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丹不得不面对那道哲学史上的千古难题:我究竟是谁?我来自何方?去向何处?
回到庸碌的中年时代,她必须重新去忍受那种千篇一律的重复千万次的日子,忍受内心或过些日子就会涌起的不快和不甘。
流连在大树的梦境里,她是自由自在的,像漂浮在月球,不必受万有引力的束缚,非得把双脚落在地面上。她在梦中自可顺应心意去享受生活,而不是仅仅活着。她乐不思蜀,不想醒来。但现在,梦的主人要醒来了,她只好离开。
何去何从,守丹?她问自己。你多像那只向隅孑立的蝙蝠,她笑自己。
那是儿时母亲讲过的故事,那是她最自在的幸福时光。兽类和鸟类发生战争,蝙蝠在旁观战,左右为难。有时兽类落败,拉蝙蝠入伙,蝙蝠拒绝,说自己生有羽翼,隶属鸟类。有时鸟类落败,拉蝙蝠入伙,蝙蝠又拒绝,说自己生有爪牙,属于兽类。后来,两派言归于好,井水不犯河水。唯有蝙蝠,躲在黑暗处,不敢见人。
总要做出选择的,人毕竟是人,生的是血肉之躯,吃的是五谷杂粮,穿的是棉麻布匹,住的是钢筋水泥,样样落在实处,总得脚踏实地才踏实。世人都想居在世外桃源,做个方外之人,也只有阿素这样的造梦者才能有这样的运气。
她真的留恋这里的青春,但也不愿意全盘重新来过。青春的光芒当然耀眼,但充满不确定性,她彷徨不定。如果她回到未来,在庸碌的时光里忙碌时,会不会又后悔没有抓住青春的尾巴?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劳心与力,又免饥与寒。终岁无公事,随月有俸钱。身心皆安处,此事古难全!
阿素见守丹闷闷不乐,不由打趣道:“林妹妹,姐姐带你去逛花园吧?”
这么久了,守丹还不知道阿素的居处还有花园:“我以为你只有一个空旷的书房,随手抽出一本书,翻开一页,便可故弄玄虚。反正你那天书,我等凡人也看不懂,随你怎么说,都会奉为金口玉言。”
“守丹,我对美女一向容忍度很高,原谅你偶尔发作的小脾气。我是土财主,徒然坐拥百城,可惜胸无点墨,想要骗你这等高人雅士,却被你轻易识破底细。”阿素笑着,不以为忤。
她轻轻打开手头的那本书,于是书房不见了,她们正站在一个不见尽头的花园正中央。
这园子云雾缭绕,花香袭人,行走其间,只觉在海面上漂流,很容易迷失道路。阿素牵着守丹的手,两人一起步入花间。
“好香啊!谁把全世界的香水瓶子全都打破,倾倒在这里!像空气里洒满了蜜糖,清甜清甜的,像——!”守丹忍不住俯下身去嗅一朵湿漉漉的玫瑰。
“像初恋的味道。”阿素心有灵犀地接了一句,又笑着看了守丹一眼。
守丹喃喃自语:“说得真好,浓烈,湿润,甘甜,初恋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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