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先是听见卧室门被打开的声音，再看到孟晓天破门而出，就知道这是上学要迟到的节奏。
孟母从厨房伸出头来：“晓天将桌上的牛奶带着。”
晓天边回应着边抓起两袋牛奶跑向对门，边使劲拍门大声喊着：“暮云快点，要迟到了，我去楼下取车。”说完便匆忙下楼梯。
此时电视机里面正在播放天气预报，说明日极速降温，冷空气来袭，将有持续降雪，请广大群众增添衣物，注意保暖。
孟母走到门口，发现儿子已经下楼去，只好冲着他的背影喊道：“晓天，这几天要降温，回来穿着衣服！”
晓天听到孟母的声音，在原地愣了半刻，但是他着急去车库，并没有将孟母的话放在心上，应了声：“我不冷。”就继续下楼，消失在孟母的视线里。
这时，对面的暮云也用相同的速度，破门而出，便撞见孟母，打了招呼便冲下楼去。只剩下孟母现在门口，嘴里嘟囔着：“这俩孩子。”
暮云像往常那样坐在晓天的自行车后座，正当她伸开双手感受着车辆行驶而产生的微风，这清晨的凉爽就被晓天调侃的声音打断：“陆暮云，你能不能少吃点饭，自行车都被你压得骑不动了。”
晓天不知是应该怪暮云的脾气不好，还是应该怪自己的嘴贱，回应自己的只是一记爆拳。得知自己理亏，就没有再说什么。
忽然间，空气中的微风密集起来，直直地吹向行驶的两人，接着晓天被这突如其来的顶风镇住，自行车歪歪扭扭，踉踉苍苍差点摔倒。他使劲立足两脚着地，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怎么样，你没事吧。”暮云关心的声音在后座响起。
“没事，你抓好，风有些大。”晓天说着便继续骑上车，费很大力气骑行。
听到晓天这样说，暮云心里的担忧放下几分，然后伸出手环抱在他的腰部。而晓天被这突如其来的举措震惊。
“暮云？”
“我有些冷。”
晓天便没有再说什么，使出全身力气迎风而上。
两人最终压着上课铃的声音进入教室。
刚要坐在各自的座位上，就被班主任钱某某叫住：“你们两个回来，迟到了还敢坐下。”
“老师我们没有迟到，你听上课铃刚响。”
“我耳朵能听错吗，你们明明是在上课铃响起后，脚才踏进教室的。”
“老师，你这就有点…”晓天的话还没有说完。
“现在，立刻，马上，出去！”班主任怒吼着。
暮云二话不说，拉着晓天就往外面走去。
二
今天是公布月考成绩的日子，在乌云密布的天空下面，公告牌前的学生就像密布的乌云拥挤不堪。
“晓天，我怎么没有看到你的名字呀？”
“你再找找看。”
“不对呀，以前咱俩的名字不是挨着吗？”
晓天还没有回答她的话，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如果不出现那件事的话，两个人的名字应该还是靠在一起的。
当告示牌前挤满了学生，乌云也在天空聚集完成，一场没有雷电预料的滂沱大雨就像洪水决堤似的倾泻下来。
当所有学生四处逃散的时候，晓天已经将外套脱下挡在自己和暮云头顶。两人相视一眼，步伐一致地在雨中奔跑。
在楼层走廊里，晓天接过暮云递过来的衣服，两人相视一笑，对方互相看着对方狼狈的模样。也就只有他们两个之间才会将自己狼狈的一面暴露在对方眼前，丝毫不会遮掩。
有人说，他们这样将自己的缺点暴露在对方面前的做法是因为两人是最熟悉的人。又有人说，这样完完全全是因为两人不会相爱。
晓天不明白，也没有人能够给出他合理的建议。但是他清楚自己之所以会将缺点暴露给她，除了发小这层关系之外，就是自己喜欢她，他愿意将自己好的不好的都让对方知晓。
“你猜我看到你的排名了吗？我看到了。”
晓天没有回答她的话，其实他听到了，只是不想回答而已。
“十七，就像我们的年龄一样。”
晓天还是没有说话，他望着被大雨包围的学校，心情阴沉的就像这天气，灰蒙蒙。
“每当你不说话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有心事。”
晓天在脑海里斟酌字词，最后只是用最普通的话说。
“你们怎么认识的？”
“你说谁？”
“就那个男孩，昨天我还看到你俩在一起呢。”
“一个月之前吧。”
晓天又不说话了，思虑很久，他觉得自己表现得太过明显，便再次问暮云。
“可以讲讲你们俩个的事情吗？”
“其实他在两个月之前就开始追我了，那时候我没想到他那么能坚持。他不是那种能言善语的人，就像你一样话少，和他待在一起感觉很舒适。我们相遇在书店，那时候他正在看一本《西西弗神话》，这本是自由主义人道的高歌，现在很少有人看这样的书，我感觉非常意外。当他把这本书推荐给我之后，我们开始密切的联系，从而我也得知他和我对于这本书的理解是一样的。都说一个人看什么样的书，这个人的品质就和这本书传达的思想相近。可以说我很幸运遇到这样志同道合的人。虽然他平时话不多，但是谈到书就会滔滔不绝。”
“能遇到兴趣相投的人是种幸运，恭喜你。”
暮云听到晓天说的话，不清楚他说的恭喜是恭喜找到兴趣相投的人还是找到男朋友。她也没多想，便继续说。
“他追我的方式很独特，别人都是送花，送化妆品，他到好，给我送书，是王尔德的《自深深处》。他在第一页摘抄了书中的一句话：为了我自己的缘故，我别无选择，唯有爱你。我看着他笨拙的表白方式，却别有一番情趣，于是，我便答应他了。”
“那你和我走得很近，他没有感到不适吗？”
“这有什么，我都跟他解释过，咱俩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是铁哥们。他很能理解，并说，身边有其他人对你好，我替你高兴。”
“他还真是善解人意。”
上课铃声响起，两人的对话便结束了。晓天坐在教室里，望着窗外的坏天气，有一瞬间他想跑出去淋一场酣畅淋漓的雨。
三
晓天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破天荒地去书店看《西西弗神话》，翻看了几页，他便爱不释手。
「一个人的失败，不能怪环境，要怪他自己。」
当他看到这句话时，他终于开始理解之所以造成这样的局面，完全是因为自己的怯懦，是自己没有大胆地将爱说出口。
正当他继续看下去时，耳边出来暮云欢快的声音。
“晓天，好巧在这里遇见你。”
他看到暮云身边还跟着一位男生，他想起来了，是暮云的男朋友。他点头向两人回应。
“没想到你也喜欢看《西西弗神话》。”
这句话是晓天的男朋友说的话，他有着干净清爽的面孔，说话时总是露出微笑。他最大的特点就是吐字清晰。
当他说出这句话后，晓天有些心慌意乱地将书草草塞进书架。站在他对面，晓天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向他做出解释。
“只是随手翻到而已。”
“我推荐你看看这本书，写得很精彩。”
相比起晓天，暮云的男朋友更加落落大方。他走到书架旁，将晓天刚刚塞进去的《西西弗神话》拿出来，重新整理后整齐地放回书架。
“我叫林景语，是暮云的男朋友，你是暮云常常提起的晓天吧。”
林景语像一位绅士一样伸出手，然后另一只手与暮云的手相握。在晓天看来，他就像是在宣誓主权。他无法表现出同样的绅士，所以并没有与他握手。
“我还有事，暮云你们玩得开心。”
晓天匆忙地逃离出去，他无法看着暮云和其他男生亲密的样子。
后来，他听说暮云和林景语分手的消息，心里有些诧异。他见过两人如胶似漆的样子，也知道暮云口中说过他对待感情的认真，没想到两人还是分手了。
他很清楚暮云的脾气，她现在肯定无比的伤心，当他第一时间得知两人分手的消息，便打电话给她。
关机，怎么打都是关机。
他这才想起，今天一天都没有见到暮云来上课。早上上学时，他在楼下喊了几声没有听到暮云的回应，还以为她早早地便来到学校，当时他并没有在意。现在看来，她肯定是因为分手伤心而逃课了。
放学后，他回到家后去找暮云，结果暮云的父母反问他，暮云没有跟他一起回来吗。他心中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骑着脚踏车找遍了暮云可能去的地方，可是他能想到的地方都找遍了还是没有找到。当他骑遍了大半个县城，突然想到，她可能在那个地方。
当他到达两人小时候经常玩耍的黄河边，他看到有个人正坐在桥沿上，这熟悉的背影正是暮云。他以为暮云要轻生，本来已经疲惫不堪的身体，此刻竟然让他飞快地跑过去。
“没有必要这样对待自己呀！”
暮云有些意外地看着站在旁边气喘吁吁的晓天。刚哭过的脸颊上还沾着泪水。
“我只是在这里坐坐。”
晓天听到她这样说，才知道自己因为过于担忧，猜测错了。便走过去坐在她的旁边。
暮色降临，浓云欲坠，两人的脸上被铺上一层薄薄的灰色。空旷的风轻拂两人的发梢，黄河水如同一条巨龙，汹涌澎湃，奔腾不息。两人沉默良久。
暮云率先开口：“我们分手了。”
晓天听到暮云的话，像往常一样没有开口回答，只是安静地看着黄河水从两人脚下流过。
又过了许久，晓天看着黄河水尚且勇敢无畏，只流进更为广阔的天地，自己不能在这样停滞不前。这一刻，他摒弃自己的怯懦，勇敢地说出一直以为未对暮云表达的情感。
“我不想知道你们为什么分手，但是我想告诉你，无论如何，你身边都有我。你的难过，你的悲伤，我感同身受。你的优点，你的缺点，我是除了你父母之外，最了解你的人。”
“我想告诉你，晓看天色暮看云。”
暮云露出灿烂的笑容，两行泪水溢出眼眶，原来在那堂语文课上，晓天就已经对她表过白。
晓天拿起暮云的课本，在《雨打梨花深闭门》中划上横线的那三句诗。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