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戚七
01
窗外是呼啸而过的夜色，苏河在副驾驶位上正襟危坐，双腿并在一起斜斜的伸进车厢的暗处。她在想，如果此时天崩地裂，她也要带着这副优雅的姿态死在陆之昂面前。
要听什么歌？陆之昂在红灯的间歇分神问她，真是奇怪，他的声音总让她想到清泉和树木。
啊？啊…你…你选就好。苏河羞愤的收回目光，双手在腿边不安地绞来绞去，不知道自己的舌头怎么突然就捋不直了。
陆之昂对着她礼貌的笑着说，你不用太紧张的，我们可以慢慢互相了解。
苏河侧过头去看他，陆之昂已经直视回前方，很认真地在开车，他的头发还是刺刺的，不知道摸上去会不会扎手，睫毛很长，眼睛里有闪烁的霓虹灯和热闹的车流与人群，独独没有她。车内只有音响里流淌出陈势安的《天后》，这个世界仿若只剩下苏河和她的心在有力的跳动，沉甸甸的，说不出到底什么感受。
02
少女苏河有一个秘密。她喜欢上了隔壁班坐在窗台边的一个男生，身形挺拔，头发刺刺的，午后会抱着篮球大汗淋漓的从楼梯走上来，像是生机蓬勃的绿色。
苏河的喜欢起始于一个暴雨天，她和朋友正边聊天边顺着楼梯向下走，一步一步愉快得像只小鹿。
她走在挨着栏杆的那一侧，听到楼下有几个男生嬉笑打闹的声音，循着声音望下去的时候，正好落进一双抬起的眼睛里。那双眼睛是琥珀色的，像利刃一样，不偏不倚地戳进了苏河的心尖，又疼又麻的，连跳动都忘记了。
苏河？在想什么呢，快走啦。身边的朋友扯着苏河的胳膊，把她从心神恍惚的漩涡中拉出来。苏河向下，男生向上，两个人的距离慢慢变近，又慢慢变远，苏河回了一次头，牢牢的把男生的样子记了下来。
后来才知道他就是陆之昂，男神陆之昂，学霸陆之昂，总之是个很厉害的人。苏河暗暗的有些得意，不愧是她一眼就喜欢上的人啊。可她又想，就算陆之昂学习很差，篮球也打得很烂，她也还是想喜欢他，真是有点毫无道理了。
03
车子缓缓驶进苏河家的小区，苏河心有戚戚，总觉得回家的路程有点太短了，一眨眼就到了头。
停在这里就好了，前边的路有点窄，车子一会儿不好开出来。苏河突然开口，语气有点急促，其实她心里早就是一团乱麻了。
陆之昂停下车说，那我送你到楼下。
不…不用，已经很近了。
陆之昂看着她的眼睛，车内的光线有些暗，苏河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他说，没事，我送你。
两个人走在夏夜的微风中，不时还能闻到空气中袭来栀子花的香气。树影氤氲着像是带着雾气一般影影绰绰投在深色的柏油路上。
苏河酝酿了好久，想说的话都思考了几个句式了，却还肚子里打转，一直走到楼下才鼓足了勇气说出口，今天谢谢你，我很开心。
陆之昂突然笑了，像是又回到了那个笑起来肆无忌惮的多年以前。可苏河仔细看，他的棱角变得比以前深邃许多，早已在时间的长河里变成了一个真正可以担当一切的男人。而这横亘的数年，与她无关。苏河这才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现在的他，今天仿佛真的是两个陌生人的相亲宴，可她还是满怀着想要去爱他的冲动。
因为他说，我也很高兴遇到你。
苏河拉开门的时候，老妈正在看连续剧，斜斜的瞥了一眼过来，问她这次相亲怎么样？语气平淡得不得了，多半以为她的相亲又没成功。
苏母从苏河24岁开始给她安排相亲，到现在大大小小也有十几场了，苏河总说没感觉。刚开始气得苏母直跳脚，怪她太挑剔，后来慢慢就习惯了，也见怪不怪了。
可今天看着苏河眼睛亮亮的面带红晕的进门，苏母暗道不寻常，刚要跳起来捉着询问一番，苏河已经飞快的进屋关起了门。
04
少女苏河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喜欢陆之昂。这是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甜蜜也好酸涩也好，她怕分享出来的话，她能拥有的就变得少了。
她每一个课间都会去厕所，路过隔壁教室的时候，总要装作若无其事的向里瞟上一眼，再匆匆打楼道里过去。
饭点的时候，苏河总喜欢磨磨蹭蹭到最后，然后偷偷进隔壁空无一人的教室，坐在陆之昂的座位上，拿着他的笔，闭着眼睛想象他坐在这里听课写作业的样子。偶尔她看到他抽屉里东西乱七八糟得要掉出来，就会偷偷的帮他整理归类，收拾完了再假装弄得乱一点，怕他一下子就发现有人动过他的东西。
苏河也开始写日记，字里行间都是陆之昂今天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陆之昂今天喝了一瓶什么味道的汽水，陆之昂今天从楼梯上来的时候哼了一首什么歌。甚至有一页字叠着字，满满当当的全是陆之昂三个字，落笔之间将少女藏在心里不为人道的情意暴露无遗。
直到有一天，苏河在陆之昂的抽屉里发现了德芙的心形盒子。苏河摸了摸盒子，重量昭示着里装着一些非同寻常的东西，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苏河很想打开它看看里边到底是什么，可她知道不能，就算能，她也不敢。
那是苏河第一次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是一件这么孤独，这么悲伤的事情。她的心意，再宝贵也只是在她一个人的世界里，外边的他什么也不知道，即使知道，对他来说也只当做稀松平常，算不得珍贵。
05
陆之昂看着苏河走进了电梯。回头的时候又闻到栀子花的香气，让他又想起苏河湿漉漉的像小鹿一样的眼睛。
陆之昂心想，难道酒是花酿的么，为什么他嗅着花香就觉得自己已经醉了？
他走回到停车位的一路上像是踩在轻飘飘的云朵上，突然想起一个瞬间，让他有些恍惚，因为从没想起过，现在突然回忆起，都不知是确有其事亦或是梦。
那天，同桌的男生玩笑着说，看那个女生走路总低着头也不怕撞到人。
少年顺着望过去，正看到苏河长长的睫毛和红润得像花朵的脸颊。他当时想着，这个女生可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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