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井

天井

傍晚,当安逸宁静的村庄到处是炊烟袅袅的时候我都非常开心。因为这是一片忙碌的场景,我总觉得这种忙碌特别温馨和谐,每个人都忙着把田里的活干完好在天黑之前回家,而我总是盼望着天快点黑下来这样就不用干活了赶紧回家吃饭。

那时候的农村每家每户门口都有一片宽阔平坦的空地,我们称之为“天井”。每当这个时候我家都异常的热闹。因为我家有一个“公用冲凉房”,冲凉房旁边有一口手动打水的水井方便洗衣服做饭。邻居都会来我家挑水、洗澡。虽然是我家独立做的冲凉房和水井,但是大家都是祖祖辈辈的老邻居,所以都不分你我,家里人需要水也一样要排队。

每天傍晚基本都是我第一个洗澡,因为我总是第一个被老爸喊回家洗澡的,不然等大家干活回来再洗澡就得排队了,我很喜欢邻居们来家里唠嗑,就像自己给大家提供了很多贡献一样心里美滋滋的。

在农村的天井都是用来晒收获回来的庄稼,什么稻谷、花生等等。每到家里晒这些庄稼老爸都会安排我在家看着以防下雨或者有小鸡鸭子过来“偷吃”。只是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份“工作”,看似很轻松一个人像傻子一样坐一整天和一群不听话的小鸡鸭子“战斗”觉得特别无聊。尽管这样现场还是留下小鸡鸭子的“黄金”让我特别烦恼,所以那个时候怎么也不觉得这些毛茸茸的小动物有哪些可爱之处。

我总是希望快点天黑或者阴天,好让我结束掉这份看门的工作,我特别享受收庄稼的感觉,特别是每次在下雨前把庄稼成功地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我都特别有成就感。当然也有下雨时手忙脚乱的时候,特别是不经意间的下雨每家每户都是一番着急的景象,然后总是能听到那些大妈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下雨啦,赶紧出来收稻谷啦”。这是全家人一年的丰收,不紧张才怪呢?在那个看天吃饭的年代,每一块黑云都牵动这千家万户的心,每一阵风都会扰乱本该平静的生活。

我们家是一个大家族,老爸兄弟姐妹比较多,我的童年就是和三个姑姑一起长大的,所以每到晚上吃饭也是家里人最齐的时候,家里总是出动最大的一张长方形木餐桌非常豪迈地摆在天井中间。听奶奶说这张木桌已经用了很多年了,其实说餐桌也谈不上,只不过是一张用来杀猪或者卖猪肉的非常粗糙的木桌,我们家用来吃饭而已。

每到夏天,天黑得比较晚所以回家吃饭的时间也比较晚。每次吃饭老爸还会从家里搬出那台引以为傲的黑白电视,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天气好的话还可以看到满天眨眼睛的星星。微风阵阵,繁星满空,有电视有饭吃,就像一个大的露天电影院那时候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那时候的电视不像现在这么普及,一天辛苦劳动下来只有这个时候最放松了,邻居的叔叔阿姨大叔大婶们都会带上自家的小木凳到我家看电视,偶尔还会遇到过来蹭饭吃的大爷大叔们。那个时候只要谁家有好吃的都会叫上邻居们一起吃,整个氛围其乐融融的。

晚上天气比较热的时候,我们都是开门睡觉或者就在天井上简单地铺一张草席,以天为被以地为床,惬意的凉风、皎洁的月光、满空的星星,把自己掏空完完全全地融入到大自然的魅力之中那种感觉我至今都无法忘怀,那种唯美、舒服的意境我想已经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可以望着星星入梦了。

记得有一年叔叔的儿子出生了,按照我们村的风俗将会在第二年的年初十那天“点灯”,只要家里有男孩出生就会在来年的年初十“点灯”,就是现在的摆酒,这样孩子就健康成长。

那时候办喜酒不像现在那么简单只要去酒店就万事无忧,无论从食材、餐具到厨师都是自己亲力亲为,厨师一般都是请当地有经验的大爷们来帮忙。我们吃饭的时间是在早上,所以在年初九的那一夜除了小孩和老人之外基本是没有人睡觉的,邻居们能来帮忙的都会过来帮忙。

我家和叔叔家离得很近,然后我家的天井又比较大还有一棵老树可以乘凉,所以喜酒就干脆摆在我家门口了。那时候我还小,老爸就没让我帮忙,可是一晚上听到外面砧板切菜的声音我都非常兴奋更加睡不着了。于是偷偷摸摸地起床凑热闹,偷吃别人的小零食。到第二天的早上只要听到主人家放鞭炮就说明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可以过来吃饭了。本村的隔壁村隔壁镇的只要认识的都会过来。

每年这个时候都有很多人点灯,然而风俗又要求本村的人每家必须两个人参加,隔壁村的可以一个人参加就行了,每桌必须凑够8个人才能开始吃饭。很多时候为了完成任务一家老小都要出动,场面非常壮观热闹,有的家里人不够分配的只能像赶场子一样匆匆忙忙吃完这一家然后又匆匆忙忙赶到下一家。

当时忙得焦头烂额的现在回想起来还挺有意思的。随着时间的推移,生活条件的提升,以前邻里之间的互助友爱越来越少了,小洋楼代替了以前的旧瓦房,那台黑白电视也被尘封遗忘了,再也没人来我家蹭饭吃蹭冲凉房了,天井的忙碌热闹不知不觉已经杂草丛生,这些景象提醒着我们岁月已老,他们经历了年代的沧桑。

人之所以怀念是因为回不去,人之所以怀念是因为我们会老去。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触摸的回忆,但是也正因为有这些回忆让我们学会珍惜,那段旧时光,那片星空将是我一生的最贵。

尽管往事历历在目,我们也要挥手说再见,未来在向我们招手,天井只能埋在心中,人生的旅途仍然在继续,把努力献给永远不会离开的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