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师

我见过的理发师并不多，但少年时每每与好友言谈及与理发有关的话题，总是双双色变，正是应了那句“原来只是想换个发型，剪完想换张脸。”

在我的记忆里，那时所遇到的理发师总是特别在意本人的意愿，他们会极具体询问理发者的要求，并且会反复确认，但可惜自身领悟力往往不够，以至于每每剪完后的发型都难以令人满意。

那个时候，我们几个姐妹常常一道叹息:“你永远无法让一位理发师明白，你所谓的剪短一点到底是多短。”

至于询问他们的意见，到底剪什么发型更合适，更好，那就更别提了，他们会更加乐于对你说，按你自己的意愿来最好，以至于我一度认为他们所秉承的职业宗旨就是:你怎么说，我怎么剪，至于剪出来达不达标，两说。

直到后来我遇到一位师傅，我让他帮我剪一次齐刘海，不想被他一口拒绝，他反复拨弄我的头发，又仔细观看我的脸型，然后详尽一切叙述让我明白，我根本不适合齐刘海，那一次并没有生气，走出理发店很久，依然对他刚刚的行为充满了感激与敬佩之情。也渐渐明白，何为专业，何为糊口？

再后来遇到的理发师就有意思了，他们爱和顾客聊天，有的干脆打从你一入座就同你唠，当然手上的活也一刻不停歇，像我这种不会与陌生人打交道的有时会费解，素不相识，哪能次次有说不完的话，不过，这样也有一个好处，聊着聊着人便放松了，就不会那么在意时间。

但，在我遇到的这些理发师里，他是最特别的一位。

猜想生活里，他一定是一个对自身要求极为严格的人，否则不会每次见到他，都穿着打扮如此得体，就连口罩也要与服装饰品相配，而且总是神采奕奕。

记忆中第一次去他店里理发，手里捧着冰淇淋，想着时间会比较长，边吃边弄，不会无趣。

结果不曾想理发的过程中他的药水不小心喷到了我的冰淇淋里，场面一时尴尬，他为他的失误向我道歉，说等下另买一份作为赔偿。

我笑着说没事，因为当时觉得边吃边剪原本就是我考虑欠妥，结果在等药水定型的过程中，他推开门出去了，过了一会儿，拿着买好的冰淇淋回来。

那一次，我们也说说笑笑聊了一些，起先最让我惊讶的是，他注意到了我额前发际线的问题，并且一口咬定说是生孩子造成的，当时我怎么也想不到，如此形象的他，会脱口说出这样的话题。结果他说他遇到过很多有这种的情况的顾客。后来彼此慢慢放松，便开始说些别的，记得当时他说自己在家里特别凶，弟弟很怕他，但其实当时我根本无法把眼前这个斯斯文文的理发师和那个他口中的凶大哥形象联系起来，只当是他随口说的一句玩笑话罢了。

第二次再去他店里的时候，基本没说什么，因为我吃了重蒜的菜，全程不敢说话。

等到第三次推门去他店里，已经是第二年的夏天了，他当时礼貌性地说了句“你好。”片刻认出我后，说了句“好久不见。”

因为太久没见，彼此都有些拘束，剪到一半，才开始聊起天来，我问他喜欢理发的职业吗？心中猜想他大概是喜欢的，或者至少不讨厌，因为感觉前两次他都弄得特别用心。

结果没想到他说最初只是为了糊口，后来开店了也仅仅是把它当做一种职业，谈不上喜欢，只是既然做了，就要负责任、做好。

他虽然言语质朴，但我能感觉到他是个言行如一的人，心中不免有几分敬佩，便转而对他说“既然有这样的态度，为什么不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呢，也一定会成功的。”

但他只是无力地摇摇头，长久以来一直并未发现自己真正的喜好。

后来又闲聊了些别的，得知他闲暇的时候会看些书，文学类的，不过他自我调侃，“那些书看是看了，但于我都是过眼云烟，一下就忘了。”

彼此笑了笑，谁不是呢？

闲聊归闲聊，他手上的活却一刻也不曾停止，仅仅是吹发的过程就弄了很久，后面已来了其他客人，我原想劝他寻常吹干即可，不想他一定要吹出造型，不时因我额前几缕碎发而拧住眉头，有一种不达完美不罢休的追求。短短两次的剪发经历，他已记住我所有的要求，颅顶要吹高，前面中分两缕发剪短，临走，他说给你试一下我珍藏的精油。

走出门来，发丝轻盈，芳香馥郁，一时成为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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