子啊。
二、
苏羽收拾男主人李向阳的书房，摆在桌角的照片让她心里猛然一搐，手里的摆台哐当落地，明晃晃的玻璃碎片溅的很远。
“怎么了？打坏了什么，你怎么做事的――”秋芳扯着尖细的嗓子赶来，“哎呀，这可是爱马仕最新款啊！向阳很喜欢的。你……”
“对不起，张姐，我赔……”
“妈妈，爸爸回来了！”儿子在楼下高声叫。
“你拿什么赔！等着，回头再跟你细算。”张秋芳气急败坏的摔门而去。
“怎么回事，一进门就听见你在嚷。”李向阳抱起儿子走了进来。秋芳的脾气他是知道的，秋芳的小题大做他更是知晓。
“阿姨把你的相框打碎了。”儿子先发一步。
“我以为什么大事儿呢。行了，行了，别为这个气坏了身体。”李向阳揽过秋芳的肩，“来看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礼物。”
苏羽捧着破碎的相框站在他们身后。这样熟悉的声音，这样熟悉的背影。她攥紧了手里的物件，不敢让自己发出丝毫的声响。
二、
回忆停在十五年前的弄堂里。
今天是苏羽十八岁生日。花一样灿烂的年纪，花一样俊俏的容颜，花一样多彩的心思。苏羽爱上了镇长的儿子李向阳。
“小羽，我来晚了。”李向阳隔着一条街冲她挥手。
“怎么才来啊。快走，电影要开始了。”苏羽催他。
“你今天真好看。”
“别看了，讨厌。”苏羽娇羞的把头靠向对方的怀里。
银幕上演着《花样年华》。
如果我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跟我走。戏中，周慕云问苏丽珍。
“向阳，我们以后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不能在一起。”苏羽喃喃的问。
“不会的。”李向阳在黑暗里拉紧她的手，“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年轻的爱情是奔放的，是热情的，也是冲动的。
苏羽看着雪白的床单上印着的一朵红色，又兴奋又害怕。兴奋，是她终于成了他的女人。害怕，是他的家人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她看不清他们的未来。
有时候，现实残酷的让人喘不过气。他随家人搬到了城里。她怀孕了，被家人送到邻村待产，可孩子一出生就被送走了。
三、
“阿姨，你的手流血了。”孩子稚嫩的声音提醒了所有人。
“哦，我……我去洗。”苏羽逃也似的离开了客厅。真的是他，真的是他……
哗哗的流水洗不清伤口处渗出的血迹，也淘不完脸颊滚落的泪痕。待苏羽包扎好伤口出来，只看见李向阳一人在沙发上看报纸。
“李……李先生，我想请一天假，这伤口也做不了什么……”
“好。”向阳推推眼镜，又低下头去。
他没有认出我？竟然不记得我了。也是，我已经不是年少的模样了，他怎么能认得出。可能，他早都忘了我这个人了。这样挺好，我真是想多了。呵呵，苏羽自嘲的笑笑。
第二天，苏羽一脸轻松的到了张秋芳家里。做饭，洗碗，擦地板，洗衣服……属于她的工作无一不拉，井井有序。
“你沏杯茶，给向阳送到书房。我带小敏去特长班了，今天就不回来吃饭了……”秋芳出门前絮絮叨叨了很多。
苏羽端着茶杯，心砰砰的直跳。说好了的淡定呢？反正他已不认得自己，还有什么紧张的由头。可是，心里这样想着，手心里却渗出细密的汗来。
“怎么不进来？”书房的门突然打开。苏羽还来不及回过神，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环绕住了。
“向阳……这，不能。”苏羽想要推开。
“小羽。我想抱抱你。”男人的呼吸吹在耳畔，急切却也紊乱。
四、
“张姐，做完这个月，我就要回老家去了。”苏羽说这话时，张秋芳正要出门。
“怎么突然不干了？”
“我老公出了点事故。我得回去。”苏羽边解释边递上一个手包。
“好吧好吧。又得重新阿姨回来做事，真是麻烦。”张秋芳白她一眼。
苏羽透过窗看着楼下的黑色奔驰启动了，她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忧伤在眼底快速闪过。
车子停在一家五星级酒店门口。一个精瘦的男子拉开车门，手臂绕过秋芳的腰际。
“1503，1503……”苏羽嘴里不停的念叨着，眼睛盯着电梯里的数字慢慢上升。眼看着走廊拐角处的门被打开，苏羽从包里拿出一个纸袋递给身旁的服务生。
“剩下的一半，明天交照片的时候付给你。”苏羽丢下一句，转身离开了。
五、
时间在锅碗瓢盆的叮当碰撞里走到了月尾。
“张姐，我要走了……”
“好吧，处理好了家里事，就回来继续做工吧。用习惯了，我都不想换人了。”张秋芳说着，又抓起一条裙子对着镜子比划起来。
苏羽拎着一个小包，静静地走出，关上门。
“去民政局。”她拦下一辆出租车。
待办完一些事情，已是下班点儿了。苏羽沿着中心路向前走着。想到十二年的婚姻即将画上句号，她心情沉重起来。想起她嫁给王忠的时候，正值初夏。翠绿了的山坡上星星点点的开起几朵不知名的小花。坐在接亲车里，苏羽心想，这该是自己生命中的一个转折点。不管过去经历了多少伤痛与不堪，从今天开始，她又重生了。
所以，自苏羽嫁到王家，她便一心一意的计划起与王忠的小日子来。时间总不会辜负用心的人。八九年的光景，小俩口就在镇里盖起了小洋楼。一儿一女围绕在身边，好不幸福。
常言道：温饱思淫欲。这话对于男人，似乎更有道理。王忠说想要去城里找个工作，想要把家一点点移到大城市里去。
苏羽想想，也挺好。毕竟孩子大了，城里的教育更好。
可谁知，这放出去的男人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不受线的牵制，一头扎进别的女人的温柔乡里。出人意料的是，王忠落脚的地方竟是张秋芳的怀抱。
苏羽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已经来秋芳家大半年了。原本，她是想在打工之余，暗中观察王忠的行迹。她想要在半路拦下他，如果他知错悔改了，日子还要继续走下去的。
六、
一天，张秋芳邀请了一席好友来家里乐呵乐呵。酒足饭饱，有人提议，摸两把。很快，牌就摆上了。
“秋芳，你老公好久都没有回家了吧？”有人问。
“他忙。男人嘛，就该在外面闯荡。”秋芳抬手，摸出一副顺子。
“你可不能由着他，这男人在外面哪有不偷腥的。你要盯紧点儿。”
“嘻，担心什么。张姐才不怕呢。人家也是有人伺候的。”有人醉醺醺的插了一句。
“什么时候的事儿？咋样的人啊？”
苏羽在外面笑这些女人的无聊和八卦。
“就是一个外地的。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不鲜了。但是长的清俊，我喜欢。”张秀芳说的沾沾自喜，“可会疼人了呢。吆，你们看，这说曹操曹操就到，电话来了。今天第八通电话了，哈哈……喂，王忠啊，我在家打牌呢……”
王忠！苏羽洗好的橙子从手上落下，骨碌碌的直滚到门口。
七、
一周后，苏羽跟王忠在民政局门口见面了。
换了红本的苏羽心情很好，这才是真正的重生呢。她把王忠出轨的图片连同房屋所有权，子女抚养权申请一并交于了婚姻所。由于对方的过错，苏羽获得了绝大部分财产和一儿一女。她相信有了这丰厚的资金，再凭着她日后的努力，她们娘仨一定能过上幸福、安康的日子。
哦，对了。张秋芳，你破坏我的家庭在先，就不能怪我不仁不义。
苏羽也把那些污秽不堪的图片递给李向阳一份，只是，她做了一些处理。已经看不清里面的男子的面目。
最后，张秋芳也如过街老鼠一样，灰溜溜的搬出了别墅。李向阳心软，应了她想要儿子抚养权的请求。并且买了小公寓给他们落脚。
其实，苏羽也不想做的这样难看。只要让王忠付出代价就好了。可是，她辞职离开前，张秋芳的女儿回来了。像极了苏羽年轻的时候。
李向阳告诉她，当年离开小镇的那天早晨，家门口有一个篮子，里面睡了一个女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向阳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孩子，死死恳求父母交由自己扶养。代价是同意长辈们安排好的一场婚姻，新娘是张秋芳。
再说苏羽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女儿，自然有了私心。而且，她知道李向阳对自己依旧情深意重。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