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马半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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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之乱以后，宋高宗偏安江南，不但要向金国俯首称臣，每年还要拿出大量真金实银进贡，实在相当憋屈，所以著名大侠郭靖之父郭啸天在《射雕英雄传》中骂道：“不要脸，不要脸，这鸟皇帝算是哪一门子的皇帝！”

其实对宋高宗来说，要不要脸已经顾不上，最郁闷的是自家都揭不开锅了。史载，南宋国库空虚穷得叮当响，每年公务员的福利都没钱发，只有新上任的干部还能勉强给那么一点赏赐，但较北宋时期也得“省其半”，足足缩水五成啊，比这些年只跌不涨的A股还惨。公元1132年，有位黎姓干部升任吏部侍郎，皇帝赏他“马半匹，公服半领，金带半条，汗衫半领，裤一只”。什么都是百分之五十，连裤脚都只剩一只。听起来有点搞笑，但真的不开玩笑：那赏单白纸黑字，上面盖着皇帝的印章呐。

对自己人是这么省，但对金人必须大方。《七修类稿》记载，金使出访南宋，第一天由皇帝宴请并赠送见面礼：金带一条二十两，靴马鞍辔折银五十两，银沙锣五十两，绫绢一百五十匹。第二天开始由朝廷接待办陪着逛吃逛吃，期间另有赏赐，比如参观国家大寺院“赐沉香三十两、斋筵等物”。这只是面上见得到的，暗地里接待办还要塞给赏银一千四百两、官服三套、金带三条。如果是副使随从，除赏银只有八百八十两外，其他衣服金带之类，都享受正使待遇。所以金朝干部要致富，当回访宋大使就足够。

反过来，如果南宋使节访金呢？可以想象，憋屈皇帝的使节，自有着憋屈的待遇。宋人洪皓，流落金国十五年，资深的时事评论员。据他《松漠纪闻》记载，宋使访金，每天配发细酒二十量罐、羊肉八斤、白面三斤、油盐面酱各半斤、醋二升、粉一斤、细白米三升、大柴三束，另外还有零花钱一千。这采购单如此面熟，相信能令你我怀念起年轻时曾经经历的某些个破食堂。但这还是正使待遇，副使随从的待遇自然等而下之——连四菜一汤都凑不齐啊，能不憋屈？

当然，宋金都是民族大家庭的成员，强弟弱兄有吵有闹，那是左边打在右手上，咱都理解。不过对宋高宗个人来说，内心的憋屈却来得实实在在：连一匹完整的马、一条完整的裤子都拿不出，太逊啦！有人或许好奇，宋高宗那半匹马、半件公服、半条金带、半件汗衫、半条裤子的赏赐怎么个操作法，难道活生生把马宰了劈开、把衣服裤子汗衫撕烂、把金带掰断？

当然不是，你想劈也好、撕也好、掰也好，谁能保证刚好百分之五十，而不是百分之四十九？别忘了咱们是个智慧的民族，宋高宗心里憋屈，但脑子没有憋坏。他高屋建瓴英明神武，带领臣子们举重若轻解决了这个难题：“皆计值给钱，但当减半计数可矣”——货币化供应，打五折发放。最科学的答案，如此简单又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