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角戏

    也许是因为习惯了微笑，所以一直都保持着这个姿态，张裂开的双唇，红鼻子，还有眼角边的那滴红色泪迹。

  “你会表演些什么？”领头的那个人问道，一边用他的目光将我的周身打量。

  “笑？算不算。”被放大的夸张，每个小丑的必备技能，却是能逗笑所有人的悲伤。“还有杂耍与魔术。”

  “表演一下。”

   于是我拿出随身携带的小球，抛起，旋转，然后准确无误地落在我的头上，再配上一些早已烂熟于心的魔术，过程完美，无一不在结尾时失败。

  “哈哈哈......”我听见人们的传来的声音，觉得自己可能被录取，一切正如预料之中。

  “Joker，你真的不和我们一切离开去找一份更体面的工作吗？”

当初马戏团解散的时候，Brown这样问我，带着她的棕色头发，依旧笑得那样灿烂。我在她的脸颊上轻落下一个吻。

  “不了，我还是重新找一家马戏团吧，继续当我的Joker，改变太为繁琐，像我这种人不适合习惯另一种生活。”

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人再说话。老团长带来最后一场演出的收入，发放在每个人的手上，不多，却足够我撑上一阵子。毕竟现在看马戏的人越来越少。

  “以后，你就住在这儿和Smile一起。”团长把我领到一间深绿色的帐篷里，然后留下我整理内务。和大多数的马戏团一样。深绿色，灰尘，折叠床还有堆放着的杂物，被不同的屏障隔开......我又想起以前的那个团体来，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只希望一切都好吧。

  “这是Smile。”在我整理好一切之后团长领进来一个小个子男生，短发，消瘦，面无表情。脸上带着妆容，也是个小丑。

  “你好。”为了表示友好，我伸出手去，朝他微笑。Smile依旧冷冷的，轻碰一下我的手心又很快抽开。我自知没趣，也没有再跟他说话。Smile也是很安静地看着窗外，渐渐暗下去的天空中没有月亮的影子。“也许是因为阴天。”我这样想，也没有说出口。

       第一次看见Smile笑是在演出的时候，依旧是在夜晚的烛光下。笑起来的Smile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不似我见过的其他Joker，他的眼里看得到纯真。那时的smile站在舞台中央，微笑着报幕与表演，脸上涂满着小丑的浓妆，虽然不够完美，却很受观众喜爱。

    “人们喜欢看见美好的东西被摧毁，所以才有了小丑。不是单纯的逗乐而是满足人们内心的邪恶，Joker你看他们，笑得多么开心，那是发自内心的。”爷爷第一次把红鼻子交到我手上的时候，是在他表演的那个马戏团里。在退场之后，他总是很快地卸妆。爷爷不喜欢脸上被涂抹上浓妆，却总是把红鼻子带在身旁。“没有红鼻子的小丑是不存在的，你要记住这点，Joker.”然后从口袋里抽出一根香烟来，点燃，吸上一口，看烟雾扩散。

Smile也是如此，总是在表演之后很快地卸妆，连带着他的笑容。他说：“我不喜欢伪装。”

    伪装？可这是我所习惯的东西，因为习惯，所以再也无法戒掉。

    马戏团的表演永远是在黑夜，伴着烛光，进行着一切活动，然后在第二天移动，永远居无定所。

     在Black整理好一切的时候，世间的一切已趋于重生。卸下的钢丝，秋千，平衡球.......被整齐地摆放在一起，还有那头花色斑纹的老虎。“Tiger.”Black这样叫它，在马戏团里，每一个人都拥有属于自己的代号，根据自身最显著的特点而取名，简单易记，就像Black一样，总是习惯着一身黑驯兽。还有Smile，他的笑容。

   “差不多了就去睡吧。”团长看着被整理好的一切，说道。大伙点点头，陆续从被卸净的土地上离开，争着洗漱入眠。我默默的看着他们，渐渐觉得乏味，果然习惯有时会让人陷入绝望，在一尘不变的生活中，终将会变得麻木。

      在我准备入眠的时候，Smile仍没有归来，经过一夜的表演，天空已经开始慢慢变亮。出于好奇，我起身走出帐篷，想寻找Smile的所在。然后在离帐篷不远处的沙堆旁看到了他。Smile一个人坐在那里，手里捏着一根木棒在不间断地画着什么东西，像是......一种仪式。走近了才发现他画的都是一些面具。Joker的面具，各式各样。Smile注意到我的到来，很不好意思地朝我笑笑，为我移出一块地方来，然后继续他的绘画。

“为什么不睡觉？挺晚了。”我问到。

他说:“面具还没有画完。”

“你弄的像一种仪式。”我打趣他。

“这本来就是一种仪式。”Smile抬起头来，一脸严肃，然后抿起嘴对我笑笑又低下头去。

“Joker,你说，人到底是为什么要活着？”

“我不知道，我只是为了度过而度过，我是个胆小的人，不会主动去寻求死亡。”我答完，停顿了一下，反问到:“那你呢？”

“我？我只是为了赎罪。”

Smile用木枝在沙上勾起最后一个轮廓。然后抬头望住我，“我每天都会画132个面具，因为这样我就会记得曾经有这样一些人路过我的生命，也是因为我而丧了命。”

阿苏勒·卡尔普罗是Smile的父亲，那个有名的护国大将军，因为家中失火而离开了人世，跟着他一起离开的还有他的夫人，Smile的母亲，以及一百多位家仆。

“我不是逃出来的，事发之前父亲把我交给了这个马戏团长，让我不要再归家。那时的我什么也不知道，只觉得听父亲的话便对了，然后第二天集市里就传出了我家失火的消息。”Smile低声诉说着，指间捏着一枚精致的徽章。

“你知道那场大火的原因吗？”

“那场大火的原因？”Smile没有向我作答，只是借着渐渐升起的光亮，我可以看到他眼中泛着光。“Joker,你知道吗？人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同时也很可悲。有些事情不必去寻一个结果，因为这世上，没有存在过真相。” 他说着，将那块徽章放进胸口，起身，走向帐篷。

我看着那离开的背影，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来，点燃一根轻吸一口，慢慢看烟雾扩散。我想我开始明白，为何爷爷总是喜欢在演出结束之后，燃一只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